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

  不料君芜在她身后阴测测的说道：“莫师爷大手笔，跑路费就能打赏二两，昨天本官朝你借钱，却是五钱银子都不肯借的。”
  莫不题背脊一凉，就觉得背后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一哆嗦，略略回了头，面黄肌瘦的众人视她的眼神恨不得剥皮扒骨嚼个稀巴烂才好，当下两脚抹油，一溜小跑。
  正在大家咬牙切齿之际，又一名差爷策马奔腾而来，看所有人都在官府门口站着，愣了一下，却是连马都没下，直接扯了背后的包裹朝地上一掷，很是高冷的说道:“共十九两九钱白银，有劳君大人将数目清点完毕，无误后再进行分发。”
  说罢又是一骑绝尘而去。
  君芜瞧着这光景怎么也像是她在打发乞丐一样，然而邢捕头和几个捕快分外没有当乞丐的自觉:“如果有人能这么大手笔的打发乞丐，我愿意去做乞丐让这人每天侮辱。”
  大家打开包裹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两眼直发着光，君芜先把自己三个月的薪酬七两半银子扒拉了出来，再划出邢捕头的四两，师爷的三两半，余下四两九钱分派给了六个捕快二个衙役三两二钱和厨房的一众伙夫杂役一两七钱。
  愉快的分完钱，大家兜里总算有点底气了，然而到底是叫花子不留隔夜食，一群人都不是会过日子的，当下就约好晚上一起去酒楼大吃大喝。
  这群恶痨鬼被野菜白粥喂养的面黄肌瘦，进了酒楼以后什么菜名都不说，店小二过来就一个劲儿喊:“要肉！我们要吃肉！”
  说着每人都掏出数十文钱拍在桌子上，赫赫而语:“咱们有的是钱！”
  店小二被这群穿官服的震天气势一惊，擦了汗道:“好嘞，小的这就去准备。”
  
  
☆、第二案：衙门鬼影
  君芜等人吃的腰腹滚圆，又约好了明天再一起去南大街新开的茶馆吃茶听戏，一路欢声笑语的回了衙门。
  然后进了院子以后就见莫不题失魂落魄的坐在秦千羽的房间门口。
  邢捕头打趣道:“莫师爷，你怎么了？难不成是表弟弃你而去？”
  
  不料莫不题居然点了点头，呆呆的道:“他走了。”
  
