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

第7章


君芜立马换上衣裳出门去寻,就听见那“咯咯”的笑声似乎就响在耳边,但是追上去就是不见踪影。
  追着追着就追到了秦千羽门前,那把声音也在秦千羽的门口消失了。她试探着小声唤着:“简昭?简昭……是不是你?”
  秦千羽听见屋外似乎是君芜的声音,连忙去开了门,朝她笑了笑,“君大人?好巧,邢捕头刚刚还要去找大人。”
  君芜朝屋里匆忙扫了一眼,视线正对上莫不题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莫不题身边还坐着邢头儿。不用想了,莫不题个大嘴巴,肯定把她饲养小鬼的事散的人尽皆知了。
  君芜心里一阵不大高兴,正要离开,邢捕头忙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脸上是关切的笑容,“方才大家在一起谈心,都觉得大人这段时间太过劳累,所以晚上想请大人去酒楼里吃吃饭,放松一下,正巧今日又是陌阳上水日,大伙还能一起放花灯。”
  说着从身后抓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罩到君芜脸上,“连面具都帮大人选好了,莫师爷亲情提供的。”
  面具一罩上把君芜一张怨妇似得表情遮的严严实实,他们几个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把她拽出了门,一边拉还一边说:“周智已经把酒席备好了,正等着咱们呢,谁知道君大人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那两个饿死鬼恐怕早急的骂娘了。”
  一行人吃吃喝喝,直玩到入夜酒足饭饱之后又去放花灯,今夜街上热闹非凡,街道之上车尘马足,熙攘拥挤,君芜一回头发现自己落单了。
  本来她就无心玩耍,当下正好可以脱身回家看看简昭回来没有。
  她一路上心不在焉,浑浑噩噩的走了一会,迎面撞到一位罩着般若面具的公子,将公子的折扇撞了下来,那位公子脾气甚是和气,俯身捡了,并不与她计较。
  君芜连声道着抱歉,也低头去寻,蹲下身子一刻只见公子腰带上搭着一只同心结,鲜红色的结扣君芜看的分外熟悉,细想起来,不就是自己给简昭编的那支吗?当下心想肯定是简昭上了别人身来试探自己,便壮了胆子去扯公子的面具。
  这一番唐突,君芜只记得面具下公子的脸,他的眉轻而不淡,不似寻常男子的叶眉直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此时略略低了眼眸,把折扇接了过去,宽大的白色衣袖盖过指尖,抬眸一瞬的风华堪比皎皎明月。
  只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那身着白衣的公子就转进人群里不见踪迹了,君芜捂着心口,那块跳动的厉害,她本来还浑浑噩噩着,这下整个人来了精神,脑海里简昭湿哒哒的样子顿时被她抛诸脑后,只在人群里搜寻起方才戴着般若面具的公子。
  然而她路过河岸居然看见了简昭,简昭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两手直竖着,像是在打量怎么下手才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那双竖着的手却慢慢放了下来,直到小男孩的母亲过来把小男孩抱起来他也没有下定决心去抢夺男孩的肉身。
  君芜静悄悄的靠过去,不敢惊动他,简昭垂着头,飘飘荡荡的移到了柳树边,一脸忧郁的表情配上湿哒哒的身子可怜的君芜心都疼了。
  君芜走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不下手?”
  简昭看到她先是一惊,灯笼底下君芜的表情他看不大清,他试着上去想拉一拉君芜的手,才一碰上她的指尖,若隐若现的小手就又散了,他看着自己缩回来后重新聚拢的手,叹着气道:“君芜,我好想再拉拉你的手。”
  君芜垂着头,发冠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我听华恒道长说,不投胎的鬼魂死后十年会灰飞烟灭,你死的那年我八岁,今年我十八岁了,简昭,我想你好好地,我害怕看见你在我面前消失的一缕烟都没有。”
  她的目光若有实质的看着一边默不吱声的简昭,说道:“简昭,去投胎吧。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
  河堤杨柳烟烟,晓风残月倒影在水里,河面上漂满了河灯,陌阳上水日,迎河神,送亡魂,每一朵花灯都希冀着美好的祝愿,在这样的祝愿里,简昭终于轻轻应了一声:“好。”
  
