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缔约：不将就

“Shawn.”
    今天伦敦的早上起了大雾。葬礼结束后，凌霄和同窗们寒暄了几句，大家决定晚上一同吃饭。虽然教授的逝世让人惋惜，但也托了教授的福，几年没见的同窗们才能够聚在一起。
    “Shawn.”
    呼唤自己的女声第二次响起，才让凌霄确认那不是幻听。那是他的英文名字，在伦敦的那段日子里，这个声音陪在自己身边整整三年。
    转回头，那个记忆中的女孩就鲜活地出现在面前。她一袭黑衣，礼帽带着网纱遮住了脸，但依然遮不住她见过一面就令人难忘的美丽脸庞。凌霄有几秒的恍惚，他不知道他们是还在一起，还是刚刚分手。待静下心来，才想起他们已经分离数年，顺带想起她留给他的恨与愤怒。
    他礼貌地笑了下，朝对方点了点头就转过脸来继续和同窗确定晚上见面的时间场所，然后不待女孩走过来，就快步离了场。很危险——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这样对他说。
    晚上聚会的时候，却还是躲不过。Aphro最终还是坐在了他身边的高脚椅上，向他举起了红酒杯。
    “凌霄，好久不见了。”对方化了鲜亮的彩妆，红唇、哑光的深褐色眼影，一改过去的清纯活泼，变得成熟而性感。
    “嗯。”凌霄不冷不热地接话，可是他无法无视内心的澎湃。那是极其复杂的感情，只是不同于他曾执着的愤怒、耻辱和鄙视，变得云淡风轻起来。好像对方做过什么，他都不介意了。但糟糕的是，他觉得这种原谅好像来自于对她的思念——他见到她的瞬间，就打算原谅她的一切了。
    “你过得怎样？”
    “挺好的。”
    “嗯……”Aphro长叹了口气，刚想找点话题，余光忽然扫到凌霄无名指上的戒指，好看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结婚了？”
    “啊……嗯。”犹豫了一秒，凌霄点了点头。想起宁祈，他心里有种安定感涌起，渐渐抚平身旁的人带给自己的动摇。
    “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照片吗？我很好奇。”
    “她是个英文翻译。”凌霄翻出手机中和宁祈在日本的合照，他一直很喜欢那张照片中的宁祈，鬓角上插着樱花，笑容缱绻。
    Aphro看了眼照片，挑了下眉毛：“恕我直言，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大美女。”
    凌霄微皱了下眉：“也恕我直言，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Shawn，你不会还在记恨我吧？”Aphro身体前探到凌霄眼前，唇角多了丝嘲讽的笑容。
    “我已不记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恩怨情仇。”凌霄稍稍后退了点，用杯子将自己和Aphro之间隔出了距离。
    Aphro见状没有再紧逼，嘴边的嘲讽化为了苦涩：“我要说那个时候我也是被迫的，你信吗？”
    “不信。”凌霄扯了下嘴角，“你消失得那么彻底，分手信息也发得那么决绝……好了，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义，都过去了。”
    “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的理由吗？”
    “不想。”凌霄起身，“无论当初你有什么隐情，反正现在我都不计较了。所以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就让它结束吧。”
    其实凌霄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但是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介怀。Aphro所说的隐情，他不愿听却也有点不敢听，因为听了以后好像有什么会改变。
    和Aphro的重逢让凌霄心中起了一丝涟漪，这涟漪不时晃动着他，甚至在他梦里都出现了他和她的过往回忆。他有点迷茫，这迷茫又让他有些心慌，所以在见到宁祈的一瞬间，他把她当作唯一的清醒药，也不顾此时的求婚是否过于仓促草率，他依然开口了。
    “所以说，你和嫂子还没领证？！”吴光俊一直保持着下巴合不拢的震惊表情，“霄哥，你们真会玩儿。”
    “重点不在这儿吧。”王伟豪的表情却不轻松。他太了解自己这兄弟，大半夜的把人召集起来喝酒可不是凌霄的作风。
    凌霄喝了一口桌上的啤酒，没吭声。
    “怎么，嫂子不愿意和你领证？她悔婚了？她有别人了？”吴光俊急急追问。
    “怎么可能。宁祈答应了，我们下周就去领证。”
    “那问题在哪儿？”
    凌霄再一次沉默。
