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

  刘一言这才体会到了“咫尺天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刘一言出院的时候，几乎是全家出动，她本想着上楼再看一眼许魏驰，但是接触到刘父警告的眼神，讪讪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最后也只是让刘一航上去跟许魏驰说了一声。
  “他怎么说？”刘一言小声问刘一航。
  刘一航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回答：“告诉她……”顿了一下，模仿许魏驰的语气：“ ‘回家好好休息，不准乱跑，案子的事，我会问方旭的’。”
  刘一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见刘一航正看着自己，又掩饰地轻声咳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到：“谁要他管！”
  刘一航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未免刘一言恼羞成怒，干脆不说话了。
  
  出院之后，刘一言又在家里被关了两天，直到脚底的伤口彻底结痂了，才被放出来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刘一言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两支手机，一黑一银，顺便还办了两个情侣号。
  弄完这些，她又去广东仔那里买了一碗海鲜粥。
  走在路上，脚底微微有些发痒，她不禁想起高中的时候，两个人的零用钱都不是很多，过年的时候各自拿了自己的压岁钱，凑在一起买了一堆情侣手机。
  还是诺基亚5200，刘一言用的是黑红壳子的，许魏驰那一只是蓝黑色的。
  那时候他们也办了情侣号码，许魏驰的尾号的0025，刘一言自己的是0026。
  后来，分手了，刘一言就把手机给收起来了，那张电话卡也再没有去交过费，跟着那个旧旧的小手机安静地躺在一个放满了当年许魏驰送的礼物的木质盒子里。
  这样想着，刘一言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十七八岁，做任何事情都充满了独属于青春的浪漫气息，所有的付出都仿佛充盈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看起来令人生羡。
  可是现在，十年过去了，他们已经快要二十八岁了。
  刘一言想，原来过去了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样还是爱做一些蠢事。
  一样还是这么喜欢许魏驰。
  
  刘一言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许魏驰拆脖子上的颈托，许魏霖和小护士也在帮忙。刘一言不敢惊扰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颈托被取下之后，医生对许魏驰道：“现在轻轻动一下脖子。”
  许魏驰听话地微微动了一下脖子。
  “感觉怎么样？”
  “唔…..还好……”
  “那现在你根据你自己的感觉，稍稍扭一下脖子……注意控制好力度，不要太用力......”
  许魏驰轻轻应了一身，朝着门的方向微微转了一下脖子，肩颈处有些紧绷，他的动作有些吃力，还好也只是吃力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不良反应。
  他抬起眼，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婷婷地立在门边。
  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碎发微微搭在脸颊，她半靠在门框上，左肩上背了一个饺子形的包，右手拎了一个袋子，歪着头，正含笑看着他。 
  她的眉眼弯弯的，嘴角也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许魏驰想起很久以前，他路过一家咖啡厅，里面正在放的那首歌这样唱：“你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
  那个时候，她立马就想起来刘一言笑起来的模样。就是现在这样。
  于是，他停住了正在小心翼翼转动的脖子，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起来。
  医生和许魏霖顺着他的方向，也几乎是同时看到了门边的人，许魏霖率先反应过来，冲她打招呼到：“嗨！刘一言！”
  刘一言的视线终于从许魏驰身上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看向许魏霖，对他笑了笑。
  一时之间，不只是许魏驰，连许魏霖也有了一种时光交错的恍惚感，好像眼前这个盈盈笑着的刘一言，并不是刘一言，而是那个十七岁的刘一言。
  那个有些爱耍小脾气，可是笑起来总是傻乎乎的刘一言。
  
  许魏驰的脖子还保持着转了二十度不到的样子，他对着刘一言轻轻笑，招招左手道：“过来。”
  刘一言朝他吐了吐舌头，听话地走到床边。
  许魏驰的右手还打着石膏，胡子明显刮过了，脸上的伤口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还是有些狼狈，头发长长了不少，乱糟糟地耷拉在脑袋上。
  刘一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魏驰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医生又在他的脖颈处按压了几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交代了几句“注意动作要轻”，“不可大意”之类的话之后，这才带着护士小姐施施然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许家兄弟和刘一言三个人。
  许魏霖和刘一言随便客套了几句之后，有了要抛下许魏驰的意思：“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晚上再来换你吧。”
  许魏驰看着许魏霖嘿嘿地笑。
  “你真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许魏霖白了他一眼。
  许魏驰不甘示弱地对他龇牙。
  能让许魏驰在他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耍宝的人，全世界大概只有许魏霖一个了。
  就在兄弟俩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的时候，刘一言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呃……其实……你、你晚上......也不用来换我的……”
  
