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勇闯哈莱姆

第16章


    “我的孩子,去吧,告诉他们,钱都好好地存在银行里。”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说着,在双唇间转动着雪茄,却发现已经抽完了。
    克尔哈温上校把烟头随手扔到地上,从装在胸衣口袋里的一只银制小盒子里,拿出另一根雪茄,又从马甲口袋里,拿出一个雪茄剪,剪去烟屁股。这才将剪过的雪茄,放到双唇之间,不停地转来转去,直到两片嘴唇,都变得湿漉漉的。贝瑞·沃特·菲尔德和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同时“啪”的一声,打开了打火机给他点火,但是,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选择了贝瑞的火。
    贝瑞·沃特·菲尔德笑着说:“太好了,上校,这正是我想听到的。我们招募了一千多个家庭,我可以把整个名单卖给您。”
    有那么一瞬间,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和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都愣怔住了。接着,克尔哈温上校的白牙又露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听错,我的孩子,”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平静地说,“你是说‘卖’给我们吗。”
    “是的,上校。”贝瑞·沃特·菲尔德压低声音说,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我自己想从中谋点利,您看,毕竟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那份名单可是高度机密,我们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招募这些劳动力。如果他们知道,我把这份名单交给了您,他们可能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希望能出去躲一躲,希望您能理解。”
    “我的孩子,那咱们也就别拐弯抹角了,”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吐了一口烟说,“我喜欢直来直去。你想卖多少钱?”
    “上校,一个家庭五十美元,这很公平。”
    “你是个黑人,这很合我的胃口。”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冷笑着说。
    那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说话,但是,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根本没有看他,继续说道:“这样吧,以防你们的人起疑心,你半夜的时候,把名单给我带来,我会在保罗体育场地铁站下面的哈莱姆河边等你。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名单。半夜时天会很黑,没有人会看到你的。”
    贝瑞·沃特·菲尔德犹豫了一下,恐惧和贪婪使他左右为难。
    “好吧,上校。”贝瑞·沃特·菲尔德承认道,“老实说,尽管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我怕黑。”
    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笑了,大声说:“黑暗没什么可怕的,我的孩子。那只是黑人的迷信。黑夜从来不会伤害任何人,你将会像在主的怀抱中一样安全。我保证。”
    贝瑞·沃特·菲尔德似乎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吧,上校,有了您的保证,我就放心多了。我会在十二点整,在保罗体育场地铁站下面的哈莱姆河边等您。”
    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再作任何表示,就打发走了贝瑞·沃特·菲尔德。
    “你相信那个一一”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说话了。
    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皱起了眉头,表示不想听,年轻人就闭上了嘴巴。
    离开的时候,贝瑞·沃特·菲尔德瞥了一眼橱窗上的小广告:求购一包棉花。
    “要棉花干什么用?”贝瑞·沃特·菲尔德心中暗想。
    
