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虫儿

第38章


 
  未用半个时辰,一伙人便进了村,将颜朝相家的小院围了个密不透风。 
  “属虎的跟我上,属兔子的往后闪!”孙福吆喝一声,抬脚踹开了大门。 
  颜朝相一直没敢睡觉,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听到响声,忙披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见院子里此时已站满了人,一个个好似凶神恶煞一般。他壮着胆子问了孙福一句:“孙大管家,你们这么些人,大半夜的打算干吗呀?” 
  王豁子强装着笑脸,抢上一步说道:“岳父大人,我们是来娶亲的。” 
  听到这一声称呼,颜朝相借着火把的光亮朝他脸上看去,果然就是那晚相过的王厨子,只是鼻子下没有了手帕,清清楚楚亮现出来一个缝合得歪歪扭扭的豁子嘴!此刻,他差不点就背过气去,恨不能立时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不料,跟前的孙福却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恶狠狠骂道:“这老小子就是颜朝相,先把他给我捆了!问问他,把姑娘藏哪儿去了?” 
  没容挣巴,颜朝相浑身上下便被绳子捆了个结实。一个混混儿手攥着尖刀顶到了他的脖子上,威胁道:“老家伙,今儿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啊?想活,你就说句痛快话,否则,老子就一刀捅了你!” 
  王豁子贴到他近前,满口漏风地说道:“岳父,你把钰儿到底藏哪儿啦?快说呀,说出来就没事了。” 
  好个颜朝相,此时已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张开嘴将一口浓痰朝着那张丑脸啐去,“呸!谁他妈是你岳父?少跟我这儿套近乎!实话告诉你,钰儿让我那女婿张景瑞接走了,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兔崽子!” 
  王豁子这辈子最怕人骂他“兔崽子”三个字,由不得恼羞成怒,二话没说,照着颜朝相的眼睛就是一拳,将他直挺挺打倒在地上。 
  “给我搜!”孙福下了令,两只眼睛通红,像要往外喷火,“厨房、茅房,鸡窝、狗窝,一样别落下,我他妈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飞到天上去!”其实,他心里明白,颜家的女儿早已经离开了这里。 
  茹氏与毽儿也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不知是冷还是因为胆怯,她们的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孙福扯住茹氏的一只耳朵,把刀横在了上方,咬牙切齿地问道:“老婆子,你说,你那丫头去哪儿了?听清楚,我数一二三,不说,就把你的耳朵切下来炒了吃!” 
  没等他数数儿,茹氏便毫无保留地全都招了出来,“饶了我吧,大、大爷,她跟小瑞子上观音寺她老舅那儿去了……她老舅是我妹妹,法名叫净慈,按出家人的规矩,女人落了发就算男的,所以,我们孩子一直管她叫老舅……那地方离这儿不远,就在大栅栏西口……你们上那儿找,一准能找着……” 
  “豁子,你知道大栅栏一带有这么个尼姑庵吗?”孙福问。 
  “有有,我去求过签,那儿的大当家的就叫净慈,我见过几面。”王豁子连连点头。 
  “成了,咱们走!”孙福叫人给颜朝相松了绑,转过脸对他言道:“老梆子,你给我听清楚了,到观音寺找着人便罢,如果那里没有你家颜钰,二次回头我灭你满门!” 
  鬼子母庙的志真和尚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到观音寺去了。 
  这座庙虽然规模不大,只有他一个和尚,但却历史悠久,香火极盛。庙里供奉着鬼子母神,梵名叫做诃梨帝南,据说,她原是王舍城娑多药叉的女儿,嫁人以后,一共生下了五百个儿女,于是发恶愿要将城中别人家的小孩通通吃光,后经佛祖度化,转化为保护小儿之神。故而,每日里到庙中求嗣、求后代平安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此前,他的朋友朱少文一直在庙里借宿,晚间不是找他聊天,就是找他下棋,无意中限制了他的行动。好容意盼着朱少文搬回了石虎胡同他自己的家,不想紧接着又来了个云游僧到寺挂单,一住就是十几天,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吃罢午饭终于拾掇了走了。 
  他心里一直牵挂着观音寺的女尼净慈。他俩从小在一个村里长大,彼此相悦已久,本想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却谁知命乖运蹇,竟先后双双落入了空门。发丝没有了,可是情思还在,偏巧两座小寺庙距离得甚近,一来二去,交往数合,两个便偷偷做了一对暗地里的鸳鸯。   
  欢喜虫儿第十三章(3)   
  看看渐近亥末时分,大街上已断了行人,志真这才小心地闪出庙门,做贼似的前瞻后顾,沿着街边,往南行数十步,又向东一拐,很快便来到了观音寺跟前。只见庵门虚掩着,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他知道,净慈此时正在她的房中等候着自己。他反手上了门闩,便朝着那一间亮着灯光的庵房走去。 
  二人相见,顾不得说话,先自相拥相抱在了一起,亲嘴咂舌一阵温存过后,净慈嗔怪地问道:“贵哥,你还记得有多少天没上我这儿来了吗?”志真未出家之前名叫大贵,净慈名叫妞子,两个人在一起时彼此仍是这样称呼。“该不是有了新的相好,把我给忘了吧?” 
