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口如瓶

第60章


  此刻坐在这座房子里,时间忽近忽远,仿佛某件遥远的事情突然就发生在身边一样。
  盖伊又喝下一大口威士忌,身上感到暖乎乎的。
  上帝,他曾经爱过玛丽安娜——而她却弃之如敝履。为了什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她被残忍地杀害了。那张他在海边小心翼翼亲吻的脸被压得像蛋壳一样,美丽的躯体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小巷中。
  你是怎样失去那一切的呢?你是如此迷失,如此想和一个人度过每个时刻,发现他们做的每件事情都那么精彩迷人。那一些到底是如何离开的昵?
  盖伊已经不再自责。他喝完杯中的威士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玛丽安娜自己铺好了床——然后死在了上面。
  你这个愚蠢的婊子。
  你在外面寻找什么,玛丽安娜?我们的回忆在这里。在酒吧里度过的那些昏昏沉沉的夜晚,还有所有的性行为——它们把你带到了哪里,我唯一的真爱?它们令你满足了吗?让你快乐了吗?它们带给你的,除了空虚以外还有什么?你有一个美丽的女儿,一个崇拜你的丈夫,一个家,还有朋友,自己的社区,自己的生活——这还不够吗?
  你这个愚蠢而疯狂的婊子。
  他任由自己的脑袋向后靠去。她那张美丽的面孔成了一团肉酱……他永远无法将那个样子从心中抹去。它会始终和他在一起。他也许会将它收藏起来,迫使它待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但它会总是在晚上跑出来,萦绕在他的心头。这不公平。他过去是个好人。玛丽安娜是一个决心破坏自己生活的人——不只是自我毁灭,因为最终她害了很多人——为了某种遥不可及的天堂。
  他坐在黑暗中,演练着他准备对雅斯敏说的那些话。话要简单,他心想。她的母亲死了。不要告诉她怎么死的。但是,雅斯敏是个好奇的女孩。她会刨根问底的,会上网发现事情的原委,也会从学校里的那些朋友那里听说那些。又是一个令父母为难的境况:说出真相,还是尽力隐瞒?在这里,隐瞒是行不通的。因特网令世界上没有秘密可言。因此,他将不得不告诉她一切。
  但是,要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全部说出来。开始的时侯,要说得简单一点。
  盖伊闭上了眼睛。没有一丝响动,也没有一点预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嘴巴,刀片紧压在脖子上,划破了皮肤。
  “嘘,”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响起,“别让我杀了女孩子们。”
  苏珊·洛里曼独自坐在后院里。
  花园里的植物长势不错。她和丹特为它们付出了很多汗水,但他们几乎享受不到自己的劳动果实。她常常想坐在这里,在绿色的植物中间得到放松,但她没办法停止评判眼前的事物。这株植物可能快要死了,那株也许应该修剪修剪了,还有一株开的花儿没有去年那么好了。今天,她关掉了一切发出声音的电器,想完全隐身在花园的植物群中。
  “亲爱的?”
  她的眼睛仍然看着花园。丹特走近她的身后,伸手放在她的双肩上。
  “你还好吗?”他问。
  “嗯。”
  “我们要找一个捐赠者。”
  “我知道。”
  “我们不会放弃的。我们要请认识的每个人都去献血。如果需要祈求他们这样做的话,我们就祈求他们。我知道,你父母那边的人不多。但是,我这边的亲人很多。他们都会被测验的,我保证。”
  她点点头。
  血,她心想。血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丹特是卢卡斯真正的父亲的话。
  她无意识地拨弄着戴在脖子上的那个金十字架。她应该告诉他真相。
  但是,谎言已经存在了那么长的时间。在被强暴之后,她很快就和丹特尽可能多地睡在一起。为什么那样做?她知道原因吗?卢卡斯出生后,她确定是丹特的孩子,这个概率很大。因为被强暴只有一次,可她和丈夫那个月做了很多次爱。卢卡斯聪明伶俐,长得像她,和两个男人都不像。因此,她就告诉自己忘记以前发生的事。
  当然,她不可能忘掉。她从来不曾将它遗忘,尽管她母亲曾让她相信:
  “这样做最好。你还要继续生活。你要保护你的家庭……”
  她希望艾丽尼·戈德法布会为她保密。这样,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真相。她的父母知道,但他们现在已经去世了——爸爸死于心脏病,妈妈死于癌症。他们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一次也没有。
  他们从来没有把她悄悄拉到一边,抱抱她,给她以安慰,也从来没有打电话问过她情况如何,或者是否应付得过来。在她被强暴三个月后,当她和丹特告诉他们,他们快要当外公外婆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甚至连晃动一下都没有。
