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葹

第22章


  第二日,南殷自坤宁宫请安回来之后,因着昨夜后半夜几乎不能成眠,身子乏得很,半躺在贵妃椅上念了会儿书,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刚睡了一会儿,瑶儿悄悄地走近,低声道:
  “小主?延禧宫的曹答应求见……您看是不是回了她,让她下回再来?”
  竟然是有嫔妃求见,南殷逼自己赶紧清醒过来,皱着眉坐了起来,道:“快请进来吧。” 
  瑶儿去传曹答应的当儿,南殷喝了口茶提神。这是长春宫第一次有客人来——南殷原以为要更久之后才有人来——特意来找一个备受冷落的“弟媳”,不知这个曹答应是什么意图。
  正想着,那曹答应已经走进门来,在南殷面前跪倒,行了个礼数周全的跪拜礼:
  “臣妾见过旋贵人,贵人金安。”
  南殷亲自起身将曹答应扶起:“自家姐妹快别多礼了,妹妹请坐。”
  曹答应推辞着落了座。
  这个曹答应名叫曹青兰,之前在皇后宫里也是每日见的,不过因着位分低,出身也卑微,一直低声下气的不太惹眼,据说是唯一一个还没承过皇上雨露恩泽的。平日里偶尔被其他嫔妃挤兑几句,也都是连句话也没有的,所幸由于不得宠,连被挤兑的机会也不太有。这时南殷面对面地仔细看着她,发现她长得十分秀丽,自有一种江南女子的精致,虽似因出身卑微,有些小家子气,但仍算得上一个十足的美人了。
  曹青兰红着脸,低低开口:
  “臣妾冒昧了,方才在皇后娘娘宫中,臣妾见贵人面色不甚好,想贵人恐是初入宫中,认床,不思睡眠,便着人去太医院领了些安神的草药,贵人若不嫌弃,置于枕边,应是能对睡眠有益……”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包,起身递给南殷身边的瑶儿。
  这个开场似是鼓足了勇气,一段话说得连歇气都很少,却着实令人感动,南殷不由地微笑起来:“多谢妹妹了,承蒙妹妹不弃,我还真真是急需要这安神助眠的草药呢!”
  曹青兰的脸又红了几分,但仍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香包里都是些寻常草药,贵人也可找太医院再问问的,臣妾其实也怕弄巧成拙,踟蹰了好一阵……”
  南殷笑着打断她:“妹妹多虑了……只不过妹妹怎知这安神的草药?”
  “臣妾娘家是开药铺的……”曹青兰低声道,似乎因着出身,更加觉得抬不起头来了。
  但南殷爽朗的声音鼓励了她:“那果真极好!以后若是有什么草药看不明白,可要找妹妹帮忙了!”
  曹青兰抬起头,羞赧地笑了,也随着放松了下来。
  曹青兰年十六,与南殷出身又悬殊,但两人聊得还算投机,渐渐地曹答应不那么拘谨,话也多了起来。南殷态度虽和蔼,到底话不算多,基本上都是听曹青兰在说。
  说着说着,曹青兰便表明了来意:“臣妾身份卑微,自进宫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贵人进宫不久,虽交往不多,却每每垂怜臣妾,对臣妾亲切有加……因此臣妾才鼓起勇气,前来拜访贵人的……”
  南殷望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其实我对妹妹,自有种同病相怜的情意,我进宫的原因众人皆知,也是饱受了冷眼的,只怕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曹青兰脱口而出:“臣妾正是因……”话说到一半,被自己生生截住,红了脸低头道:“臣妾的意思是,贵人怎能与臣妾同日而语,臣妾只是仰慕贵人……”
  南殷发自内心地笑了,真诚道:“我和妹妹,也算是惺惺相惜了,这宫里漫漫长日,能有妹妹陪我说个话,着实令人庆幸。若我早知和妹妹如此投缘,早就该去拜访妹妹了。”
  曹青兰第一次微笑起来,这一笑,整个人看着更加柔美,甚至有些光彩照人了。
  南殷又问:“妹妹如此才貌,又是正当年,与我这身份特殊的人自是不同,本是该得皇上青睐的,又是何必自谦自苦。何不与姐妹们多走动,早晚能有出头之日的。”
  曹青兰摇摇头:“以臣妾这般出身,连进宫家里都颇费了一番功夫,从来不敢奢望皇上的垂爱,只求能在这宫中平安度日罢了,姐姐们本就瞧不上我,我又何苦自取其辱呢。”
  南殷不赞同地说:“可是,岑答应还不是一样承了圣恩?”
  “那怎么一样呢?”曹青兰回道,“岑姐姐那是跟皇上从小的情分呢,哪是臣妾比得了的……更何况皇上也不是很喜欢她……”
  “从小的情分”这几个字让南殷心里一动,但她仍没有忽略提到皇上时,曹青兰眼里的光芒,于是问:“那皇上喜欢的是谁?”
  “贵人深居简出,不知道也是自然的,”曹青兰回道,“自臣妾与各位姐妹进宫以来,皇上就很少来后宫的,便是来了,除了我们几个出身低的,也几乎雨露均沾。只在贵人进宫之前,皇上开始经常去柳常在那儿,听说是有意封她为贵人呢。这些事,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消息可比我们灵通多了。”
