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闲庭

辰时，大军进发号炮声响起，宣示着明军的进攻正式开始。听到声音的小西行长此时正在西城严阵以待，见到西城外出现的大量明军，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西方一定是主攻方向。可是，期待中的大军攻城并没有发生，明军既没有朝城门城墙猛冲过来，也没有架设攻城最常用的云梯，反而两人一组，就地架设一种看起来比一人还长的、小西行长从未见过的奇怪装置。
    小西行长还没有想清楚其中的缘由，明军已经用实际行动将真相展示给他。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明军阵地上万炮齐发，无数石块、铅子从天而降，砸在西城的城头之上，明军刚才架设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能够远距离发射重弹的火炮。日军原以为明军火器原始落后，完全没有做这方面的防备，结果自然是死伤一片，就连小西行长也被流弹砸伤，西城的城墙也被砸出不少破口。
    小西行长意识到明军使用的是火炮后，立刻镇静下来，在城下简单包扎后，再次回到城楼上鼓舞军心：“天皇的武士们！你们不必惊慌！他们使用的火炮发射后必须等待冷却后重新装弹，才能再次发射，我们可以趁此史记整顿军队，加强防守！况且，我们还有更先进的□□来应对他们！”
    见到自己的最高军事指挥长官都再次出现在城楼上，士兵的确受到鼓舞，于是隐藏在掩体之下的日军开始纷纷冒出来，重新集结在城墙上，准备进行反击，没想到他们刚安排好人手，第二轮炮击再次从天而降，因为城墙很多地方已经被砸坏，这一次造成的伤亡损失甚至比前一次更加严重。这一次，即便是有小西行长亲自坐镇，日军也难免骚乱惊恐。
    “哈哈哈！痛快！”李如柏坐在马上大笑道。
    与慌乱、无力反抗的日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攻打西城的明军无不气势高涨。他们不辞辛苦地运送这些重家伙天寒地冻地走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有这一天，见到敌军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些日子的辛苦也就值了。李如柏将自己被惩罚的气尽数撒在守城的日军头上，才不管他们如何应对，他只管连着炮轰。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一批又一批的炮弹雨点般细细密密地落在平壤西城的城楼上，不多时，城头便已四处起火、黑烟密布，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和迸溅的血迹。
    “怎么样，没见过这种场面吧。”李如松安坐马上，对跟在身旁的李云聪道。
    就在战役打响之后，李如松便带着两百骑兵围城巡视，一边鼓舞士气，一边随时掌握各路大军的最新动态，当然，他还有第三个目的，就是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和李云聪谈一谈下面的打算。
    炮轰声震得李云聪一阵耳鸣，虽然他也曾押运神武大炮，但对于大炮发射的威力，尤其是这么多门大炮一齐连续发射的威力，他实在是毫无了解。勉强听清李如松的话，他点头道：“你竟然调了这么多火炮过来。”
    “那当然，不然捂着这些东西干嘛？回家下崽子去吗！”李如松说着减缓了马速，示意李云聪靠过来：“这炮还得轰一阵儿，趁着空档，说说你的事情。”
    “这种时刻你还有心情说这个……”李云聪感到不解，虽说李如松看起来胸有成竹，但战争才刚开始，胜负尚未可知，他居然还有闲心谈自己的事情？
    “老子没那个闲情逸致，要不是看在你老子还有咱们这些年的交情上，才懒得管你的烂摊子。”李如松不客气道：“大营里说话不方便，也就现在没耳朵，身边都是我的亲兵。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当‘沈先生’吧。”
    “这只是我洗脱罪名的筹码，虽然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对朝廷、对百姓不利的事情。等到这场仗打完了，我……”
    “即便仗打完了，你觉得自己就能从罪人变成功臣吗？”李如松打断道。
    “我不求变成功臣，我只想洗脱罪名。我的案子本来就没有证据，功过不就在圣上的一念之间吗？”李云聪道。
    “你倒是看得清楚。”李如松道：“但你别忘了，你若是像哥哥我一样，全大明也找不出几个一样的人物，那圣上只要信你，就一定保住你。可你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文臣，既没有盖世的声望，也不是不世出的英才，更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每年都有新提拔上来的人、新科举子可以接替你的位置，即便圣上信你，必要时刻他也一样会舍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