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莱姆之怒

第19章


    他们跟踪着瘦高个儿和伊玛贝拉的出租车,来到了公园大道上,一幢黑暗的小公寓前面。但当前面的出租车停下时,由于跟得过紧,他们不得不继续开下去,才能不露出马脚。
    戈尔迪趴在后座上,好避开车外人的视线。他知道他们没有发现他在跟踪,因为,他们并没有试图甩开他;但是,戈尔迪还不能够肯定,出租车经过的时候,是否会被认出来。这是他必须抓住的一个机会。
    当戈尔迪他们又一次环绕街区时,那辆出租车已经开走了。戈尔迪看着公寓大门,思索着要不要进去勘察一番。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三楼一扇前窗有灯光透了出来,窗帘随即拉上了。戈尔迪满意了。他让司机载他去第一百二十一街的烟草商店。
    没见着杰克逊,让戈尔迪有些担心。他独自进了商店,回到房间,点燃煤油炉,用酒精灯加热了一些兴奋剂。
    他告诉过杰克逊,如果有意外就回这里。他还不知道杰克逊是死是活,现在去警察局问,还为时尚早。
    如果“掘墓者”约恩斯或者“棺材桶子”埃德发生了什么意外,白人警察就可能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并把他挖出来。
    当麻醉品开始奏效时,戈尔迪在眼前的幻象中,看见每个人都死了。他再次剌激自己,以平复恐惧的心理。
    
