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长篇

张建国忙到中午，刚想停下来喝口水，秘书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2个人。 
        “张副，有人找。“秘书带着异样的口气闪开身，露出俩个穿警服的人，张建国抬头一看，刷一下就从桌后面站起来了：“李警官。” 
        李警官笑着说：“张建国，你可让我们好找啊。”一时间张建国心乱如麻，无数念头从心里转过，看见秘书还站在那里楞着，扬扬头说：“没你事了，去忙吧。”见秘书带上门出去，才转过脸来向李警官伸出手：“李警官，真是好久不见……” 
        李警官笑道：“不见我也没什么关系，估计你是巴不得离公安局越远越好吧？哈哈哈……”张建国勉强笑了一笑，招呼他们坐下，一时楞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阴晴不定。李警官和同事相视一笑，转过脸对张建国说：“张建国，别紧张，我们今天找到你，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亮我们抓到了。” 
        “什么！？”张建国蹭一下按着桌子站起来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五。有人在市内发现了他的踪迹，向我们汇报，由于情报准确，布防当晚就抓了个正着。” 
        张建国攒紧的手心开始微微哆嗦，他努力控制住情绪，问：“那……他交代了没有？” 
        “交代了，审了2个晚上，全交底了。” 
        “……”张建国咽口唾沫，干巴巴地说：“李警官，这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李警官微笑着看着他：“张建国，有一点干系你是无论如何脱不掉的--对下属管教不严。其它，我看没有更多了。” 
        张建国把拳头往桌上狠狠一砸，发出“砰”一声巨响，杯子台灯全跳了起来。他闭上眼睛仰起头，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仿佛把多日以来的郁闷吐了个干净。 
        外面的秘书听见动静，咣铛推开门冲进来四下张望：“张副什么事？要帮忙吗？……”张建国笑着扭头看他说：“没事没事，我们聊天呢……对了，快12点了，你在楼下汇园阁订张桌，中午我要和两位警官共进午餐！” 
        “哎，别别，千万别客气。“李警官站起来摆摆手说：”我们有纪律，不准在接受宴请，张建国你可别毁我。” 
        “不成。今天我一定要请二位一起坐坐高兴高兴--咱们又可不是其它关系，是朋友啊--李警官，咱们是不是朋友？” 
        李警官笑呵呵地说：“是朋友，但不是酒肉朋友，这吃饭就免了吧。时间不早，我们也不多呆了，张建国你下午去我们那里办个手续，把这事了了，具体情况我们到时候再细说。” 
        张建国几番留不住，只好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回到办公室，到底还是兴奋，忍不住又狠狠把桌子捶了一下，恨不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从桌上抓起电话，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跟谁说，干脆一下拨到尤艾的办公室。 
        尤艾大概是刚准备下班，接到张建国的电话十分惊奇：“建国？” 
        “尤艾，嘿嘿，干吗呢？” 
        “要下班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怎么不行吗？”张建国嬉皮笑脸地说：“想你了呗。” 
        “又哄我。”尤艾忍不住笑：“你这个人就是嘴甜。” 
        “中午吃什么？” 
        “妈妈在家炖了茅根鹧鸪汤。” 
        “啊呀，啧啧。”张建国咂着嘴：“没口福，吃不着啊……两位老人最近都还好？” 
        “他们挺好的。”尤艾说：“我前天还去看了你父亲和母亲，给你爸爸带了他要的几张交响乐的CD。” 
        张建国笑着说：“好媳妇儿，你果然贤惠。” 
        “我呸。”尤艾骂了一声，自己也笑了：“张建国你今天捡着钱了？怎么这么高兴啊……” 
        张建国有一瞬间的冲动要告诉尤艾这件已经结束的事，转念一想，既然过去了，就不要让家人后怕了吧。正转着念头，手机铃铃响起，张建国一看是一个重要客户的号码，赶紧对尤艾说：“我得接电话了，是潮州的单子，不跟你说了啊。再见尤艾……” 
