我的零点时刻

第17章


以1998年的春晚为作品,我参加了1999年中国播音主持金话筒评奖,获得了银奖第一名,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满意,我不愿做没有生命的“金话筒”。我太想证明自己不是石狮子,而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朱军。
和自己较劲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为了尽快在业务上找到出口,我每天都大量地收看各种电视节目和相关评论。国内看不到的,我还会托朋友从国外帮我带影音资料回来。我有一个朋友家里安了卫星接收器,可以收到一部分国外的节目,我有事没事就到他们家蹭电视看。各个国家、各种语言、各类形式的节目我都不放过——真人秀、肥皂剧、游戏大战……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可借鉴的节目形式,至于他们到底在讲什么倒没有太大关系。
我想方设法地为自己“改版”的同时,中国电视正刮起了一股强劲的“谈话风”,谈话节目和说新闻的主持风格成为电视的新标识。就在这股脱口成风的潮流中,央视三套也在改版。在一次策划会上,我遇到了徐小帆。可能和我们共同的军人背景有关,我们对彼此的秉性和做事方式都比较认可。他当时也在军事部做节目策划,他很兴奋地对我说:“我今天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点子,在那边没放大,拿回来跟你商量商量,看咱们能不能把这个节目做起来。”原来是一对一的谈话节目,对于他的这个创意,我起初觉得有点单调。但他的信心丝毫没有被我的怀疑动摇:“没问题,就这么做!我回去写一个文字的东西,到时候你再看!”过了两天,他的文字策划案就完成了。拿来一看,我又觉得从理念层面好像缺了点什么,至于怎么完善,我们俩一时间也无计可施。“哎,不想了,咱下馆子喝酒去!”我们真的属于那种君子之交,清淡如水。平时联系不多,只有遇到事情才会打电话,见面招呼一下就过去了,偶尔可能简单地聊两句,绝不会三五天就要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来到一家小酒馆之后,二两白酒下肚,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就开始天马行空了,情绪也变得高涨,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言来语去间居然碰撞出了不少火花。两个中年男人在“不要让人生匆匆而过”的感慨声中找到了这档节目的魂,那就是打怀旧牌,做一档明星谈话节目。一个完整的策划案就这样被我们“碰”了出来。
革命刚刚开始,努力还得继续。为了尽快把这件事确定下来,我们在台里到处“堵截”领导,但是主管我们的孟欣是一个工作狂,只要忙起来,就很难看到她的身影。当时听说她在深圳华侨城筹备MTV大赛,我们决定即刻奔赴深圳。听我们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个创意之后,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随后又面露难色,“可是我没有给你们单独一段时间的权力,《同一首歌》时长时短,如果它时间撑不起来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半个小时。”她的眼神仿佛是在询问:二位意下何如?虽然只是作为《同一首歌》的补充版,采访人物只能从当天参演的艺术家中间选择,但毕竟我们的设想马上就可以付诸实践了。再说事情还没做,谁知道播出效果怎么样?我们当时就答应了。
节目正式批下来了,名字还没定,“再回首”“回眸”……好多好多的名字反复讨论后又被淘汰掉,最终才有了《艺术人生》。“艺术人生”到底是谁起的,现在我也想不起来,但是每一位参与改版和策划的人都贡献了智慧。为此,组里的几个人还去中央电视台后边的一家小饭馆庆祝了一番。台里任命了当时戏曲音乐部的王峥担任节目制片人,别看她年轻,做事却很老成,特别有自己的想法,据说当年高考之后,按照分数她可以进北大了,但是她却选择了北京广播学院文艺系。本科毕业之后,她又放弃了保送本系研究生的机会,毅然考取了广院的电视系,师从名师王纪言。最后,她一脚踏进了文艺中心,干起了老本行。就是从《艺术人生》开始,我和王峥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合作,成为并肩战斗的工作伙伴,为此我们俩又分别被戏称为《艺术人生》的父亲和母亲。
谁也没有想到,《艺术人生》第一期《童安格》收视名次高居央视三套第二名,第二期《王洁实·谢莉斯》一下子跃居到了央视三套第一名!《艺术人生》火了!而身在其中的我体味到的是久违的安静与大气,相比于喧闹热烈的大舞台,这方小小的谈话空间显得那么局促,但于我而言,这里流淌的是我想要的真实与真诚。在这个舞台上,我不是一个布道者,更像一个接受洗礼的人。《艺术人生》是我事业的里程碑,也是我人生的关节点,它让观众触摸到了一头“石狮子”的体温,看到了他的哭和笑、苦和乐、爱和愁。用艺术点亮生命,用情感温暖人心,吸纳着《艺术人生》的滋养,深度体会过众多嘉宾的百味人生之后,我的人生观也变得豁达了不少,这也使得我对“春晚”和“石狮子”有了更深的理解。
