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

第9章


直把君芜听得像是入了幻境。她痴呆呆的问道:“你是谁?”
  那把笑声绕在耳边,渐渐幻出了人形似得问君芜:“我美吗?”
  仙鹤忙拽住君芜,“君芜,快捂住耳朵。”
  君芜却像听不见一样,追着声音绕着井边跑,口中喃喃:“你在哪儿?”
  仙鹤扑棱着翅膀钻进了井里,着急的喊:“华恒道长!道长!快上来!君芜被鬼祟迷住了!”
  华恒从极深的井里快速游上,搭上了仙鹤的脚,仙鹤将她拽上来后就看见君芜一个劲儿的傻笑,一边笑一边绕着井跑,华恒看了过去直皱紧了眉道:“不好,似乎是村西坟场的那只狐妖。”
  华恒默默想着,井水通暗渠,难不成是从地底下游过来的?
  仙鹤道:“道长快想法子搭救她!”
  华恒上前想要拽住她让她停下,哪里拉得动,君芜像是得了蛮力一般,将华恒的手一挣,依旧绕着井边转。
  这时华恒腰间的玉葫芦闪了一闪,葫芦里飘飘荡荡钻出只湿哒哒的小鬼。华恒喝道:“简昭,你跑出来做什么!”
  简昭恍若未闻一般,小身子滴着水,飘到了君芜头顶,他看着君芜的脸,还是那尖细的小嗓子,有点不高兴的问;“君芜,在幻象里你看到谁了?笑的这么开心。”
  他说着把手搁到君芜额前,却是得意的说道:“你欠我的,终究是还不完了。”
  华恒喊着不要,然为时已晚,那狐妖的妖气已把简昭拖了进去。
  一片幽幽冥冥里,简昭飘在半空里,看见白茫茫的雪景里,君芜和一个人并肩走着,她身上穿着层层叠叠的云雾似的白绸,拖曳在地上,竟不曾在雪上留下痕迹,天边有不知名的鸟在飞,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明明是下着雪的天,路边却有琼花碧树,嫣红的花朵开到了天际。
  陪在君芜身边的是一名面罩白纱的男子,玄青色的衣袍在一片白净的地面上突兀着。他蓦地扬起手,指着天际的玄色大鸟道:“卿梧,岱鸢鸟在叫你。”
  简昭追在二人身后,见君芜略略侧首,望着身畔的男子,方要开口,简昭顿时大喊道:“君芜!他是假的!都是幻觉!”
  君芜回过身,衣白胜雪,比衣服还要白的是她那双手,她扬起手朝简昭轻飘飘念出了个诀,简昭被弹飞了开,在雪地上擦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道禁咒又下将他钉在地面,君芜慢慢走了过来,她望过来的眼眸若含秋水冽着寒霜,额间是一粒殷红似血的朱砂,缓缓道:“大胆!竟敢擅闯仙府郡!”
  简昭被这一记符咒钉在雪地里,感到自己的手在渐渐消失,他看着君芜,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人,岱鸢鸟在苍凉的叫,一声一声刮着耳朵,简昭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君芜!你没有良心!”
  他还在嘶吼,手脚在冰凉的雪地里慢慢汽化,慢慢的连一缕烟都没了。
  他的小脸上湿哒哒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浸在雪地里,渐渐地,只留下了一滩水。
  君芜蓦地看着自己的手,眼角突兀的流出一滴眼泪,心口像是破开了一个角,漫出一片悲伤到痉挛的情绪,她后知后觉的向身后看去,白茫茫的天地碎成了无数片,夹带着冰雪坠到地上。
  她快速跑到那滩水跟前,不敢去碰,她害怕简昭还活着,会被她给碰坏了,她想捧着他把他带到幻境外面,但是简昭消失了,只剩下了这一滩水,她看着水迹,先时哽咽了下,无以名状的疼痛纠葛着心口,噎在嗓子眼里,简昭的脸在脑海里一划而过,留下的是他撕心裂肺的咒骂。她回忆着他的痛骂,终于放声大哭出来:“我……不要,简昭,我……不要你离开我!简昭!你回来!我错了!你快点回来!”
  大地颤抖着碎成好几块,面前的一切都在倾覆,君芜站起身,朝身旁还犹自站着男子道:“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子骤然变幻出另一个样子,气体似的一团绕着她道:“我是谁不重要,你知道你是谁吗?”
  耳畔又响起“咯咯”的笑声,从君芜的耳畔渐渐飘散。君芜蓦地睁开眼睛,屋外已经是大晴天了。
  莫不题见她醒了道了声阿弥陀佛,忙叫了道长上前:“华恒道长!大人醒了!”
  君芜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疑惑起来,莫不题不是病怏怏着的怎么这会儿竟生龙活虎了,她掀起被子就要起身,却感到周身酸痛,更是疑惑了:“莫不题,我怎么在这儿?”
  华恒走了过来,道长捧着一碗燕窝粥递到君芜手里,道:“君大人,你睡了三天了。”
  君芜一惊,“我明明是在井边的,怎么会睡到床上来的?”
  华恒与师爷对视一刻,转过头看着君芜:“大人都不记得了?”
  “记得一点点……我在井边等你上来,然后就不记得了,那只狐妖呢?抓住了吗?”
  莫不题见状连忙将燕窝粥送到君芜嘴边道:“大人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快些喝点粥补充体力。”
  “可是……”君芜喃喃自语着,“我好像看见简昭了……是不是我太想他了。”
  她的嘀咕声传在两人耳朵里,这二人心里竟是一阵心疼,屋外传来仙鹤振翅欲飞的响动,莫不题到了屋外去,华恒取出简昭魂飞魄散后唯一余下的同心结放在君芜床头,看着结扣鲜红欲血的颜色说道:“简公子已经投胎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来世……他不要你还了。”
  君芜摸着结扣,很是开心的笑了笑:“他倒是大方。”
  