  艾丽尼·戈德法布想找到那个强暴她的人,看看他是否能够有用。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丹特当时和一些朋友一起到拉斯维加斯去了。她为此而不快。他们的关系当时正在经历一段艰难的时期。正如苏珊疑惑她结婚是否过早那样,她丈夫决定和一些男孩子一起逃离,去赌博,很可能还会到一些脱衣舞表演夜总会去。
  在那天晚上之前,苏珊·洛里曼一直都不是一个信仰宗教的人。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她的父母每周日都要带她到教堂,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在她长成一个众人眼中的美人后,她的父母对她管束得非常严厉。当然,苏珊最终也变得叛逆起来,但那个可怕的晚上使她开始信教。
  她和三个女性朋友去了西奥兰治的一间酒吧。其他女孩子都是单身。
  她丈夫跑到拉斯维加斯去了,所以她也想过一个晚上的单身生活。当然,并不完全是单身。她已经结婚了,大部分时间也很快乐。但是,一点点轻佻无伤大雅。所以,她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喝酒,做同样的事情。不过她喝得太多了。酒吧里的光线似乎变得更暗了,音乐声也似乎变得更加嘈杂。她跳着舞,摆动着头。
  夜越来越深,她的女朋友们都搭上了不同的男人,一个一个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
  后来,她常常读到一些关于约会迷奸药的描写,于是想到自己被强暴的时候是不是也被用了这个药。当时的情形她记得的很少。只是突然之间,她就到了一个男人的车里。她大喊大叫,想逃出去,但那个男人没有放她出去。在一个地方,他掏出刀子,将她拖到一个汽车旅馆的房间里。他对她骂了许多可怕的脏话,并强奸了她。她反抗,他就打她。
  噩梦般的强暴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她记得,自己当时希望被强暴后他杀了她。当时,她感觉痛不欲生,根本没有想到活命,只想着一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令人难以启齿。她记得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这个时候应该放松,不要反抗——让强奸者有他赢了或类似的感觉。所以,苏珊就那样做了。当他放松警惕之后,她的一只手有了自由。于是,她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他的睾丸。她用力拧着。他尖叫着离开了她的身体。
  苏珊滚下床,找到了那把刀子。
  强奸她的那个人摔到地上,来回滚动,没有余力再来控制她。她本来可以打开门,跑出那个房间,大呼救命的。那样做才是明智的举动。
  但是,她并没有那样做。
  相反,苏珊将刀子深深地插入了暴徒的胸膛。
  他的身体僵硬起来。这是刀片划破他的心脏时的痉挛所致。
  然后,暴徒就死了。
  “你身体有些僵硬,亲爱的。”丹特在十一年后的此刻说。
  丹特开始给她按摩起肩膀。她任由他按摩着,尽管他的按摩并不能让她感到舒适。
  刀子仍然插在暴徒的胸膛上,苏珊从那个汽车旅馆的房间跑了出去。
  她跑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的脑子开始清醒。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给父母打了电话。她父亲开车过来接她,交谈之后知道了事情经过。路过那家汽车旅馆的时候,她父亲开得很快。那里有红灯闪烁着,警察已经到了。所以,她的父亲带她回到了她儿时生活的家里。
  “现在,谁会相信你?”她母亲对她说。
  她不明白。
  “丹特会怎么想?”
  又一个切中要害的问题。
  “一个母亲必须保护她的家庭。这是女人该做的。在这方面,我们女人比男人坚强。我们可以承受住打击,继续生活。如果你告诉你丈夫,他看你的眼神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没有哪个男人不会改变。你能喜欢他看你的样子吗?他会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出去。他会想知道你在那个男人的房间里最后做了什么。他也许会相信你,但生活永远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你明白吗?”
  接下来,她等待着警察的到来。但是,他们始终没来。她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死男人的报道——甚至看到了他的名字——但是,那些报道仅仅持续了一两天。警察怀疑那个强奸者死于抢劫,或者是毒品交易出了问题所致。那个人有相关的犯罪记录。
  所以,苏珊就像她的父母说的那样继续生活。丹特回家了。她同他做爱。她不喜欢做爱,现在仍然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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