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万英尺的爱恋

不知是周三还是周四的早晨，单晓飞很早就出门上班，蓝杰明都还在睡梦中。单晓飞坐上最早的那一班车交而来，深圳的公交总是开得很快，就像这座城市的发展一样，让人赶也赶不及。沿途的街景照旧，一幢幢青白相间的高楼大厦，一排排已成林木的绿化树；还有头顶永远晴朗的苍穹。起早的好处，除了可以得到这钢筋混凝土森林里难得的那瞬息消失的清凉，还有畅通无阻的路况。若放在北上广，或者是二线城市南宁、昆明、贵阳，那是不论春夏秋冬，早中晚都拥塞，在这一点上，深圳是要好很多。虽然照例也堵，却没有那么令人焦躁压抑。
    这很使得单晓飞想起新加坡的城市规划来。在新加坡立国初期，就聘请联合国专家，历时四年高屋建瓴，编制整个新加坡范围概念性发展规划，以此为总纲，制定城市总体规划，城市分区规划和控制性详规，为未来三十至五十年城市空间布局，交通网络，产业发展等提供战略指导。
    新加坡的概念性规划确定以中心区为主体的星座结构，组团发展的科学空间布局，包括：绿色系统、山水系统和保护名胜古迹等城市规划。按照市中心——次中心——副中心的结构将全新加坡划为五十五个小区进行建设，组团和小区中布局，布局中兼有就业、交通、休闲、居住等功能，居民就近就业、消费，尽可能减少对城市中心交通的压力，缓解上下班交通拥挤窘境。科学的空间布局造就了一流的人居环境，新加坡人的生活越来越舒适和便捷，二零零三年被国际机构评选为全球生活素质最好的城市。
    这可很有参详，因为参照新加坡城市建设规划，然后再回看国内的各大城市的规划、基建、居住等布局和安排，只能用一句伟人的话来：“今天这个样，明天那个样，后天不像样儿！”总的来概括：“新三天，旧三天，修修补补又三天。”据说美国总统奥巴马上台后欲实行“破窗经济”，当时传闻奥巴马政府为了增加就业，不惜将帝国大厦所有窗户打破，然后重修，据说这是可以解决结业问题，也可解决产能过剩问题。单晓飞在读大学的时候，老师说过这个案例，自己还觉可笑，现在看来，便觉羞耻了，须知“五十步笑百步”是五十步之人不以为耻而同耻的！
    至于单晓飞今天为什么这样的早，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辞职！他没跟任何人说，即便说了，也无非是一番诚恳规劝，亦或嘲讽，或者幸灾乐祸，人们又何苦来找人嫌的呢；而况他只是今早起床之后的决定，那脑壳被门卡了的灵光一闪，——便决定了！
    单晓飞在电脑上猛击着，——写离职申请，他决定把公司安排的五月份在南山深圳湾公园举办的“南山流行音乐节·草地音乐会”弄完就走了。至于去哪里，他没有想好，——走是已经定了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的任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样的决绝。总之在遇到杨欣彤之后，他有很多想法，很多要做的事情，在这里是伸展不开拳脚的，为谋食留下似乎也实在未有之必要了！
    一个多时辰以后，公司的人陆续进来，都和单晓飞招呼，他们已经和他熟识，只不过单晓飞惯于把内心封装起来，所以他们除了工作之外，一般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单晓飞也有搭理没搭理地点头应着，他很反感别人在他专注工作的时候打扰，即便他是在写离职申请！
    蓝杰明今天调休，这正好，也不必引起他的惊慌。至于公司的其他人，除了王跃之外，单晓飞再没有什么可一念的了。他打定主意，一会儿周伟峰来就去和他说，而且“南山流行音乐节·草地音乐会”的事前工作都已经基本完成，所需的只是一些后续琐事而已。
    但人的际遇是这样，你要的东西，从来不给你；你等的车，它迟迟不来；你等的人，他偏偏不出现。单晓飞写好了离职申请书，到前台打印出来，周伟峰却左右不来，他越等越心焦，越心焦就越难耐，一难耐就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人们也都习惯了单晓飞这习性，他只要有什么心焦的、未解的事情，便这样的徘徊。
    叶淑芬见他这样子，也止不住在那边笑道：“小飞，你再别走了罢，你再这样蹿下去，这地板非给你踏破咯。”单晓飞听了，不知道是打趣，认真回答道：“不会的，淑芬姐，我……我只是轻轻地走。”众人素知单晓飞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经常神游打岔，因此常爆出很多冷笑话出来。听他这样的答语，无不哈哈大笑起来。单晓飞见笑，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便又回到位置上，双手交握枕在后脑勺，又仰头往后靠过去。