  “柳常在啊……”南殷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是了,她自己无暇顾及其他,她的宫人们也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家长里短了。
  “是呢……柳常在花容月貌,出身又好,性格虽骄横了点,也是大户人家嫡亲小姐才有的特权吧。”曹青兰由衷地说,眼睛里的光芒更盛,南殷终于看清楚了,那光芒的意思是——向往。
  两日之后,南殷终于迎来了与皇上的五日之约。席间姜驰无意中提起了曹答应:
  “听说曹答应来过了?所为何事?”
  “倒没什么,看出我睡得不好,给我送安神的草药来,又拉了会儿家常。”南殷简单答道。
  “倒算是有心,”姜驰随口道,想到什么又随即说,“什么草药?找太医看过了吗?”
  南殷点点头,笑道:“皇上放心,曹答应是个有点儿自卑,善良、细腻的姑娘,说与世无争也不为过,没什么坏心的。”
  “有那么好?”姜驰笑道,“你总把人看得太好,这个毛病要改。”
  南殷辩道:“皇上就信了臣妾吧,确实是个好姑娘,皇上自去她宫里看看就知道了。”
  “你瞧,不过是给你送了点草药,你就要帮她争宠了,还说不是把人看得太好?”姜驰笑着责怪道,“我倒真要帮你去看看,若真是个懂事的,你留在身边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吃了口菜,姜驰又问:“不过,怎么就睡得不好了?是认床吗?”
  南殷轻轻笑了:“大概是的,还没太习惯,不过自从在枕边放了那药包,确实好多了。”
  姜驰不疑有他,放心地点头。
  饭后,姜驰让下人们端上一些点心,说是吐蕃刚进贡的,好吃的紧,带来让南殷尝尝鲜。他似平常般捻了一块儿递到南殷嘴边,却见她面色有些发白,不肯张口。
  “怎么了?”姜驰关切道,“不合口味吗?”
  南殷勉强缓过神来,急忙道:“不,不,只是方才吃得太饱,有些吃不下了。”
  说着,还掩饰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姜驰望着她,虽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再问。
  为了掩饰方才的失神,南殷提起花头,给姜驰讲述每日晨里在坤宁宫的那出“戏”,姜驰很快听得津津有味,随口问道:“那柳常在,还是那么飞扬跋扈?”
  南殷抿嘴一笑:“性子是骄横了点儿,总不至太出格,对我们位分比她高的还算有所忌惮。”
  姜驰放心道:“没犯到你就好。她父亲曾经是……康王的心腹,却是个难得的好官,当初我为了让她入宫,破费了一番功夫的。若是要选一个人来宠,她是最合适的。”
  姜驰转过头,像是要对南殷解释:“旋儿,你知道……”
  “皇上,臣妾都知道的,”南殷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姜驰身边,伏在他的膝边,“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若是皇上的这番良苦用心都不明白,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心上人?”
  姜驰眼眶有些泛红,宽心道:“旋儿自回宫以来,一直以皇上相称,我以为,我再没资格……做你的驰哥哥了……”
  这话说得祈求意味极浓,南殷听得心里一颤,只得笑道:“皇上好没羞,现下臣妾是皇上的嫔妃,若是还喊哥哥,成何体统?”
  姜驰把南殷扶起,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怜惜道:“旋儿,等我们合房后,你赶紧给我生个儿子,我就好名正言顺地给你加封,那时候,再加上皇后的关系,你的地位才能稳固些,这连宠你都不敢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提到儿子,南殷心下又是一阵翻腾,只得装作脸红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因为迎我回宫的那时,生了姐姐的气吗?从前,您可是都叫她蓁儿的。”
  “又何止这一件!”姜驰冷哼道,“是我想得太浅,这夫妻间若是没有真情,本就不能一条心,刚开始我不料想,但总能日久见人心的……若不是看在她愿意成全我们的份儿上……”
  南殷抬起手轻轻掩住了姜驰的嘴:“皇上别说了……别让臣妾对姐姐,更加愧疚……”
  姜驰便不再说,叹了口气,将南殷紧紧搂在怀里。
  南殷就着他的拥抱,把头靠进他的肩膀,惆怅想到:没有真情,自是不能长久的,那么他们俩,既有真情,从前的那些坎儿,终究会过去的,是吗?
  
☆、解相思
  过了几日,长春宫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是岑秀莲。
  这个岑答应之前在文王府做侍女的时候南殷就见过她,再加上对她曾经小产的缘由有所猜测,对她的来访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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