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籁俱寂

27 害怕


乔文玉不敢停下来,连续跑了几个小时,她按照张腾的嘱咐,没有走回公路,天亮的时候走终于到一处城镇。她看见街道上稀疏往来的人群相互间谈笑寒暄,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是真的从那儿逃出来了。
    她立刻借路人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她妈,乔文玉的妈妈在电话里听出她的声音,立刻哭出声来。
    从他们消失的第二天早上开始,有路过的人看到他们爆胎留在桥上的车,以为是事故现场,就报了警,这几天下来所有的人都已经天翻地覆地找了他们几天。警察局原本把侦查方向定在绑架,可是等了几天,没有任何绑匪打来的电话,案发现场周围除了几枚子弹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证据,子弹型号51式7.62x25mm □□,口径吻合□□的尺寸,是最普遍的□□型号。
    她妈妈在电话里说立刻就安排人来接她嘱咐她让她赶紧到当地派出所等候。乔文玉也不敢在街上晃悠,怕那群人再追上来,她问了路,找到了派出所,跟值班的警察说明了事情经过,告诉他们自己跑出来的地方的大致地理位置和周边环境。
    警察了解情况后安排乔文玉在休息室里休息,随后立即带了几个警员出警。
    乔文玉在休息室里坐下,脑海里不断闪现逃走时背后的枪声。
    不到2个小时,一辆路虎停在警察局楼下,里面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已近中年,样貌清俊,衣装笔挺,只是神色有些憔悴,脸上有控制不住的焦灼和急迫。
    女的穿着白衬衣,灰色高腰九分亚麻裤,黑压压一片乌发垂在肩头。
    乔恒远匆匆走进警局,他在警员休息室里见到到了乔文玉,她拿着一杯水,有些失神。乔恒远大步走到她面前,乔文玉听见脚步声,抬头看着乔恒远,脸上仍有一点迷茫。
    乔恒远看她虽然灰头土脸,但是衣物勉强还算整齐完整,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放下,父女俩对视了一会儿,他轻俯下身,伸手抱住乔文玉,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没事了,小玉,没事。”
    “爸……。”乔文玉的眼泪很快又落下来,她抱住乔恒远的肩膀 ,终于哭出声。
    泪眼朦胧中,门外又出现一个身影。身着白衣灰裤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
    乔文玉现在再看到傅砚,突然百感交集,她原本把乔文玉当成彻彻底底的第三者,可是自从上次饭店里见面两人针锋相对的谈话后,她不那么肯定了。
    况且她现在是张腾的女朋友。
    她放开乔恒远,看着她,脸上神情复杂。
    傅砚没有想这么多,她走进去,在休息室里环顾一圈,把目光落回乔文玉身上,她直直走到乔文玉面前,定定地看她,低声说:“乔文玉,张腾呢?”
    乔文玉有一瞬间不敢看傅砚的表情,她低下头,肩膀还在轻轻颤抖:“他没跑出来。”
    傅砚还是看着乔文玉:“为什么?”
    乔文玉低声说:“他帮我作掩护,把他们引开了……”
    她没再说下气,她没勇气,说出自己在竹林听见的那一声枪响。
    傅砚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乔文玉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座废旧的寺庙,离这里几公里远,我已经跟这里的警察说了大致的位置和情况,他们已经去那里缉凶了。”
    傅砚点点头,收回目光,慢慢走到休息室里的一排蓝色塑料椅子前坐下,她背脊挺直,看着地面,双手垂在膝盖上,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乔恒远和乔文玉也做到傅砚旁边。说了几句话,乔恒远突然问乔文玉:“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们?”
    乔文玉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好像是冲着张腾去的,好像他藏了他们的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乔恒远不禁皱了眉,傅砚则是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乔恒远思顿了顿,突然对傅砚说:“小砚,我早就跟你说过,他这个人不简单。”
    傅砚坐着,没有任何动静。
    乔恒远不想跳过这个话题:“小砚,你信他,他未必对你推心置腹。他真的对你坦白了吗?你相信他无缘无故就蹲了三年大牢?上次你不是拜托我……”
    傅砚仍然看着地面,过了几秒,静静开口打断乔恒远的话:“远哥,别说这些好吗?”