    第09章
    
    没有人知道布德大叔睡在哪儿。有时,人们发现他待在哈莱姆的大街上,推着他的小车,在黑暗中搜寻着任何值钱的东西。他有特殊本领,能认出值钱的东西。在哈莱姆,没有人会扔掉值钱的东西,但是,他总能捡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天亮的时候,人们会发现他在破旧的废品回收站,卖他捡来的破布、纸、玻璃、铁片等。那个骨痩如柴、眼泡突出的白人会付给他钱。
    实际上,夏天的时候,布德大叔就睡在他的小车里。他会把车推到某条脏乱的街上,或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在这些地方,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拾破烂老人,睡在他的车里而大惊小怪。布德大叔蜷缩着身子,躺在破麻布上,盖着他捡来的东西,睡得香甜,一点儿都不受外界喧闹声的影响,甚至死亡也不会吵醒他。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
    这天晚上,布德大叔的车上装满了棉花,他推着车子,向第一百二十五街下面的一条街走去,这条街靠近三区大桥,离古德曼先生的废品回收站很近。
    一辆警车停在了布德大叔的身边,车上有两名白人警察。
    “你都捡了些什么,老家伙?”车里的警察喝问。
    布德大叔停下来,挠着头说:“长官,我捡到了一些易拉耀、弹簧、瓶子、破布,还有……”
    “你捡到钱了吗,”白人警察开玩笑地问,“你没捡到八万七千美元吧?”
    “没有,我倒希望捡到呢。”布德大叔一脸无辜地摇着头说。
    “如果你有八万七千美元,会拿来干什么用?”白人警察笑着问。
    布德大叔再一次挠着头说:“我会给自己买辆新车,然后回非洲去。”接着他压低声音说:“在那儿,就没有像你这样的、该死的白人取笑我了。”
    当然,白人警察没有听到后面那句话,只听到了前面那句,他们大笑着,开着警车走了。
    布德大叔在河边一辆废弃的汽车旁边,找到一块地方,躺下去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当布德大权向位于桥南河边的,那个废品回收站走去时,贝瑞·沃特·菲尔德正在赶往和罗伯特·L·克尔哈温上校见面的途中。
    这个废品回收站的外面,围着一圈围栏,里面到处都是成堆的废铁、腐朽的木棚子,以及别的垃圾。布德大叔在一幢办公楼旁边的小侧门前面,把脚步停了下来,这幢办公楼的旁边,有一个单层的木头小屋,向外一直延伸到大街上。一条黑色的大癞皮狗,足有丹麦大种狗那么大,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用一双黄色的眼睛盯着他。
    “好一只癞皮狗!……”布德大叔将头探过铁门说。这只狗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白人,正从办公楼里出来,牵走了狗,并用铁链拴住。然后转身问:“布德大叔,你捡到什么了?”,布德大叔看着这个白人说:“一包棉花,古德曼先生。”
    古德曼先生吃了一惊:“嘿,一包棉花?”
    “是的!……”布德大叔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他打开棉花包说,“是真正的密西西比棉花。”
    古德曼先生打开门走过来看。棉花装在粗麻布包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从麻布袋的缝里揪出几缕,放到鼻子底下闻,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密西西比棉花?”
    “我一看到就认出,这是密西西比棉花了,”布德大叔肯定地说,“因为我摘过许多这种棉花。”
    “我可看不出来。”古德曼先生说。
    “能够轻易地闻出来,”布德大叔说,“因为棉花上面,有一股黑人劳动的汗味。”
    古德曼先生再次闻了闻那缕棉花:“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这能让棉花更强韧。”
    两名穿着工装服的黑人工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嘿,瞧啊,棉花!……”其中一个大声叫道,“上帝啊,上帝啊!……”
    “睹物思乡了吗?”另一个问。
    “想你老妈的屄啊。”第一个人看着身旁的同伴回应道。
    “嘿,把嘴巴放干净点儿,伙计,我可不想骂人。”第二个人说。
    古德曼先生知道他们,不过是在开玩笑。
    “好了,把棉花抬到秤上去。”他命令道。
    这包棉花重四百八十七磅。
    “给你五美元。”古德曼先生说。
    “五美元!……”布德大叔愤怒地叫道,“为什么,一磅棉花可值三十九美分呢。”
    “你以为这还是在一战时期吗,”古德曼先生严厉地说,“现在棉花不值钱了。”
    两名工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也不止这一点儿。”布德大叔说。
    “我要去哪儿卖一包棉花?”古德曼先生说,“谁会要一包没有加工过的棉花?……现如今,连子弹都是金属做的了。再说这棉花看起来,和杂货店里卖的不太一样。”
    布德大叔不说话了。
    “这样吧,十美元。”古德曼先生说。
    “五十美元。”布德大叔嘟囔着。
    “我的上帝,他还想要五十美元!……”古德曼先生对他的两名工人喊道,“比我收购黄铜的价钱还高。”
    两名工人双手抄在兜里,板着脸膛,一句话也不说。布德大叔也固执地一言不发。三个黑人都沉默不语。
    古德曼先生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内心感到不安,好像占了布德大叔的便宜。
    “看在你的分上,十五美元。”
    “五十美元。”布德大叔嘟囔着。
    古德曼先生打了一个手势,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三个黑人都以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你以为我是亚伯拉罕·林肯,可我是亚伯拉罕·古德曼!”黑人们并没有体会到他的风趣,“二十美元!……”古德曼先生绝望地说,转过身面朝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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