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

第46章


北洋海军除了培育、选任国人外,还雇用了一批洋员担任技术指导工作。 这既是由于“铁舰为西国专门名家之学,其机件之繁重,理法之精深,行阵 
之变化,中国弁兵人等向难一蹴而几”;又是因为“外侮日迫,亟图借村异
②  李鸿章:《查验平远兵船折》,《李文忠公全书》,奏稿,卷 68,第 12 页。
③  《光绪十一年七月初二日直隶总督李鸿章奏》,《洋务运动》(二),晦 567 页。
国,迅速集事,殆育不得已之苦衷”。北洋海军向英德购置船舰,也主要从 英德两国聘用技术人员。当时英德两国都汲汲于向清政府推荐海军顾问和教 
习,“因为这两国都期待用这种方式得到对中国政策有一个更大的影响,和
——作为军火买卖的主要竞争者——获得军舰和大炮等等的订货”。70、80 年代之交,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致函英国外交部说:清政府所进行的“军事 
改革,只能交由一个外国来担任”,如果这个外国不是我们,那我们的利益 就要受到极大的损害①。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1879 年赫德便向总理衙门呈 
递《试办海防章程》,建议由他总司南北海防,添购快船、蚊船,分驻大连 湾、南关两处,由南北洋各派监司大员与他所选洋将会同督操。总理衙门“意 
在必行”,函商南北洋大臣。沈葆桢“以中外人员共事不易,且以赫德揽权 为虑”。李鸿章复信总理衙门说:《试办海防章程》“大致尚属周详”,“派 
西人为总海防司等名目,举船以听其所为”,乃是“急求制胜”的一个“不 得已之办法”,对赫德“似不能不稍假以权”。赫德揽权的野心,总理衙门
“意在必行”和李鸿章“不欲显与立异”的表示,遭到爱国文武幕吏的反对 和非议。薛福成特地上书李鸿章,明确指出“赫德不宜总司海防”,要求他 
向总理衙门削切陈言。李鸿章既得是书,“踌躇旬日,始撮举书中要语函达 总理衙门”。他认为对赫德所拟章程“尚须斟酌改定,以免太阿倒持之患”。 
由于沈葆桢等的反对和李鸿章态度的改变,促使总理衙门“以专司练兵开去 总税务司一缺之说告赫德,赫德果不愿行,遂罢此议”。
赫德在亲自控制中国海军的阴谋受挫之后,便于 1880 年向李鸿章建议全 部聘用英国军官,担任新式海军的教习。李鸿章并来屈从赫德的无理要求, 
对赫德顗觎北洋海军权力的野心也进行过一定程度的抵制。他为北洋海军共 聘任过六任总教习,英德并用,其中第一任葛雷森、第二、四任琅威理、第 
六任马格禄是英国人,第三任式百龄、第五任汉纳根则系德国人。琅威理经 赫德推荐两次任职,长达 4、5 年。赫德一开始就为琅威理力争“调派弁勇之 
权”,李鸿章表示“既倚为前事之师,自应略予通融”。1884 年中法战争爆 发,琅威理被英国召回,德国的式百龄接替了他的职位。中法战争结束后, 
清政府成立海军衙门,赫德急电英国外交部,建议再派琅威理来华任职。他 说:“法国人、德国人和美国人现在都想谋取(中国海军)领导,但我仍将 
中国海军保持在英国人手中。海军衙门的成立是一进步,中国急需琅威理来。 烜赫的前程已经展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务遣其来华。”1886 年琅威理 
再度出任北洋海军总教习。1890 年北洋海军驶至香港,提督丁汝昌因事离 舰,刘步蟾撤提督旗而代之以总兵旗。琅威理时“挂副将衔,每以副提督自 
居”,则质问道:“提督离职,有我副职在,何为而撤提督旗?”刘步蟾答 以“水师惯例如此”。琅威理不服,“以电就质北洋,北洋复电以刘为是。” 
琅威理愤而辞职,英国政府竟出面干预,命令英国海军学校驱逐中国留学生, 作为对清政府的报复。英国专栏作家干得利就此事评论说:“中国的一些军 
官相信自己能够管理自己的舰队,便发动了一次阴谋,追使琅威理辞去指挥 之职,前此,他的支配权最多只及于船舶运用术及炮术而已,至于行政则由 
中国人掌握最高权。”干得利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事物,公然为心怀叵测的琅 威理鸣冤叫屈。其实,中国军官并没有搞什么“阴谋”,而是抵制了琅威理 
篡夺“行政最高权”的阴谋活动。
①  《一八八○年一月二十七日威妥玛报告》,季南:《1880—1885 年英国在华的外交》第 215 页。