  
☆、第二案:衙门鬼影
  君芜把装着简昭魂魄的玉葫芦交给华恒,简昭竟然全不顾君芜多年给他烧香的情谊,临行前把君芜数落的一文不值,君芜听他的数落默默地想,可幸他当年死了,不然这样一副脾气恐怕嫁都嫁不出去。
  然后把放了很多年的同心结和简昭的排位放到他面前和他说:“同心结咱两一人一条的,我保证,你投胎到了下辈子,只要看到这结一定记着你。”
  简昭瞅了眼自个儿身上挂着的同心结,终于闭了嘴。
  华恒受了君芜的托付,承诺一定会把简昭好好超度,君芜才依依不舍的下了山。
  然而简昭刚离开的几天君芜居然不习惯,她每天起床来第一件事是竖两根香点蜡烛,可是今天早上点了香,正抓上书去院里读,嘴里念叨着:“简昭,快起来吃饭了。”
  蓦然发现那小鬼没吱声,她环视了一周之后探头道床底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牌位被她收起来了,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床底,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
  正当她孤身一身舔舐伤口孤单寂寞的时候,莫不题居然要和秦千羽要成亲了。
  师爷拿着请假条看着一屋子的单身女人一脸得意洋洋,“……也不是我想请那么长时间,主要是千羽的老家太远,这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月,大家都体谅一下。”
  然后在一众人鄙视的目光中分派喜帖:“大家到时一定都要到。来……人人有份,周智,任幸,你们如果没有家眷可以把弟弟妹妹带来,份子钱不能少。还有你……喂,别走啊……”
  君芜接到喜帖以后道着恭喜,然后背过身问邢捕头给了多少份子钱,邢捕头悄悄耳语:“一两银子。”
  君芜合计了一下,自己年薪六十石,换成银子是三十两,分四季发放,现在只存了七两半银子,按照朝廷经常拖延一个月的尿性估计还要到下个月才能拿到手,再除去衙门私下喝酒吃饭等公款不能报的开销就只能余下五两。
  师爷这一番成亲她势必还要搭进去小金库的五分之一,难怪这两天周智和其余捕快看见师爷就躲。
  她苦着张脸,回屋里翻箱倒柜的扒拉,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扒拉齐一两银子,师爷笑眯眯的接了过来,并亲切的说:“君大人到时候早点到哦。”
  师爷此番犹如蝗虫过境扫荡了衙门里所有人的钱包,大家分外期盼起下一次发薪并于言辞间巴望着师爷能先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厨房里加点伙食费。奈何师爷是拿了钱不认人的主,看着她们吃糠咽菜还厚颜无耻的加以鼓励:“理论上说,经常吃肉不好,容易中风,多吃点蔬菜有益于养生。”
  说完抓起一块野菜饼塞进嘴里,“千羽的手艺真真化腐朽为神奇。”
  一番各种勒紧裤腰带过后,周智居然出现了幻觉,“昨天晚上,我看见黑影子在床头飘。”
  邢捕头饿得不行了,转头问君芜:“大人,确定今天发饷?我中午饭都没吃就在这儿等,快下午了,连点影都没有。”
  君芜盯着地上的死老鼠,小是小了点,好歹是肉,说不定滋味还不错,邢捕头气力虚浮的推了推君芜,“大人,死老鼠不能吃。”
  君芜痛苦的抱着头,大家蹲在衙门口,不知道是最开始哪个杀千刀传隔壁县昨天已经拿到银饷了,“说的谁吃中午饭一样,不都在等吗?”
  正说着,终于一骑白马从街道口飞奔而来,官差从马上一跃而下,停在衙门口,道:“谁是君知县?”
  君芜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我!我!本官在此!差爷是不是发饷来了,大伙都等半天了,快快把钱拿过来……差爷一路辛苦,本官私人赞助你跑路费。”
  只听那差爷喊了声慢,又道:“属下是吏部信使,特来给君大人送信。”取出一纸公函来,“经吏部考察,君大人廉洁守正,刚直并驱,上任以来百姓拥戴,所以吏部半月前申请君大人调任沧州城知府衙门,近期公文批下来了,君大人年后可以上任沧州府了。”
  那差爷又从马上取出一个大包裹,“这里是公文官印官服及所需文件,君知府不必着急,接任的人近期会过来……不过也可能会等到年后,在此先恭贺君大人右迁大喜。”
  差爷一股脑把东西递过去,又说了一通好话,君芜阮囊羞涩,实在是掏不出钱来打赏了,大家伙面面相觑,正尴尬之余只听见衙门里传出莫不题喜极而泣的声音,竟是乘着差爷说话的功夫进屋子里卷出了好一堆贺礼,忙不递的出来了,将礼物摆在君芜面前,“喜贺大人升迁,不想学生有生之年还能托大人洪福离开这破县,真是天恩晃荡不负我,略微薄礼不成敬意,大人到任之后学生定当再备大礼方不负知府大人栽培之恩。”
  说着话转过身又塞给差爷二两银子并一盒糕点一卷水烟丝做跑路费,“在下姓莫,莫不题,是这沧州县的师爷。多谢信使千里迢迢来报信,还望信使回吏部复命时与尚书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差爷得了赏,莫不应承的,当下喜滋滋的拜别了,君芜要留她用晚饭,那人却是不肯,“已经得了大人的赏银就不敢再受大人恩惠了,况且属下还要赶去隔壁县传送公文,不敢耽搁的。”
  说罢,差爷一骑绝尘,一盏茶的功夫就跑的没影了。
  师爷望着尘土飞扬,叹道:“真是苍天有眼,想我莫不题婚事在即又得升迁,双喜临门莫过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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