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缔约：不将就

一顿日料看似波澜不惊，在宁祈心中却起了大浪。凌霄的告白虽不是面对着她说的，却也让她心跳到久久无法平静的程度。人说“守得云开见月明”，难道真的让她等到盼到了吗？能从凌霄的嘴里听到“喜欢”二字，即使不到爱的程度，她也觉得内心被填得满满的。
    就这样沉默着两人回到家，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表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宁祈几乎是用逃的速度先选择洗澡，在浴室里她的脑袋是混乱的，想确信却对自己毫无信心，想确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恍恍惚惚地湿着头发就出来了，此时凌霄正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你放心妈，宁祈我有好好照顾。”
    是凌母吗？
    “她吃药的事情我爸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和他们说的。”
    ？
    “我会小心不刺激她的病情，她的主治医生我也有拜访过，每次开药我们都会私下沟通的。妈你放心，在她停药之前我都会好好照顾她。”
    ！！
    宁祈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她听到了什么，或者，是凌霄正在说什么？他知道她生病，他知道她在吃药，那么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因为……？
    身上一阵发冷，从湿漉漉的头发蔓延到脚跟。她无法停止自己的这种猜测，她越发得觉得难以开口问凌霄关于刚刚那个告白。如果只是为了不刺激自己的病情，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停药……
    “宁祈？”凌霄挂了电话才发现在卫生间门口发愣的人，“怎么了？”
    走过来，对方却只是沉默着低着头，发梢还往下滴着水。凌霄伸出手来，她的手冰凉得一点都不像刚洗了热水澡出来的人。
    “怎么头发也不擦干？”半责怪地抄起宁祈手上的毛巾，他将她拽到沙发前，轻柔地帮她擦拭起头发来，“我一会儿再拿吹风机来帮你吹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宁祈想要尽量把话说得平静，却抑制不了嘴唇的颤抖。
    “什么？”
    “抑郁症。”
    凌霄的动作忽然停止了，他这才发现宁祈的脸色有多难看。不过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她擦头发：
    “前几天吧，我看见你的药了，就找妈核实了下。”
    “你还联络了我的医生？”
    “既然知道你生病了，当然得问清楚一点，也好帮助你早日痊愈嘛。”
    “所以医生叫你不要刺激我？”
    “医生只是说要帮你保持平和的心态。”凌霄的动作渐渐放缓了，他以为宁祈是担心有这样的病让自己烦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对他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查了不少资料，只要有人在身旁，这病也容易克服的。你等等，我去拿吹风机。”
    “所以是这个原因你才留在我身边？”宁祈说得很小声，因为她没有勇气，她甚至没有勇气在凌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说这话，所以只有在他去拿吹风机的瞬间才敢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凌霄果然没听清，当他拿着吹风机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一个泪流满面的宁祈。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哭。尽管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给宁祈造成的伤害会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怎样伤心，但是这样直观地赤裸裸地看见她清醒地落泪还是第一次。
    他慌了。心也疼。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眼睛在说话。那些眼泪滑过脸庞凝结在下巴最后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仿佛就是在诉说她那颗柔软的心已经支离破碎。
    “宁祈，怎么了？”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依旧潮湿的头发。连头发都散发着眼泪的味道。
    “我不要你……”对方哽咽着。
    “什么？”他稍稍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我不要你的同情。”宁祈抬起了眼，那里面虽然还有泪，可更多的是倔强。
    “……”凌霄只沉默了两秒，当对方想要垂下眼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然后出其不意地吻在那颤抖的唇上。
    ！！宁祈僵住了。凌霄唇上的温度一点点地通过自己的嘴唇传达过来，最终让她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谁说是同情。”他吻了她五秒，然后看着她无比坚定，“我喜欢你，宁祈。你听好了，我喜欢你。即使我现在不能承诺你爱，但我知道我在乎你。我在乎你，是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宁祈还处于恍惚的状态，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反应不过来。懵圈的样子让凌霄忍不住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依旧是蜻蜓点水。
    “你还喜欢我吗，宁祈？”
    这才回过神来，宁祈睁大了眼睛，继而用力地点头。凌霄温柔地笑起来，打开吹风机。
    呜呜的暖风。
    日子忽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那一句喜欢，给了宁祈巨大的力量，让她从抑郁的阴影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正当一切似乎都朝着宁祈想要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凌霄却忽然接到了英国读书时的教授因癌症病逝的消息，他必须回一趟伦敦。
    宁祈因为工作的关系没法和凌霄一起去，她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毕竟她知道他的过去有多强大。不过她还是若无其事地放他去了，她想要选择相信——凌霄绝不可能再次爱上背弃过自己的女人。虽然这话说给田贝听的时候，被对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甚至被要求立马买机票办签证追去伦敦。但是不过一个礼拜，又会发生什么呢？宁祈安慰自己。直到她去机场接机的时候，真的看到凌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Aphro。她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美丽的女子正是凌霄的念念不忘。因为她的容貌确实如她的名字月神一般出众。黑发混血，身材高挑，像什么当红明星一般，光是站在那里就熠熠生辉。
    “宁祈，”还是凌霄先迎了上来，抓住她的手，“来了啊。”
    他看Aphro的表情倒是非常平静，更多的是担心宁祈是否会因此而胡思乱想。
    “这是Aphro，”他小心地观察着宁祈的神色，然后转向Aphro，“这是我妻子宁祈。”
    只这一句话，宁祈就安下心来了。
    “你原来真的结婚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开玩笑。”Aphro挑了挑眉，然后向宁祈伸出手来，“你好。”
    “你好。”宁祈礼貌地微笑。
    “Ahpro回来探亲，恰巧和我一班飞机。”
    “嗯。”
    “我朋友来接我了。”Ahpro忽然向远处的某人招起手来，“凌霄，有空再约吧。我先走了。”
    “好。”凌霄淡淡地回答，接着揽着宁祈离开。
    就这么结束了吗，他们的重逢？宁祈想象过无数次这个力量强大的前女友再出现的话，自己将何去何从。可是凌霄好像特别轻易地就化解了这件事。
    有些懵圈地被凌霄拉着走，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因为凌霄好像一点动摇都没有，指甲盖大小都没有。就仿佛在日本那夜抱着自己喊着“Ahpro”名字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是……Ahpro哦？”车上，宁祈最终还是忍不住确认，“她很漂亮。”
    “嗯。”凌霄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吃醋了吗？”
    “我哪有。”宁祈瞬间涨红了脸。
    “吓了一跳吧，看她在我身边。是不是还想了些有的没的？”
    “……”宁祈想否认，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沉默。凌霄太过平静，莫非在伦敦已经发生了什么。她想问，却没法开口。
    “宁祈。”
    “嗯？”
    “我们把证领了吧。”
    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宁祈的脑袋忽然嗡嗡作响。她转脸看向凌霄，对方依旧直视着前方用心地开着车，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瞬间幻听了。僵硬着将脑袋转回来，恰逢一个红灯，车停了下来，宁祈望着斑马线上走过来走过去的人群发懵。
    “宁祈？”
    再一次的呼唤让宁祈有些犹豫地将脑袋又转了回去。这次凌霄望着她，用一种她未曾见过的恳切目光。宁祈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耳旁又开始嗡嗡作响。
    “我说，你要不要真的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