李鸿章在北洋海军中“兼用西人”,固然出于实际技术工作的需要,但 也不无政治上的考虑。1885 年李鸿章分别自英、德两国订购 4 艘巡洋舰,即
“致远”、“靖远”和“经远”、“来远”。俾斯麦认为李鸿章向英国订购 船舰,“无非是为了得到英国在政治上的同情”。1887 年李鸿章派琅威理、 
邓世昌等赴英、德接受新船,德国驻华公使巴兰德要挟李鸿章允许“由一队 德国的官兵来执行”将德国制造的“经远”、“来远”两船送往中国的任务。 
李鸿章表示赞同,决定“德船添雇德人,英船添用英人。”他认为这样办理,
“既资便利,亦昭平允。”1894 年中日战争爆发后,李鸿章相继聘请汉纳根、 马格禄充任北洋海军总教习。汉纳根是一个普鲁士将军的儿子,德国陆军退 
役少尉,精干建筑炮台之术。马格禄系出身于“颇有声望之家门”的英国拖 船船长,“已过中年,且以沉湎于酒著名”。汉纳根、马格禄均非海军军官, 
对于海上作战茫然无知。李鸿章所以兼用英、德人接受新船、并任命英、德 两个外行充任北洋海军总教习,说穿了,无非是为了博得英德在政治上的同 情。
北洋海军雇用的洋员,少数具有政治野心,企图攫取海军的控制权。除 了琅威理之外,英人泰莱也是一个典型人物。泰莱于 1894 年进入北洋海军担 
任“定远”副管驾后,就时刻梦想成为“操实权之作战将官”,他“尝倡议 购置智利巡洋快船,交其本人指挥。”刘步蟾闻之,“从中梗阻”。此后泰 
菜“又欲谋总教习一职”,亦受阻于刘步蟾。刘“力陈泰莱之为人,野心难 羁,终将愤事,汝昌韪之。”①不过,象泰莱一类人物终究是少数,多数洋员 
则是抱着赚钱的目的而投身于北洋海军的。李鸿章对洋员采取高薪政策,有 的炮手月薪 3 百两,为中国炮手的 18 倍。有的总教习月薪高达 7 百多两。李 
鸿章出价虽高,但仍难于餍足洋员的贪欲。1885 年由德国“雇定员役”包送
“定远”、“镇远”和“济远”3 舰到津,“人数既多,帐目轇轕,刁难索 需,缠绕累月”。经李鸿章“商令德国驻津领事贝勒珰赴船认真弹压,秉公 
调停,始得帖然无事。”李鸿章特地奏准赏给贝勒珰三等第一宝星,“以昭 激劝”。李鸿章用重金聘用的洋员,有的纯属东郭之流,滥竽充数,“纵酒 
任性,至于讹赖;及遣撤,且大费力。”有的则熟悉业务,克尽职守,对北 洋海军的建设作出了贡献。如曾被聘为威海鱼雷营教习的德国军官哈孙克赖 
乏,课导认真,“实于海防军政有裨?。有的象帮办“定远”总管轮德人阿 壁成、“致远”管理机务英人余锡尔等那样,在后来的战争中还曾同中国的 
爱国将士并肩战斗,负伤甚至献出了生命。
按照《北洋海军章程》规定,每届 3 年钦派大臣会同校阅一次海军,1891 年北洋海军成军 3 年,海军衙门奏派李鸿章与山东巡抚张曜会校。5 月 23 
日 李鸿章率水陆营务处直隶臬司周馥、津海关道刘汝翼等,从大沽乘轮出发, 先后到达旅顺、大连、威海卫、胶州、烟台等地,除校阅北洋海军袭营阵法、 
施放鱼雷、演习打靶外,还视察了各地炮台、船坞、鱼雷、水雷学堂以及各 口陆军情况。6 月 9 日回到天津,往返经过 18 天,周历海道 3 千余里。
3 年之后,即 1894 年海军衙门又奏派李鸿章与帮办定安第二次校阅海 军。李鸿章特地邀请了英、法、俄、日等国人士参观。濮兰德在《李鸿章传》 中说:
李鸿章每三年检阅一次海防,其最后一次带着胜利进军的神气。他的毕
①  李锡亭:《清末海军见闻录》,戚其章:《北洋舰队》附录五,第 230 页。
生事业摆开在一切人面前,让大家欣赏:他的要塞和学校,铁路和船坞,船 和炮,都粉饰油漆得焕然一新。礼炮齐鸣,龙旗招展,向他的来和去致敬。?? 
这是李鸿章的威望的极盛时,但是乌云已经渐渐地集到天空,要使他的声望 的阳光永远掩盖起来了。回想到他成功地展览了他的出品,在欢呼与感激声 
中回来的时候,人们不能不奇怪, 这个老年人是自欺到何种程度,竟然自满 于这虚幻的伟大工程。
其实,孪鸿章对于北洋海军的状况,既有意张大军威,又难免忧心忡忡。 他一面吹嘘水陆各营技艺纯熟,行阵整齐,各口炮台船坞等等亦一律坚固,
“此后京师东面临梅,北至辽沈,南至青齐,二千余里间,一气联络,形势 完固,已无可捣之隙”;一面对于“添置船艇、慎固陆防、推广学堂”三事 
虽然“频年设法布置,稍有成效可睹;终以限于财力,未能扩充”而“时深 悚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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