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

君衡现在已经不想和他说一句话了，更懒得听他讲。
  “我和君衡成亲前是你模仿了她的笔迹约我出去的是不是？”沈渊声音有些哽咽，“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容思丞只是笑，不答他的话。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君衡现在已经厌恶了他，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快慰她的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渊呆呆的看着她，木偶似得由着她吻着自己，“我到底，何时招惹过你？”
  他自然没有，容思丞嗅着他的发，这种气息与君衡身上的如出一辙，每一次把君衡最爱的人吻着拥在怀里，就像把那个人也压到身下征服了一般。
  客栈外面，君衡看着沈渊上楼，她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坐在茶摊前，捧着茶，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客栈的出口。
  她到底做不来打人捉奸的活计，只是不知所措的坐着，在她的脑子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和沈渊幽会的女人，然而容思丞和他一起下楼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懵神。
  她曾经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和她的哥哥容潜还曾有过同窗的情谊。可是陪在沈渊身边的确实是容思丞。
  君衡回去的路上拎着酒壶，她最爱的酒是桂花酿，此间手里拎着酒性极烈的烧刀子，豪饮过后脑子一抽一抽的疼。疼起来的时候心也被带疼了，酒水激荡过后，她捂上眼睛无声息的流出了眼泪。
  那种剧烈的痛楚把她激的无处躲藏，她把一颗真心给了沈渊，可是现在被他踩得稀巴烂，烂的和泥一样，拾都拾不起来。她拎着酒壶的手扶着墙壁，就想现在能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好好躺一下，她好想睡上一觉，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
  君衡进了府便直奔北苑，沈渊已经睡下了，她一脚踹开门满身酒气的揪住沈渊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扯了下来，她解开他的领子，只见上面有一些零星的吻痕。
  她摸着那些痕迹，看见沈渊不知所措的眼睛，钳上了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
  “是我错了。”她疯了一样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我不该娶你……你恨我耽误你了是不是，她在等着你是不是，你放心，我现在就放你自由。”
  沈渊苍白着脸，有些哽咽的喊她：“……君衡……”
  “我求求你，你不要说了。”她跪在床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地方，幽幽的看着他，明明是平静着的眉目却好似眼泪流干了的紧绷感，“……这个地方好疼，我好想睡一会儿，可是它疼得我闭不上眼睛。”
  冬风漫漫长，卷着屋外的枝丫，呜呜的仿佛君衡的哭声一样，沈渊的眼睛放在她的身上，听着她轻轻柔柔的调子，紧揪着心，仿佛周身坠进了冰底。
  她起身俯在案前，极快的给他写了一封休书，然后递到沈渊手畔道：“你我终究是缘分浅薄，我会亲自往沈府解释。”
  
☆、第三案：蓝玉巫蛊
  自沈渊搬出去以后，院子里始终凝结着一股高压气息，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触雷一样，大家都很低调，尽量不在君衡面前提沈渊的名字。
  君老夫人知道以后把君衡叫了过去，君衡和她说是自己和沈渊性情不和，终日冷眼相对，才写下的休书，然而知女莫若母，她看君衡佯装淡定的神情，心里到底有一分心疼，君衡自小没让她操过心，为人处事较之同龄人总有自己分寸，若非到了实在不能忍的时候，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君家没有这等福气，由他去吧。”
  君衡与母亲磕了两个头，出将门去，见君芜和老四也来给母亲请安，便问道：“老三呢？年后都过去多少天了？还在外面鬼混？”
  君芜和君敷面面相觑，谁知道老三跑哪去了，她那群狐朋狗友一天换一个地玩儿都不带歇的，只是知道君衡心情不好，当下不敢贫嘴，道：“昨天午间回来过一次，取了东西就出去了，之后就没看见了。”
  君衡又叫了管家过来让她带护院出门去找，便只身往书房去了。
  君敷望她背影，松了口气，道：“方才吓死我了…老三这次顶风作案，活该。”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老四一家怕自己席间等等做作招君衡的眼，便让丫鬟拎了饭自家关上门吃去了。君衡见君册还没回来，便问管家：“青楼也都找了吗？”