    乔恒远看着傅砚淡淡的表情,脸色有些隐忍,却终究忍着没再开口 。
    乔文玉不知道张腾以前的事,但是现在看来她爸不仅早就知道傅砚和张腾在一起了,而且他还派人调查过张腾。
    他坐过牢?一个肯为了别人冒险的人,算是个坏人吗?
    傅砚安安静静坐着等待,从她的姿势和表情来看,和从前并无二致。
    三人坐在休息室里,乔恒远原本想让乔文玉先回去休息,只是她死活不肯。乔恒远又怕乔文玉饿了,打电话让司机出去买了一点食物回来三个人分着吃,乔文玉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但她没什么心情,被乔恒远逼着吃了一点,傅砚也只吃了半个三明治,乔恒远给她带了一杯咖啡,递给她的时候她没接,摇摇头表示不用。
    她不怎么喜欢用咖啡提神,况且现在她不用咖啡也清醒得很。
    几个小时过后,警车的警铃隔着几堵墙传来,分外清晰。
    没一会儿,一个警察走过来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对乔文玉说:“小姐,队长他们出警回来了,现在请你过去确认一下好吗?”
    乔文玉站起来,脸色微微发白,她脑中流星般闪过一丝念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傅砚和乔恒远也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进了中队办公室。
    中队出警回来,把照片拷进电脑,拿着鼠标把现场的照片一张张过给他们看。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来看,的确是两个人被绑的那个破旧仓库。
    一下。
    蓦然弹出一张照片,黑色平坦的公路,上面一滩鲜血。
    像素清晰,那一滩红醒目到刺眼。
    没有人,他们出警去救人的时候,那所寺庙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痕迹,犯罪分子的警觉性很高,乔文玉逃走之后立即清理了现场连夜撤走。
    法医已经收集了血液,正在化验dna,现在警方暂时还找不到任何线索能够指明犯罪团伙的去向和动机。
    乔文玉自看到那滩血就开始低低地啜泣,潜意识里她总是提醒自己说,那群人需要张腾的信息,应该不会对他下狠手。可她总是忍不住回忆起张腾把她拽进竹林,自己跑去引开他们时那个背影,高大,落魄,伤痕累累可是依然矫健。
    她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那个画面像一帧胶片一样牢牢钉在她的脑子里,成为她对张腾的所有认知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相信,他救她的时候,没有一刻犹豫。从他的角度来讲,也许他只是为了不欠她的。可是乔文玉没办法相信,真的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放弃逃生的机会,走向凶险。
    她不相信的东西,有人亲自证明给她看了。
    傍晚,傅砚他们坐车回了市里,乔文玉毕竟担惊受怕地走了一夜地路,在车上累得睡着了,傅砚靠在车后座上,有些发愣。
    车子开到傅砚公寓楼下,下车的时候,乔恒远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小砚,别多想,你现在需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傅砚回过头,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乔恒远叹了口气,放了手,她转身走上楼,走到房门前,输入密码,门没开。
    她呆立着抬头看了一下房间号,才知道走错了楼层。
    回家之后,她关上门,在玄关处静静站了一会儿,打开了画室的门。里面有一副画,是她前几天刚画好的。
    傅砚走到那幅画面前,画布上色彩浓重压抑,由远到近,一团团的灰黑裹挟着亮色相互掺杂。
    她把画取下来,放到桌上。
    去客厅倒了一杯水,阳光还没有完全消失,她端着水杯走到窗户边上,阳光扑上来,身后有一道拉长的阴影延伸。
    影子瘦长到面目全非。
    傅砚迎着夕阳,坐在地板上,把水杯放在地板的一边,看着外面的光线一点点暗沉,天空一点点剥落,直至她完全笼罩在黑暗里了。
    她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维。慢慢将要睡去,半醒之间,不知怎么,那张公路上一滩血的画面突然跳进脑海里狠狠一击。
    鲜红莫名的一大滩,醒目无比,向外延伸出无限的恐怖。
    她睁开眼,手心黏湿,微微喘气,有那么一刻她看着周围一片黑暗,心智被恐慌撅住,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半晌,她躺在地板上,闭眼感受那一片寂寂,嘴里无声呢喃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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