  
☆、烟雨疏（9）
  最后，许魏霖留给许魏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扬长而去。
  许魏驰半靠在床上，促狭的看着刘一言，脸上的前年寒冰仿佛早已融化，笑得不怀好意：“刘一言，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刘一言面色一红，半嗔半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许魏驰收起不正经的模样，认真地端详着她。
  刘一言被他看得不自在，干脆站起身来，一边忙活一边道：“我去广东仔那里给你买了海鲜粥，再不吃一会儿就要凉了，到时候你吃了又要肚子痛……”
  “你喂我。”他认真说到。
  刘一言几乎快要怀疑许魏驰伤到的不是脖子，而是脑子了。
  他全然不似之前一本正经，坐怀不乱的模样，不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刘一言露出神秘的微笑，就是把一些没羞没躁的话张口就来。
  “你自己没手啊？”刘一言瞪他。
  他用左手指了指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老实回答：“没有啊。”
  刘一言彻底拿他没办法，只好在床畔坐下，小口小口地喂他。整个过程，许魏驰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刘一言看，勺子来了张开嘴，随便嚼一嚼，夸张地吞咽。
  刘一言被许魏驰看得冷汗直流，简直就要怀疑许魏驰如果现在不是躺在病床上的话，一定会把自己拆开来吃掉。
  想到这个，刘一言不知不觉有些脸红，原本就不敢看许魏驰的眼神，此时目光就更加躲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魏驰终于吃完了，刘一言也不禁暗自送了一口气。
  她从包里把新买的手机拿出来，把黑色那个递给许魏驰：“喏，给你买了新手机……我没有你的身份证，也不能给你补办以前的号码……就、就办了个新的号码……”
  许魏驰倒是不在意，左手结果手机，又好奇地看看刘一言手里那只银色的，小声嘟囔：“为什么你那个比较好看……”
  刘一言没理他，“我的号码已经给你存进去了……”
  许魏驰打开通讯录看了一下，只存了刘一言一个人的号码，尾号是他的生日，他剑眉一条，似笑非笑地看着刘一言：“我的号码是多少？”
  刘一言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前面都一样……尾、尾号是我的生日……”
  许魏驰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叹到：“你啊……”
  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可爱。
  原本以为许魏驰是在嘲笑自己幼稚的举动，可是最后这一声轻叹，令刘一言整颗心都酥了，脸蛋儿上的绯红蔓延到了耳朵上，她看着许魏驰，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地开口到：“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也用过这种……这种号码的……”
  闻言，许魏驰一愣，脸上迅速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不过刘一言太过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就被许魏驰掩饰了过去，他眨了眨眼，看着刘一言，声音微微有些暗哑，他微微蹩着眉，好像在努力回忆一样。
  “是吗？”过了一会儿，刘一言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
  平心而论，对许魏驰的反应，刘一言不是不失望的。
  但是她不断提醒自己，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不要再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记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啊，自己也不是所有十年前的是都能原原本本地记得吧？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重新回到了许魏驰身边，回到了他们本该在的位置上，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过去的事情，记得也好，忘记也罢，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晚上的时候，许魏霖倒是没来，赵翼和汪晴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补品，风风火火的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赵翼像是瘦了一小圈，许魏驰夸他减肥成效不错，他耷拉着脑袋：“哎兄弟，你以为我他妈愿意啊？”说着瞟了一眼汪晴，汪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开口的时候，赵翼的眼里已经溢满了幸福感：“我们准备年底结婚了，不减一点儿，到时候礼服都穿不上去了……”
  刘一言闻言，“呀”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