    “你不会在伦敦遇见什么人了吧……”王伟豪盯着他这兄弟的眼睛，“别告诉我又是Aphro那点破事，就算你遇见她了她也呆在伦敦，和你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了……”
    “谁说打不到一起。”一个女声忽然响起，三人抬起头，田贝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怎么来了？”王伟豪诧异地看着她。
    “是我说的……”吴光俊不好意思地举手，“贝贝姐问，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她真来了……”
    “背着我喝酒你们还有理了。”田贝将包包放在椅背里，坐下二话不说开了一听啤酒。
    “也没什么背着你的事儿。我们男人之间也有些不适合你们女人听的话题。”王伟豪陪着笑，田大小姐的脾气他可是从小领教到大。
    “对不起贝贝，不是故意不叫你，只是我自己还没想明白，所以先想和伟豪小俊商量商量。”凌霄带着点歉意地说，不叫田贝是因为直到田贝对自己的感情，不想让她的立场变得太尴尬。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就是Aphro来了吗。”田贝白了他一眼。
    “什么？！Aphro来这了？!”王伟豪和吴光俊同时睁大了眼睛，看向凌霄。
    “你怎么知道的？”
    “宁祈和我说了。”
    “宁祈还说什么了？”凌霄有些紧张。
    “能说什么，她淡定得像没事人儿似的，一副只信你一个的样子。”
    “……”凌霄又不说话了。
    “但是你动摇了吧，凌霄。”田贝一针见血地指出来，“都说男人忘不了初恋，你凌霄也不能免俗啊。”
    “Aphro怎么能是凌霄的初恋呢？”
    “差不多不是吗？爱得深又失了手的。”田贝瞪了王伟豪，继而重新转向凌霄，“忘不了就和宁祈讲清楚。”
    “说什么呢，你没听说过劝和不劝分啊。”
    “对啊，贝贝姐，霄哥也没说忘不了啊。”
    “宁祈她没那么坚强。”田贝放下手中的啤酒，干脆点了支烟，“凌霄，你比我们都清楚。”
    凌霄抬起眼看着田贝，想起宁祈手腕上的伤痕，心里一阵凉。
    “如果她以后知道了你心里放不下Aphro，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放弃退出，因为她真爱你，所以想要你幸福不想为难你。但是，你想过这会伤害她多深吗？所以我说，不如实话告诉她，直接拒绝她，别拖着瞒着，让她以为你喜欢她……”
    “我本来就喜欢他。”凌霄几脱口而出，田贝所说的方法，他一点也不想选择。
    “所以说你们男人就是渣，喜欢一个，放不下另一个，这到底算什么？”田贝将只抽了两口的烟又掐灭在烟缸里，拿起啤酒灌了一口。
    “我没有放不下，只是有点消化不了自己这种心情而已。”凌霄也喝了一大口，“贝贝你想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是你因为Aphro有了多大变化我们这些朋友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现在又冒出来，我很担心……”田贝微微叹了口气，“宁祈是个我想交的朋友，她很真实执着地喜欢着你，像你当年喜欢Aphro一样，我怕她变成第二个你。但如果结局一定会是那样的话，我希望你别拖着，否则她意识到的那一刻就不止是一道失恋伤口这么简单。”
    “我没打算和她分开，也不会让她有那种结局。”凌霄坚定地回答。事情没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听田贝这么一分析，他忽然明了了。今时今刻，不再给宁祈伤害，已经成为他新的底线，他想要守护好那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小女人。他承认和Aphro的重逢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甚至过往的心情，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更习惯也更想要宁祈带给他的那份宁静和安定。更重要的是，比起Aphro，现在他好像喜欢宁祈更多……
    “我回家了。”凌霄忽然站起身来。
    “什么什么啊？怎么就回家了？你不是还在苦恼吗？你连具体苦恼什么都还没说呢？”吴光俊和王伟豪同时站起身试图拦住他。
    “宁祈在家等着我呢。对不住大家了，这酒我买单。”凌霄笑了笑，利落地转身走出去。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吴光俊莫名其妙地摸着头。
    “他想明白了。”田贝却只是笑着看着凌霄的背影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你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