将自己比做“石狮子”,渴望发出自己的声音,其实是对职业素质提出的更高的要求,春晚舞台上的“言不由衷”,这是个性层面的东西,春晚的舞台是一个强调共性的舞台,在它的气场笼罩下,各方力量的统合才形成了主持人的“言不由衷”。每台晚会都要经过严格策划、撰稿、排练和反复磨合,主持人表达自己独特感情、观点的机会少之又少。为了维护晚会的整体性,主持人必须配合。生活经历、工作背景尤其是军人的出身已经教会了我如何去服从大局,我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断然不会轻易用我的想法去干扰主体。因为我深知,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的某一层面,看问题都有自己的角度,不应该以偏概全,也必然概不全。春晚剧组有专职撰稿人,他们有的是曲艺创作人员,有的是专业作家,还有台里的专职编导。或许长时间从事春晚撰稿工作,外人看上去觉得他们不免有些思路僵化,但是剧组也确实尝试过找一些文笔不错、但与春晚毫无瓜葛的创作者来撰稿,效果都不能令人满意。有的人写出来的更像是小打小闹的联欢会,撑不起春晚这么大的场子。要圆满地完成春晚的撰稿工作,不仅需要文笔,更需要对这个国家和民族更缜密的了解和更深沉的爱。即便是“老资格”完成了主撰之后,整个春晚剧组还要协商讨论,最后还需呈送领导审查。这是一个非常严密的过程,不是我在舞台上随心所欲,说改就改的。在这个环节中,主持人绝不是传声筒,而是将自己的情感注入其中,将串联词中蕴涵的意境和精神激活、表现、诠释,让整台晚会更好看,更生动。
穿越于《艺术人生》的小舞台和春晚的大舞台,其实就是从温馨的真诚切换到了隆重的真诚。
那一天,没有人是“大腕儿”
爱与温情是2003年春晚的主题,在这台晚会上,一曲《让爱住我家》惊艳全场。“我爱我的家,儿子女儿我亲爱的她,爱就是付出,让家不缺乏……”这首歌旋律简单,感情真挚,彩排时便已在剧组广为传唱,之后更是在“我最喜爱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评选”中获得了歌舞类的一等奖。用妻子麦玮婷的话说:“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孩子都入睡了,我和赵明在工作室里酝酿这首歌,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词曲创作。但是整个词曲的生命,是我们在恋爱、结婚、生子整个过程里面真实的家庭感受。”没有繁复的曲谱,亦无须华美的服装道具,引起众人共鸣的只是他们对家庭和音乐的爱而已。这一点在他们为孩子起的名字上也可见一斑,女儿叫赵丝弦,儿子叫赵鼓瑟。丝竹管弦、钟鼓琴瑟是他们的事业,也是他们的孩子,更是他们的爱。
《让爱住我家》的轰动也是2003年春晚的成功。这是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举办21年以来,第一次由真正的业余演员,在这个舞台上演唱他们自己创作的歌曲。当年,为了在晚会上推出好歌新歌,充分调动广大歌曲创作者的积极性,满足全国观众的要求和愿望,中央电视台以“2003年春节联欢晚会剧组”的名义,面向全国征集了海量音乐作品,《让爱住我家》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除了音乐作品之外,春晚剧组还征集了零点方案和新年新希望。我们在现场选读了一部分,其余的大多数汇聚成了四次爱的呼吁——拥抱亲人、感谢朋友、问候邻居、祝福祖国。在第一次呼吁之后,我们便收到了三百多万观众的回应,反响强烈。当时我们的国民经济总量在翻倍增长,国际地位也在不断提高。继成功获得了2008年奥运会的主办权之后,又在2002年的年底拿下了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举办权。从观众的来信中我们明显可以看到,大家共同的希望就是祖国永远像今天这样和平安定,生机勃勃,所以我们第四次呼吁——希望普天下的中华儿女,都能在心里默默地为我们国家和民族的伟大复兴,许下一个美好的心愿。
也许为了和盛世气象相吻合,在台里和导演组的统一安排下,2003年的春晚开场,倪萍、周涛、李咏和我统一穿上了大红的云锦。当看到灿若云霞、雍容华贵的云锦时,我们不禁齐叹工艺之精美绝伦。云锦过去是专供宫廷御用或赏赐功臣之物,至今这种手工技艺都无法被机器取代,当时还在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据说,锦是金的谐音,意为其价如金,“惟尊者得服”,社会上盛传一件云锦礼服价值50万元,搞得大家起初都小心翼翼。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