    他已无心工作，似乎也没有什么工作，几个人在那，不过玩手机，浏览网页，看视频，扯犊子，人虽不多，林林总总，各色人物姿态却还是齐全。单晓飞坐在位置上，呆想着。他心里很不安，急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这个令他有些郁闷却又留下丝丝怀念的地方。王跃先前见单晓飞徘徊，现在又在凝神游思，冲着他道：“小飞，飞哥，你又在思想你人生哲学了，可不可以给我们透露一下你的人生哲学，也让我们学习学习。”单晓飞听了，知道王跃打趣他，并不瞅睬。
    午饭过后，单晓飞正准备找些什么事情来做，借以打发这无聊赖的时间。倏而之间，周伟峰从门外步履匆匆地进来，还带来了一位妙龄可人的女孩，对新任的公司人事行政助理冯维雅道：“她是公司新来的舞台设计人员，你给她办一下入职手续。”冯维雅听了，回道：“好的班导。”说时周伟峰已经走进来了，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强硬之中带些憔悴，最近公司人员变动频繁，而且近年来演艺娱乐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都想争文体娱乐这行当的一口饭吃，竞争自然也越来越激烈。
    然“僧多粥少”，竞争更加激烈而已，公司待遇和福利方面却没有多少提高；而国内CPI却每月一个样，几乎能赶上中国高铁建设的提速！深圳近年来房价又如芝麻开花——节节攀升，导致了许多实体产业工厂往东莞惠州方向搬迁，留下的多半是靠口舌和脑汁的金融和传媒了，还有一些跨界混搭、靠概念吃饭的公司；至于实体苦力行业，早都被这海市蜃楼的房地产给蚕食鲸吞。
    单晓飞正踌躇如何进去和周伟峰说，要知道，周伟峰一向对他很器重，可惜他对此毫无兴趣，虽说“知遇之恩”，不过“在商言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谋求更远大的未来，而况他所谋求的，不过为心中所想，随心而行，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而活，是不必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妄自抬高身价和境界的，现在，他所谋求的仍然是——生计！
    在他打定主意时，冯维雅从那边过来了，她带着新来的女同事，众人看着，模样还算标志的，冯维维道：“大家听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新同事，她叫孙竹君，是我们新的舞台设计人员……”不等冯维维说完，王跃最先问：“舞台设计人员啊，欢迎欢迎……”孙竹君忙说道：“谢谢大家，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单晓飞正呆想着如何去跟周伟峰说离职的事情，见孙竹君过来照面，他是冷不防头的，又见孙竹君生怯娇羞，单晓飞道：“关照他们是不会的，他们只会照顾！”他话说完，王跃等人听了嬉笑起来，就连公司平时最正经的叶淑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王跃一面笑，一面说道：“飞哥就是飞哥，不说则已，一鸣惊人！”孙竹君听单晓飞这样说，以为他是贫嘴轻薄的人，对他口中无礼有几分嫌隙。然不等她平心定气，单晓飞又问：“哎，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这一问可使得办公室炸开了锅，这哪里会是单晓飞说的话，可他平时说话却也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常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从来无所顾忌，也因此时常被同事所不满。孙竹君被这么一问，早已有些恼，却又碍着自己是新来的，而且有没有男朋友这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自己不愿明说，何况她也不知道单晓飞为什么会这么问，所以心中虽恼，却有几分窃喜，遂故意地反问：“你……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吗？”单晓飞见自己说得明白，她却故作听不见，可见这女人有点作，心里不免有些嫌隙，说道：“对啊。”孙竹君听了，才似乎确定地答道：“男朋友，我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