    第14章
    
    当杰克逊出现在狭窄的通道里面时,人群早就已迎聚集在街上了。
    在杰克逊看来,那些人就像是哈莱姆河上,浮着的呕吐物。他的大衣被扯破了,纽扣也丢了、袖口被扯开,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粪便,肮脏的污泥还在往下滴。他嘴巴肿胀、双眼发红,似乎是半个死人了。
    其他人看起来,也并不比杰克逊好多少。枪击声和巡逻车剌耳的警笛声,早就让他们激动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想看个究竟。听来好似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被抢打死或者被刀砍得奄奄一息,都是哈莱姆的重头戏。
    街道上的男人、女人和孩子,蜂拥地跑了过来,他们的身上有些穿着两、三件大衣,有些裹着毯子,睡裤露在橡胶套鞋外面,毛巾系在头上,匆忙中从地板上拿起的、布满灰尘的小地毯,也包在身上。
    相比这些幽灵,杰克逊反倒显得优雅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正在警戒线边上乱转乱挤。教堂另一边的小径入口,已经被封锁了,他们回到发生枪击的棚屋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有人甚至还骑在别人的背上,设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一个黑蚕茧般的男人,看见杰克逊从洞里爬了出来,这个人身上披着一条棕色的脏毛毯。
    有两名警察对杰克逊起了疑心,然而,正准备询问他时,另一堆人里突然爆发了拳头战。他们赶忙加入到那边的警察小组。杰克逊见状,迅速地跟着钻进了人群里。
    “让那些黑鬼打去吧。”他听到有人在说。
    “只要有一个人动手,每个人就都想动手了。”还有些人说道。
    “不管怎么样,在哈莱姆区里,每个人都是拥有两把枪的恶棍。他们想要的,就是一些马和母牛做活靶子,那样一来,他们将更为积极。”
    杰克逊看不到打架的人,但是,他继续移向人群中心,试图躲在里面。一个人看着他说:“你这滑稽的家伙,也想打架吗?你是为谁而战啊,矮个子,为你的老女人吗?”有人笑了。
    杰克逊注意到一个警察在看他,他便打算朝另一个方向挪动。
    “嘿,伙计,他们杀死了一个警察。”一个声音响起,“真的。”
    暴民闻讯,迅速退回到警戒圈以外,打架好像平息了。
    “是个白人警察吗?”
    “是的,老兄。”
    “他们可真是一群横行在哈莱姆区上空的笨苍蝇。”
    “你不要这样说。”
    杰克逊已经挪到了人群的边缘,发现自己竟然和那两个一开始,就注意到自己的警察面对面。
    “嘿,是你!……”其中一个警察叫道。
    杰克逊立即窜回到人群中,那两个警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几只疯狗的咆哮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听上去像是一群狼,正在争夺一具尸体。
    “嘿,老兄,看那儿!……”有人大叫道。
    人群向狗打架的方向拥去,杰克逊这才得以摆脱追踪他的警察。
    杰克逊从教堂另一边的小路上逃走了。
    就在正前方,两条巨大的狗,恶狠狠地厮打在了一起,猛咬、咆哮,一场大战。一头是如狼般大小的德国短毛猎犬,另一头丹麦犬,则小得像格兰群岛的矮马。它们分别归两名皮条客所有;刚才的枪战发生的那会儿,皮条客放出了它们。
    那两个皮条客每天晚上,都得放它们出去两、三次,他们的公寓极其小,必须得将狗用链条拴住,但是,狗吠声总是吵得他们无法安睡,因此,他只好松开链条,放它们出去。
    那两只狗可真够凶恶的,一碰面就开始打架。
    它们在人行道上翻来滚去,又从贫民区进进出出,暗黄的灯光下,两排闪烁着的尖牙,好似嘴里的刀子。狗滚近人群时,人们纷纷散开。
    “我出五美元赌那条黑狗,能够击倒它的对手。”一个人说。
    “谁跟你赌啊!……”另一个人回答着,“我赌这黑狗随时都能赢。”
    警察们暂时将杰克逊拋到脑后,转而去搞定那两只狗。他们拔出配枪,小心翼翼地靠向狗。
    “长官,请不要对我的狗开枪。”一个皮条客恳求道。
    “它们不会伤到任何人。”另一个皮条客补充道。
    警察踌躇了一会儿。
    “为什么不给你们的狗,戴上口罩?”一个警察问。
    “它们原本是戴着的,“一个皮条客撒了个谎,“但是,在打架的时候掉了。”
    “只有开枪,才能分开它们。”有个围观者提议。
    “那些狗都该被射死。”有人回应道。
    “谁有报纸?”第一个皮条客问。
    有个人跑向路边,那里正停着一辆垃圾车。这是一辆运废品的四轮马车,边上被厚纸板包裹着,拉车的马又瘸又瞎,车轮已经磨损成了椭圆形。
    那家伙从车里,拿了一些报纸出来,收破烂的人也加人到了围观群众中。
    那人从堆砌的垃圾中,拿了张报纸后,赶忙跑回来。他将报纸折成火把状,旁人帮忙点燃它,朝两只狗扔去。穿过短暂的火光,德国短毛犬的尖牙,咬住了丹麦犬的喉咙。
    警察将枪柄当棍子,狠狠地敲打德国短毛犬的头。
    “上帝啊,不要杀我的狗。”皮条客抽泣了起来。
    杰克逊看到了那辆运垃圾的马车,他走过去爬进车里,双手抓起磨损的缰绳,冲马儿喊道:“快跑。”
    马伸直了它结痂的脖子,扭过头来对着杰克逊。它并不认得这个声音,也看不见杰克逊。
    “快跑啊!……”杰克逊再次喊道,拿起缀绳就朝马的肚子抽打过去。马伸直脖子开始迈步,但动作之缓,犹如电影的慢镜头,每一步都像是在云中漫步。
    一位杰克逊没见过的警察,示意他停下。
    “你住在这儿吗?”
    “不是,刚刚驾车过来的。”杰克逊用方言回答他,试图让警察相信,他是一个拾破烂的。
    警察对此毫不怀疑,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问。
    “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经过?”
    “他是刚刚驾车到这儿的,”有个路人对警察说,他在大楼附近见过杰克逊,“我见过他。”
    这是哈莱姆的潜规则,一个黑人会为了帮助另一个黑人兄弟,而对白人警察随口撒谎。
    “给我闭嘴,黑鬼,我可没有问你。”白人警察严厉地说。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杰克逊说,“我只关心自己的事,没留意别人。”
    “是谁打伤你的嘴的?”
    “有两个家伙想抢劫我。天黑以后,总是发生这种事。”
    警察被激怒了,审问黑人总让他感到窝火。
    “让我看一下你的证件。”他提出了要求。
    “好的,先生。”杰克逊开始逐一摸他的大衣口袋,“明明放在这儿的。”
    另一名警官突然出现,对着这位警察嚷嚷起来。
    “你和那男人在干什么呢?”
    “我就是问问他而已。”那名刚来的警官,扫了杰克逊一眼。
    “让他走吧,你过来帮忙守着这边入口。”他指向杰克逊逃跑时,所经过的通道,“我们得找个地方,将他逼入绝境,他可能会从这里通过。”
    “遵命,长官。”警察去守出口了。
    杰克逊的黑人朋友,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家伙走了,是吗?”杰克逊只是看了看那人,他可没有机会眨巴眼睛。
    “驾!……”杰克逊对马儿叫着,继续用缰绳抽打着马腹。老马对杰克逊的鞭打不为所动,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而同一时间,那个捡破烂的,从人群中探过头来,想看看他的车是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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