  邢捕头不大置信的绕过她走进秦千羽房间，又见桌子上还留着没改完的嫁衣，旁边屏风上搭着衣裳，俱是千羽平日里常穿的。莫不题在旁说道:“不用看了，他什么都没带。”
  君芜安慰道:“也可能…也可能是他出门办事去了？”
  邢捕头却是皱眉道:“秦公子做事妥帖，必不会不辞而别，莫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莫不题一惊，忙拉住邢捕头问:“会不会像李狗儿一样？”
  邢捕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会想到李狗儿的，又是无奈又是气，“师爷平常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尽往坏处想，首先秦公子肯定不是离家出走，咱们现在应该快点出门去找找，顺便去各个渡口问，但愿他不要遇到坏人才好。”
  所以人家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见莫不题忙不递的站起来，出了门就要去找人，邢捕头又拉住了她，“师爷，你知道秦公子平常去哪些地方？还有今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式样的衣服，梳的什么发式？”
  师爷只记得他今日衣着，其余一时也想不起，秦千羽又不大出门，偶尔也是陪大厨出门去采买事物，平常就是自己在家缝缝衣服，打扫屋子，这会儿要说他有哪些怪异举止，实在是没了头绪。
  邢捕头当下把人分成三组，君芜带着俩个捕快上街去找，她和师爷去各个渡口问摆渡的，剩下的人去客栈寻，当下带上火把就出了门。
  君芜走到街上叫唤着千羽的名字，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位大概到我额头那么高，长的很清秀的男子，纤瘦身材，十□□岁？”
  大家有些匆忙摆手，有些细问了，却是都不大像。
  这般找了一夜，有些商户还当县里来了汪洋大盗，言语间探问邢捕头，邢捕头只答是师爷的亲戚走丢了，如果有线索一定要第一时间和官府汇报，如有包藏必不可赦。
  莫不题一夜奔波劳碌，本来就体弱，天亮时分到了衙门口就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再醒过来竟是过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看见守在床边的周智，忙拽着周智的衣袖虚弱的问道:“千羽有下落了吗？”
  周智摇了摇头，“还没有，邢捕头已经出发去隔壁县找了，只要有线索咱们立刻就动身过去。”
  莫不题心里默默想着，只怕不是绑匪绑架了，都两天过去了没有人来要赎金，那么难道是遇到人牙子吗？千羽模样生的好，平时虽然文文弱弱的却是三贞九烈宁折不弯的性格，万一遭遇不堪，只怕冲动之下不免做出傻事。
  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就更加难过了，恼恨怎么不看紧一点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弄丢了。
  邢捕头夜深时分赶回来了，君芜问了有消息没有，她只是叹气摇头。
  邢捕头进了院子又不敢和莫不题说实话，生怕这个病秧子一个受不了再出意外，只好诳她:“有点眉目了，有人在隔壁县瞧见秦公子了。”
  莫师爷连声道着:“那就好，那就好。”连忙起了，就要换上衣服出门去，邢捕头急着拉住她，“你先别激动，已经有人去找了，我回来报个信，待会就过去。你现在应该把自己照顾好，不要等他回来先把自己拖垮了。”
  邢捕头朝君芜使了个眼色让她看好师爷别让她出门，然后便要出门去找，莫不题扯了她的手道:“若是…若是千羽有了什么遭遇，你千万劝他，就算发生了些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他好好的，你千万把他带回来，不要让他做傻事。”
  她这番浑浑噩噩的说，邢捕头却是明白的，反握住师爷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安全带回来。”
  莫不题又是一夜不眠，吃不下睡不着，听见点动静就要往屋外跑，偏偏数九寒天，寒风料峭的，这一番挪动就又害上了风寒，君芜煮好了药一推开门就听见莫不题一个劲儿的咳，她捧着药劝莫不题喝了两口她便推开了，又问千羽的下落，君芜自然是不知的，只能顺嘴胡掰，“听邢捕头说，已经到宿县渡口了，应该快回来了。”
  莫不题望着她，“不是昨天就到了吗？”
  “……昨天…昨天宿县下雪了，渡口结冰不能行舟，所以耽搁了。”
  莫不题看着她，只见君芜脸上冷汗交叠着，便垂眉道:“噢。”
  她只觉身上冰冷着，这一番重病让她生出些生死皆虚妄的意味，明明屋门紧闭着，一缕寒风都吹不进，却让她感到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突然窗外响起“扑棱棱”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她推开窗，原来是一只仙鹤，恐怕是外面太冷了所以站在窗外取点暖意，她把仙鹤抱进怀里给它暖着，恐怕外面的秦千羽也是这般挨饿受冻。
  君芜看鸟挺可怜的，便去厨房给它寻了点谷子吃，正一粒一粒喂着，忽然屋外响起扣门声:“君大人，华恒道长来了。”
  君芜略整理了衣衫便往前厅迎客，只见华恒捧着茶手边案子上摆了只玉镯，见君芜来了，放下茶盏，将玉镯拿到她面前问道:“君大人可认得此物？”
  君芜望着是个眼熟的物件，细细想来仿佛见秦千羽戴过一只，只是不大确定，便马上让道长带着镯子去见师爷。
  道长一边走一边道:“昨日有只仙鹤口中衔此玉镯，口吐人声，央我来衙门抓鬼，我觉得此事甚异，故此来相问。”
  那只镯子师爷立时就认出了是表弟所有，立马来了精神，也不是那病秧秧浑欲看破红尘的光景，问道:“道长是从何处寻到此物？不瞒道长，前几日在下表弟失踪，此物正是表弟所有，如果道长知道表弟的下落，在下定要为道长做一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的。”
  华恒却是绕过她瞧着那只仙鹤，叹气道:“你抛下几句话就飞跑了让贫道一顿好找哇。”
  仙鹤朝前迈了两步，像人似的行了个礼，说着人话:“多谢道长前来相助。”
  莫不题和君芜听着，居然是秦千羽的声音。
  华恒指着仙鹤道:“莫师爷，你的表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它了。”
☆、第二案：衙门鬼影
  莫师爷在华恒与“表弟”之间望了望了数眼，两眼一白，又昏了过去。
  君芜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鹤的翅膀在莫不题脸上抚了一抚，道：“真正的秦千羽十年前已经死了，我是为了报莫师爷的恩才幻化成她表弟的模样待在她的身边，我原本以为可以陪她这一世，可是几日前却发生了意外，衙门里藏一只厉鬼，一直想吸取女子阳魄，我和他一番打斗不料被他打回了原形。”
  华恒忙问：“他在哪里？”
  仙鹤从床头跳下来，一路引着二人到了井边：“这在这口井里。”
  华恒祭出猫眼玉探进井里，一片漆黑的井底平静无波，却不似一个阴厉所在，她转过身看了四周，衙门的地段选址是极好的，当年落建是祖师爷清虚道长勘的风水宝地，施工以后未曾出过人命，建成时清虚道长又开光护宅神镜，是以近百年是正气聚敛之处，一般鬼怪邪祟按理避之不及才对。
  她又取出符纸画了个避水符，脱下道袍搁置在井边便径自跳了下去。
  君芜在井边等了半晌，突然又听见“咯咯”的笑声，那道声音由远及近，娇媚入骨的钻进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