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长篇

 
        门被轻轻推开，顾炎穿戴整齐的走进来，看到于莉莉已经睁开眼，微笑着说：“醒了？想不想起来？” 
        于莉莉虚弱地牵了牵嘴角，一个笑容还没有形成就消散了：“我要起来，顾炎，得到学校去。我已经两天没去了。也没有请假。” 
        “我可以帮你请。” 
        “不用，谢谢。”于莉莉用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忽然意识到顾炎站在床前，又下意识往回缩了缩。顾炎明白了她的意思，眉毛一扬，一边转身往门口一边说：“好，小莉，我不娇惯你，既然没事了就起来吧。回头我送你去学校。” 
        于莉莉看着顾炎带上门走出去，才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略一站定，只觉得脑袋晕且沉重，象装了个锤子。在慢慢穿回衣服的时候，一些记忆开始清晰的返回来了……拎圆白菜的老太太，躺在床上的尤艾，风雪漫天的夜晚，路边的梧桐树……于莉莉心里慌乱得四下奔逃，想要摆脱那个名字的追赶，然而很难，它就快要赶上她了，她垂下头，套上袜子，一颗遗留的眼泪仓惶掉下来，于莉莉伸手抹了，仰起头，起身走出卧室。 
        洗漱完，顾炎已经在客厅里等她，桌上是煎鸡蛋、小米粥和几样清淡小菜。顾炎把碗推到于莉莉面前，于莉莉拿起勺子啜了一口，那口粥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咽下不去。顾炎俯过身，伸长手臂握住她拿着汤匙的手，于莉莉一动，勺子掉在粥里，发出“噗”一声轻响。 
        顾炎没有松开手：“小莉，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于莉莉抬起头笑笑：“没有啊，真的没有。” 
        “那出什么事情了?” 
        “都告诉你没有了。”于莉莉微微皱着眉头：“难道你盼着我出事吗？” 
        “我是关心你，小莉，你知道的。”顾炎的手紧了一紧，于莉莉微微一笑，盯着他用力的手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我，无论从各个方面。” 
        顾炎不以为意的一晒：“你说话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好在，我也习惯了。”他松开手，靠回椅背上说：“既然没事，不想吃就算了，我们走吧。”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雪色把周围映得一片虚光。于莉莉的外套昨晚被打湿了，裹着顾炎的大羽绒夹克跟着他走出公寓楼。光线太亮，于莉莉低着头沉默地由顾炎揽着，隔着厚厚的外衣，似乎感觉不到他手臂的存在。雪地在两个人的脚下“咕吱咕吱”的响，忽然顾炎猛地停下脚步，于莉莉一个踉跄，抬起头问：“怎么了？……” 
        顾炎指向小区花坛旁边的一个人：“这个人，是找你的吧？” 
        于莉莉心里一沉。 
        张建国裹着一件大衣靠在花坛的栏杆上，皮肤被寒气逼得通红，脸上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愤怒，伤心，期待，失望，渴盼，疲倦……千万种看不见的情绪郁结在他的脸庞上，使他把眼光转向于莉莉的时候，于莉莉仿佛被火烧一样，竟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顾炎回头问于莉莉：“他是你朋友？” 
        于莉莉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心里只疯狂地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认识顾炎吗？？…… 
        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张建国直起身走到于莉莉面前，有些摇晃的，伸手指着顾炎，一个字一个字问：“他，就是那个五万块？”于莉莉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炎伸手把张建国指着他的胳膊拨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不喜欢被人这样指着。” 
        张建国看都不看顾炎，只盯住于莉莉：“你昨天晚上，就住在这个人家里，是吗？？” 
        “张建国……”于莉莉开口，声音干哑得不成腔调：“你来了多久？” 
        “回答问题，于莉莉。”张建国粗暴地打断她：“是不是？？你住在他那里？昨天一个晚上？现在，还穿着他的衣服？？” 
        顾炎脸色阴沉下来，他攥住张建国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开：“你是谁？说话客气点。” 