  管家点了点头，“四处找遍了，三小姐许是出城玩去了。”
  君芜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匆匆扒了两口饭也遁了。
  至了夜间，有官兵朝门房处递公函：“我等受刑部指派，前往殿御所君册处搜找罪证。”
  说罢，不理门房阻拦，便径自往南苑去了。
  君衡还在书房里看折子，听见一阵熙攘声，推开门一望，见武骑营校尉领了一队人马持着火把在南苑搜查，她不禁怒了，快步走过去喝道：“大胆，君府是陛下钦赐的官宅，岂容尔等轻易搜检。”
  那校尉见是君衡，施以官礼，话道：“衡大将军，正是陛下指派，刑部尚书大人下令，我等才会过来。”
  说罢，门房举着公函跑了过来，道：“大小姐，他们这群人不管不顾就冲进来，拦也拦不住！”
  君衡接过公函匆匆扫过，见到纸上罪状，不禁愣了片刻，问道：“君册现在扣押在何处？”
  “已经押往刑部，留待陛下亲自过问。”
  君衡匆忙回屋换了衣裳，便要往宫里去，君芜听见响动也出了门，就见莫不题慌里慌张的过来：“我看见一大队武骑营的人在君册的屋子翻箱倒柜，她是犯了什么事？”
  君芜到了门口，君衡已经出门了，嘱咐老四让她看好官兵，不可惊动老夫人。
  老四是校尉的直属上司，当下拿了北坪候的气势出来，问道：“何大人，君册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劳你这般兴师动众。”
  校尉深知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当下苦着脸道：“只知道和宫里有关，君大人倒是轻的，殿御所里其余几位大人已经下了天牢了，蓝玉已被陛下令凌迟。我等听差办事，奉的是刑部容大人的命令，莫敢不从呀。”
  刑部通火通明，尚书容潜与同僚共议蓝玉案，坐右手席的侍郎正一脸紧张之色，问道：“大人，罪魁蓝玉已经被陛下下令凌迟，剩下的这些该怎么办？”
  容潜年方弱冠，是名俊美无铸的男子，灯火底下捧着茶，掀眼瞧了去，轻笑了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人的意思？”
  容潜放下茶盏，白玉似的手拢进袖子里：“钱大人做侍郎也有些时候了，为何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厌胜之术乃宫中大忌，太女枉顾圣恩做下这种事情，陛下盛怒之下，易储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这番太女的党羽满门抄斩也好，株连九族也罢，必定要斩草除草。”
  钱侍郎听得心惊胆战，连连称是，拱手道：“容大人所言极是…不知，何时收押会审才好？”
  “死囚命再硬，由你们一折腾估计也没了多少活气，且将养些日子，再交由陛下定夺。”只见他眉目间平淡悠然，仿佛不经意的问道，“御殿所的人都捉拿完毕了？”
  侍郎道：“都押在刑部大牢了，只是…”她面露为难之色，“这其中有君家的人。”
  容潜如何不晓得，只是捧起茶盏又抿了一口，太女宫里搜出厌胜之物，陛下大怒已将太女幽禁，殿御史蓝玉作为太女宾下，私自为太女传送书信出宫，今早已经陛下被凌迟了，君册身为殿御所负责人，难逃其咎，就算君家的人来为她脱罪，日后也定不为陛下所重用。
  他淡淡一笑，“她只是有同党之嫌，如何定夺全看陛下的意思，你们好生招待着，不必与她上刑了。”
  说罢起身，刑部同僚亦随着起身，他取过搭架上的白裘与众人道：“夜色已深，众位也回府休息，明日再行商谈。”
  众人出了刑部一一拜别，一场会议开毕，众人皆觉得冷汗津津，此案作为近三十年来的大案，势必将在朝中刮起腥风血雨，朝中党派盘根纠错明日如何尚未可知，皆有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感。
  到了第二日，君衡一夜都在宫里，天亮才回，她与许多大臣侯在一旁，湘王李青城与华太傅闻讯也赶了来，众人等着太和殿外，不知皇上到底会有什么安排。到了子时却传出君后与太女双双自缢的消息，宫里顿时乱作一团，尔后皇上找她们入内商议君后与太女的国丧处置，到了天亮，她们方出了宫。
  君芜见君衡每日早出晚归，不敢去打搅她，抽空去刑部大牢看了君册，君芜看她囚服脏乱，颇有点心疼她。然而她是万事不挂心的人，且又有狱卒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全把自己当成刑部几日游罢了。
  御殿所其余几个已被杖毙家眷流放，恐怕君册还不知道，君芜只朝她道：“太女已经自缢了，若是李妍被立为太女，只怕你出来以后再回御殿所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若真立了她做储君就算她不撵我，我也是要走的。”她卧在草堆上，挑了两根草揪在一起，“大不了我自请调去户部，最不济去翰林院编书，不仰她鼻息就是了。”
  出了刑部大门，莫不题在门外等着，天降小雪，她因身子弱，此刻缩着脖子不时抖上一抖，见她出来了忙小跑过去，“方才我看见两具尸体从刑部后面拖出来，皮开肉绽，死状恐怖至极，这刑部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侧首看着师爷问道：“马上年假结束，你在陌阳运作的怎样了，有没有高官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