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籁俱寂

张腾几步跨到到傅砚公寓的楼下，下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他拨开人群，傅砚的公寓在四层，此刻窗口不断有残余的黑烟从里面缕缕冒出。整幢公寓大楼都被圈定封锁。
    张腾随手抓了一个人急切问道：“人呢？四楼的人呢？”
    那人被张腾的抓得一愣，看到张腾满身满脸的血迹，阎王一样骇人，惊魂未定，一句话也说不出。
    旁边有个妇女看见了，忙说：“先生，你说的是一个小姐吧？她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妇女看了看张腾的神情，补充说：“救护车上写着滨城第一人民医院。”
    张腾松开手，往回急走，跨上车，车子掉头冲出小区。
    张腾冲进医院，满脸的血痕，前台的护士吓了一大跳，以为活见鬼。
    “有没有叫傅砚的病人，她在几楼？张腾哑着嗓子说。
    前台的护士忙查了一下：“住院部，502。”她看了张腾一眼，犹豫道：“先生你……”
    张腾早就迈步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他寻到傅砚的病房门口，一脚已经踏进去，又收回，抬起袖子把脸上的血痕用力擦了擦。
    傅砚正在睡觉，右腿打了石膏被吊在床尾。
    张腾放轻脚步走过去，傅砚向外微侧着脸，脸型柔和，安静美好。
    张腾长久地看她，渐渐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良久，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抬起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有血迹混合着污渍，他顿了顿，还是把胳膊放下了。
    “张腾。”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点讶异：“你出来了？”
    张腾转身，是乔恒远。张腾和他仅有一面之缘，那时傅砚还是作为他名义上的情人。
    乔恒远把手里的一束唐菖蒲放到病床前的柜子上，对他说：“你跟我来一下。”
    为了方便家属休息，医院一楼的大厅设了许多座位，张腾和乔恒远面对面坐下来。
    乔恒远看了看张腾的手和血渍累累的上衣，说：“你是自己跑出来的？”
    张腾急着回病房，没兴趣谈这件事，随口应了声，开门见山：“什么事？”
    乔恒远也不多说：“我希望你离开小砚。”
    张腾愣了下，然后哼了声，扯了嘴角：“不可能。”
    “你知道小砚的公寓为什么会着火吗？”乔恒远自顾自说：“刚刚警方来调查，小砚说她晚上睡不着去小区外的超市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房子里已经着火，你知道，小砚从不用厨房，家里也没什么别的电器回引起火灾。”
    “她是怎么受伤的？”
    “为了取一幅画。医生说她在画室拿了画之后，吸入太多二氧化碳和毒性气体，大脑供养受阻，神志不清才从楼道上摔下来的。”
    张腾点了点头，不谈值不值得，他知道傅砚，她会为了某些东西奋不顾身。
    “小砚上个月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查一查你坐牢的事，我答应了，”乔恒远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扣：“张腾，你这次的事，是不是与你当年坐牢有关？”
    张腾顿了顿，没有犹豫：“是，我一直在查当坐牢的事，前段时间，我无意间拿到了一份文件，他们因此盯上我……”
    张腾说着，突然睁大眼，看着乔恒远有些恍惚般说道：“你的意思是……”
    乔恒远眉目冷静，看着他点了点头：“是，小砚的公寓是高级住宅，所有设施安全性都是经过质检的，电器使用的流量超过负荷时，房间会自动掐断电源，除非有人故意，否则不太可能起火。”
    张腾坐着，脑海里猛然间跳出逃走时的那个电话。
    “所有的赌局都要有筹码，你确定自己输得起？”
    张腾的脑袋像被狠狠重击了一下，他猛然间全明白了，难怪对方跟他通话时一副成竹在胸的语气，难怪他跟他说这句话。
    因为他的筹码还没完全摆上来，所以他赌得起。
    让人烧了傅砚的公寓，应该是专挑傅砚出去的时候下手，他是想一以此来作为警告而已。
    张腾愣在那里，心里有些苦，这样说来，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
    乔恒远继续说：“你救了我女儿，这件事我本该感激，可是事情也因你而起，你想怎么做我不管，可是小砚她已经瞎了一只眼睛，你不该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
    张腾原本低着头，听到这话时猛然抬起头，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惊痛。
    乔恒远直起身：“烟雾太浓，她的左眼熏坏了，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影子。”
    张腾微微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可是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执念害得她付出代价。他原本以为自己无辜，现在却觉得自己可恶。
    他脑子里满是傅砚静若湖泊的眼睛，她用这双眼睛来感受这个世界的光与影，色与彩，美与善。
    他害一个艺术家失去眼睛。
    张腾好像被提上万丈高楼，又一下子摔下来，他有一种失重的错觉，似乎有人在他胸口的地方开了一枪，他的心脏破碎。
    傅砚醒来的时候，看见张腾坐在她的床头削苹果。
    张腾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并且把左手重新包扎了一下，那一枪打中他左手的时候，并没有打中骨头，只是擦着皮穿了过去，崩断几根手筋，所以他活动起来也没有那么不方便。
    傅砚猛一看到他，还以为是假的，很可爱地眨了两下眼睛。张腾被她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弯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傅砚睁着眼看他，一眨不眨，双眼平静，似乎与平时没有不同，只是左眼的眼睑和眼眶都有点红肿，张腾突然心里一痛，离开她的唇想要站直身子。
    一双手突然轻轻爆住他的背部，把他的上身往下压，傅砚的嘴随即追过来，与他的再次相遇，她一点也不涩然，嘴唇贴着他的嘴，舌头伸进他的嘴里与他厮磨。
    张腾含着她的舌头，慢慢吸允，久违的一个吻，口齿相触的温度，甜蜜的相思，两人都沉醉。
    旁边的一床家属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