☆、第三案:蓝玉巫蛊
  新年将至,君芜接到君衡的家信,展开一看,大家都凑了上去,莫不题念道:“芜妹近来安好?家中姐妹思汝甚重,母亲日日叨念,年关将近,心下不免牵念,今特央求吏部予芜妹半月假期,若有新友近邻尽可带回家里一同过年……长姐君衡遥书。”
  莫不题甫念完,便立马攥住君芜的袖子,“大人,学生无父无母,正愁不知何处过年,大人能不能将学生带上,学生仰慕衡大将军已久,日思夜想着见上一面方不白过了这一生,大人!学生求你了!”
  她哪里是仰慕君衡,分明是仰慕陌阳的繁华,平日里无门无路去投奔央求,现在正好借此机会到京都去运作。君芜把她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想把她的爪子给扯开,奈何莫师爷攥死了,进而两手抱着她的腰死也不撒手。
  君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能把厚颜无耻演绎的这么生动,真是她的本事。
  四周乱哄哄的笑,君芜问邢捕头和几个官差:“除了莫师爷,大家还有想去陌阳的吗?算来年假十五天,如果去的话,本官再特批给你们十天。”
  大伙都摇了摇头,邢捕头道:“大人不必为我们担心,一年难得假期,大家伙的家里都有老人都牵念着,可幸衙门中差役离家都不大远,十五日假期足够了。”
  邢捕头说完不觉惆怅,又道:“大人年后上任沧州城,这一番过去不知再见是何时了。”
  君芜得到晋升以后,如莫师爷是可以带去一同上任的,其余人等还是留在沧州县,君芜见大伙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安慰道:“沧州城离县衙不远,到任之后我一定时常回来看望大家。”
  临时之前一日,还是没等到新任知县过来交接职务,君芜就将职务交接给了邢捕头,县令官印官服诸物包在一起直接由她自己带去陌阳吏部,诸多交代过后,年后回来君芜便要直接去沧州城接替知府了。
  在大伙依依不舍里,莫不题对着陌阳满怀憧憬的说道:“大家放心,此番去陌阳我若得贵人相助,一定将大家都提携起来。”
  说罢拉着君芜的手就上了马,君芜看她兴冲冲的样子差点以为是她回家过年了,自己才是做伴的那个。她们一行骑马,当真是比君芜当初步行上任去快了太多,这样日夜兼程的赶路不过六日就到了家。
  君芜站在大门口,只觉得才半年的光景这物是人非的感觉竟格外强烈,还没感慨两句就见门房上前来牵马,并朝屋里面喊:“管家,二小姐回来了。”
  管家齐福匆忙出来迎接:“二小姐回来的早,定是路上没有迷路。”
  君芜问:“她们几个都在家吗?”
  “上午皇宫里出了点事情,陛下诏了大小姐和三小姐进宫,只有四小姐在家。”
  “出了什么事?”
  管家摇头,“大将军去的匆忙,只说可能会在宫里逗留几日,如果二小姐回来了,让四小姐带您去见老夫人,她老人家长念叨你呢。”
  莫不题在一旁问道:“是战功赫赫的君老夫人吗?”
  管家问君芜,“这位小姐是?”
  “是我衙门里的莫师爷,与我一同回来过年的。”
  管家见莫师爷长相端正清秀,心生好感:“哦,哦,原来是莫师爷,老朽老眼昏花才注意到您,厢房已经备好了,莫师爷一路辛苦快同我进来放下行李洗洗风尘。”
  莫不题紧随在管家身后,一路上问了许多关于君府的事情,敬仰之情溢于言表,管家看着更加喜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她们俩相谈的正愉快,君芜便听见一阵咳声传入耳内,打断正在热络的两人,问管家:“沈渊又病了吗?”
  管家叹了口气,也不便说些什么。君芜起身绕到沈渊房门前道:“姐夫,我是君芜,我回来了。”
  沈渊那畔咳声立时消了,披了件貂裘起身开了门,只见君芜似乎长大了一样,周身的气质较之以往大不相同了,苍白的脸上显出笑意来:“君芜,母亲叨念着你呢,我陪你过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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