        “再见。”尤艾的声音仿佛很远：“我爱你，建国。” 
        张建国手快，等耳朵里听明白这句时，手里已经把电话按掉了。当反应过来尤艾说了什么，到底楞了一下。手机还在叮叮当当地响，张建国定定神，回头接手上的电话。 
        业务上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张建国想再给尤艾拨过去，踌躇半天，不知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他觉得自己有些怕，怕面对尤艾，怕听那句他来不及回答的话。张建国把手机扔在桌上，点了根烟，要躲开自己心里那个越来越大的空洞。尤艾的音容渐渐沉下去，另一个名字浮出水面，压不下堵不住。张建国咬着烟棵靠在窗台边向外看，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许多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地面上来回穿行，也是灰蒙蒙的。 
        于莉莉，她怎么样了呢。 
        这几乎是这四个月来，张建国第一次允许自己仔细去想到她。沈亮抓到了，张建国知道自己最想一起分享的人其实是于莉莉。在那段潦倒的日子里，她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也几乎成为他的精神支柱。想到他们一起在深夜的车站里赶车，在看守所外面的大街上拥抱，在自己的房间里缱绻，在寻找工作的路途上奔波……张建国有些出神了，他第一次理解什么叫“脑海里放电影”--那些画面，一幕一幕如此逼真的从眼前掠过，好象是前几天才发生的事情，于莉莉的神情和那些小动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触手可及。这太奢侈了，张建国对自己说，这样的想念太奢侈了，真不应该。一大块烟灰掉下来落在窗台上，张建国望着烟灰贪婪地想，那就再奢侈一会吧--把这根烟抽完就不再惦记了，再也不惦记她了，她现在应该跟顾炎过得很幸福吧。 
        脑海里一出现“顾炎”这个名字，张建国就象被谁当胸一拳击中，憋堵得要骂人。他妈的个王八蛋，那张阴郁沉默的脸，一看就是假模假式心机深沉的人，于莉莉跟了他绝不会有什么好。可不跟顾炎，难道跟自己？“张建国，我跟你回去，你打算把我安置在哪儿呢？尤艾的隔壁么？……”那个清晨，于莉莉这句话象重锤子一样震醒了他的意识，让他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刺耳得无法面对。扪心自问张建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是，这难道就是于莉莉放弃他的理由吗？女人啊女人，你敢说你不虚荣！张建国想给于莉莉一个嘲讽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脸部肌肉象冻僵了似的难以扯动。够了，别他妈乱琢磨了。张建国站直身体，在心里对自己说：张建国，你该考虑结婚了。 
        在最后一块烟灰落下之前，张建国转身把烟掐灭在烟缸里，拿起外套出了门。 
        下午，张建国到公安局去找到李警官，办结了有关手续。也了解到了沈亮被抓的详细情况。原来沈亮走得匆忙，还有存在同伙那里的40万没有提走。在外面躲了大半年，看看势头过去了，终究挡不住诱惑，又悄悄潜回来准备拿钱。在公司同伙的楼下接头时被认识沈亮的人撞见，立刻找到李警官通报，李警官布置警力在沈亮同伙的楼下布防，当晚将其抓获。 
        李警官笑着对张建国说：“沈亮倒也痛快，被抓到后很快就交代了--原来他是有前科的，以前在别的地方骗过几笔小钱，也没有被认真追究过，在你们公司本打算好好做人，但终究没抵挡住金钱的诱惑，这算是他处心积虑诈骗的最大一笔了。” 
        张建国叹了口气道：“李警官，他现在在哪儿？” 
        “在押着。怎么，你想见见他？” 
        “可以吗？我是想问问他这么做值得不值得。” 
        李警官摇摇头：“没必要。你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的，张建国，人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动物，有时候欲望本身就是理由。我们经常因为贪婪而丢掉手中本该珍视的，这个道理，不到你失去的时候是无法真切体会到的。我想沈亮现在应该明白了吧，但是，也晚了。” 
        张建国点点头：“你说得很对，李警官，这事对我也是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