        张建国抖掉顾炎的掌握，冷冷地说：“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与你无关。” 
        “可是她与我有关。”顾炎用手把于莉莉拦到身后：“我不允许你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哦？她和你有关?……”张建国扭头盯着顾炎：“她是你什么人？” 
        顾炎微微一笑：“她？是我女朋友。” 
        “是吗？于莉莉？”张建国仰起下巴，歪过脸看于莉莉：“这个人是你男朋友？”于莉莉咽了口唾沫，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张建国。” 
        “没料到我会来，是吗？”张建国的眼睛里的火焰让于莉莉无法与他对视：“我说过要去找你，可你不在家。我找了你一晚上，于莉莉，担心得要命，如果不是最后没办了打电话给小程，我永远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等到你--可我居然真的等到了，哈哈，哈哈哈。” 
        于莉莉很想说其实我不是顾炎女朋友，我和他什么都没做，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回事，我昨天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诸如此类，这些话一起堵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只能呆呆站在雪地里不知所措。顾炎看她这个样子，伸手将她揽过来，想绕开张建国：“我们走，小莉。” 
        张建国一把捞住顾炎胳膊：“放开她。” 
        “你先放开我。”顾炎阴沉着脸。 
        “再说一遍：放，开，她。”张建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想动手。” 
        顾炎笑了：“可是我想，张先生，很久没动拳头了，想陪我练练吗？” 
        于莉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张建国的手臂狠狠挥动在顾炎脸上，发出“嘭“一声巨响，顾炎身形高大，张建国这一拳被他一让，并未完全击中脸颊，顾炎扬起胳膊随即同样向张建国身上挥舞过去，两人扑在一起，闷响之声不绝于耳。于莉莉尖叫起来：“不要打！不要打！！……求你们不要打了！！！……”然而两个男人毫不手软，落在对方身上的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恶狠狠的，是那种仿佛能震出内伤来的力气。于莉莉向这团黑影扑过去，试图阻挡他们，可她对于两个健壮的男子来说太单薄了，一下就被甩在一边。于莉莉坐在地上哭着对周围喊：“有人打架啊，快来人啊……” 
        正是上班时间，很快有不少人过来拉开了张建国与顾炎，两个人都带着暴戾的神气狂怒地互相对视，脸上有大块乌青痕迹，张建国不如顾炎魁梧，显得有些吃亏，眉骨处已经有血滴渗出来，雪光下分外刺目。于莉莉跌坐在地上泣不可抑，有人也将她拉起来，推到顾炎身边。 
        张建国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剧烈地喘着气对于莉莉说：“莉莉，到我这里来，跟我走。”顾炎狠狠地打断他：“不要去！不许去！”于莉莉浑身颤抖着，只觉得站不住，脑袋里什么也装不下、不能想。张建国稳了稳，极力克制住情绪望着于莉莉：“你爱我，于莉莉，对不对？那就跟我回去……来吧。” 
        “回去”这两个字象惊雷一样打醒了于莉莉，她抬起眼睛，凄然一笑：“张建国，我跟你回去，你打算把我安置在哪儿呢？尤艾的隔壁么？” 
        张建国怔住了，半晌，咬了咬牙：“先回去，莉莉，回去我们再解决。” 
        “不。”于莉莉摇头，“我不。都别做梦了，张建国，你没法解决的。你有你的女朋友，我有我的……男朋友。”于莉莉往顾炎身边挪了一步：“就这样吧，不是挺好吗？” 
        “就算我现在不能带你回去，可你并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张建国狂怒着喊叫，差点又要冲过来，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你不能骗自己，于莉莉，我告诉你，你不能骗自己！！” 
        “我爱他。”于莉莉安静地说。只这一句，就将张建国高声的质问如裂帛般割断。 
        张建国楞了，随即哈哈大笑说：“你得了吧，于莉莉，我还不知道你？？你爱他？那真是活见鬼……” 
        “请你不要侮辱我，也不要侮辱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