  “你瞧你,”志真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凭良心,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知道的,平日里,我那小庙磕头上香的人就不断,谁家没有孩子,谁不希望鬼子母神能保佑自己的子女平顺安康?我只能抽晚上的空。前一段说相声的朱少文一直住在我那儿,我俩是发小,打小他没少帮我,现在他有了难处,我总不能把他轰出去吧?前几次,我都是趁他喝醉了酒才得以脱身的。你手底下那几个小尼姑是不是都睡了?快来吧,妞子,我不能待工夫大了……”他叫着她的小名,一双手已迫不及待地去解她缁袍上的钮扣。 
  净慈假意躲闪着,打着他的手,身子却主动躺到了床上,“急什么,就不能先说会子话?见了面儿你就想做这事……” 
  “你敢说你不想?”志真心急火燎地脱下了里外衣服,“你要真敢说不想,哪天我就找把小刀把我这东西做了,到时候看看咱俩谁着急!” 
  净慈啐了他一口,又噗哧笑了,“看能得你!那东西哪儿找不着?又不是就你一个人有……”她一面解着衣裳,一面歪过头吹灭了桌上的灯…… 
  志真一面喘着气一面说:“咱俩整日为别人求子祈福,可自己却……我真想有一个孩子……” 
  净慈呻吟道:“我也想……可这事绝对不成……” 
  砰!砰! 
  这时,忽然有一阵拍门声在静夜中响起,显得格外的急促、猛烈。 
  “开门!快开门!”伴着门响是一阵嘈杂的高腔大嗓的吆喝。 
  正然缱绻的一对野鸳鸯似被人抽了鞭子,一个激灵坐起来,赤裸裸的身子在黑暗中闪现着白光。 
  “快把门打开!胆大妄为的尼姑,竟敢在庙里藏人!” 
  “老子看你还能往哪儿跑,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听了这些话,两个人的心如同擂鼓一般跳起来,禁不住浑身打起了哆嗦。 
  “坏了,妞子,这是有人捉奸来了!谁会知道我在你这儿?不成,我得赶紧走……”志真一翻身下了地。 
  “贵哥,走不了啦,我这观音寺没有后门,前边又让人堵了……咱俩今天算是完了!快想个招儿吧你……”净慈已经慌得不知所措。 
  “我这会儿脑子全乱了,哪儿还有什么招儿啊……” 
  只听得“咚、咚”几声落地声响,似是已经有人从墙外跳了起来。净慈急匆匆穿上衣服,点起了灯,她突然灵机一动,将一丝不挂的志真重又摁躺在床上,撩起被褥将他整个地裹了起来,随后,拽过一条布带横在当间,如同捆行李一般紧紧系了,接着,从炕上往下一顺,便连人带被卷直竖竖戳在了门后。 
  “你这是干吗?我还没穿衣服呢……”志真在被卷中呜呜噜噜说道。 
  “来不及了,先对付一会儿吧,千万别动,听见了吗?别动!”净慈低声嘱咐道。 
  话音未落,房门訇然大开,手持刀枪棍棒的十几个人一下子涌起来,立时站满了屋子。 
  净慈镇定了一下心神,试探着问道:“几位施主,深更半夜闯进小庵,究竟有何事体?” 
  为首的孙福上来便是一巴掌,“你说有什么事体?少跟这儿装傻充愣,说,你把人藏哪儿了?” 
  这句话惊得净慈瞬间白了脸,差不点儿坐到地上,语不成句地答道:“小庵乃……乃佛门净地……怎么敢藏……藏人?” 
  孙福手抓了她的衣领问道:“你是不是叫净慈?” 
  “正是……小尼……”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有个表姐住在广安门外姚家井?” 
  “有……有……” 
  “这不就齐了!”他将尼姑朝身后一拨拉,喝道:“藏没藏人由不得你说,兄弟们,给我搜!” 
  此时,被卷中的志真早已吓得没了魂儿,一对牙齿上下磕打着,两条腿也仿佛筛糠一般抖动起来。 
  王豁子嘴不好眼好,一扭脸便发现了门背后正在一鼓一动的被卷,嘿嘿一笑说道:“行了,哥儿几个别找了,她在这儿呢。” 
  “行啊,秃驴,你这主意够高的呀!”麻福来抢上一步走过去,手抻了布带头就要解。 
  “别,别动!”王豁子急忙伸手拦住了,他有心眼儿,估计这时辰颜钰已经在这儿睡下了,赤身露体的未必来得及穿外衣,跟来的这帮混混儿个个都是色中饿鬼,见了光赤溜溜的一个年轻女子还会有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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