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

  “可是......你们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呢？”刘一航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好让自己可以看到许魏驰的脸，“我姐那么喜欢你，她一定不会舍得和你分手的……你一定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刘一航又重新坐直了身子，沉声说到，“我曾经看到姐姐悄悄躲起来哭，她没跟我说过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就是知道，你一定让她难过了……”
  许魏驰的眼神微微一动，他总算是知道了之前刘一航对自己的敌意究竟是来自哪里，他也不解释，只是轻声说到：“对不起……”
  刘一航一愣，好像没料到许魏驰竟是这样的反应，反倒有些局促，他挠了挠后脑勺，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你、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
  刘一航从没遇过现在这样的状况，干脆就豁出去了：“我以前以为是你对不起我姐嘛……她那么喜欢你，你……哎……”刘一航无措地挠了挠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们那个时候分开……也不能怪你的……我……”
  “不，一航......怪我的......”许魏驰轻声打断他，“如果我那个时候再坚持一下，那个时候，就不会害得她伤心了，我们也不会白白浪费了十年的时间……”
  
  刘一言的父母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刘一言正在病床上半靠着，吴晟在床尾坐着。
  “爸！妈！”
  “二舅！二舅妈！”
  刘一言和吴晟同时开口。
  看到刘一言面色红润，并无大碍，父母这才放下心来。
  刘父瞪了刘一言一眼，指着吴晟：“你……”
  “我错了！”吴晟抢先摆出一副苦瓜脸认错，“二舅，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瞒着您了……”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刘父吹胡子瞪眼。
  吴晟赶紧抱头鼠窜：“没有没有！再也没有下次了！”
  “哼！”
  “爸......”刘一言撒娇，“你就别怪我哥了，他这也是怕你和我妈担心嘛……”
  “担心？你还知道你有父母？你还知道我们会担心？”刘父不满地说着，却快步走到了床边，仔细地看着刘一言。
  妈妈到底是心疼孩子，开口道：“既然言言没事儿，那就算了，你一个半老头子了，和孩子们生什么气？也别怪小晟了，多亏了他，言言才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舅妈，这个功我可不敢抢，言言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了许魏驰呐！”吴晟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刘一言挤眉弄眼地，好像在邀功似的。
  “许魏驰……”妈妈话还没说完，刘一航推开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次性的饭盒。
  刘一言看着刘一航，诧异到：“你怎么下来了？许魏驰呢？”
  “二伯！二伯母！”刘一航先叫了人，慢吞吞地走到床前，这才回答刘一言的问题：“他妈妈回来了，买了吃的，让我给你送下来。”
  “那他怎么办？他吃了吗？”刘一言完全无视站在一旁的父母。
  刘一航白了他一眼：“他妈妈不会喂他？”
  “刘一航你……”
  “许魏驰？”父母异口同声的开口，顿时把刘一言拉回了现实。
  刘一言愣住，求助地看看吴晟，又看看刘一航，两个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并不准备施以援手，刘一言无奈地叹口气，看向床边的双亲。
  “他是我的男朋友。”刘一言说。
  
  “男朋友？”父母又一次异口同声。
  妈妈微微蹩眉，狐疑地看着刘一言：“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刘父闻言，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目光如炬地盯着刘一言。
  刘一言看着自己家父母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好好说话。”刘父轻声呵斥。
  刘一言轻轻拉过母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安抚似的摩挲了一阵，解释到：“不是那样的……是我的男朋友，是……呃……高中的时候我们就、就在一起过……”说着，刘一言想起奶奶去世的那一次，在饭桌上，刘一葭曾经口不择言地说过这一段，于是低着头不敢看父母的脸色。
  父母似乎对这一段并不惊讶，只是依旧等待着刘一言说接下来的话。
  “后来……大学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一直到我、我回国，重新遇到他……”林城不大，重新遇到许魏驰看似偶然，可是对两颗沧海桑田之后依旧紧紧相依的心来说，却是一种必然。 
  “呃……再后来，我们就重新在一起了……”刘一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变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这……”父母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许魏驰这个人，早在刘一言奶奶葬礼的时候他们就接触过，人品相貌都是无可挑剔，说话办事也十分得体，条理清晰，让人说不出一点不好。
  刘父轻咳了一声，沉着嗓子问：“那小晟说的，这次你没事，多亏了他，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刘一言的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回忆起着惊心动魄的两天，她的心绪依旧难以平静，那种生死一线的恐惧，那种差一点就要失去许魏驰的绝望，令她的双眼迅速泛红。 
  看她脸色不好，吴晟主动接过话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
  刘父虽说也心疼女儿，但还是凶巴巴的瞪了刘一言一眼：“所以我就说，好好地日子不过，好好的大学老师放着不当，非要跑到什么乡下去支教！哼……我看你就是自作自受！”
  妈妈听完吴晟的话，眼睛都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为了给许魏驰多博得一些同情分，吴晟虽然不在现场，却凭着臆测和丰富的想象把当时的场景吹嘘的如何如何危急，而许魏驰又是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奋不顾身地护着刘一言，以至于自己重伤躺在病床上，连动也不能动了。
  骂过了刘一言，刘父终于解气，这才想起那个为了救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女儿的倒霉年轻人，于是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问吴晟：“那……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病房外就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烟雨疏（8）
  推门而入的人是魏老师。
  她轻轻推了推眼镜，对刘一言笑笑。刘一言赶紧手忙脚乱地就要从床上起来，魏老师摆摆手制止了：“别乱动了一言，我只是听说你爸爸妈妈来了，就下来看一看。”
  “这位是……”刘父迟疑地问到。
  刘一言连忙介绍：“爸……这位是……是许魏驰的妈妈……呃……”
  “鄙姓魏，曹魏的魏。”魏老师十分得体地自我介绍。
  刘家父母得知这就是救了自己女儿一条小命的许魏驰的母亲，自然对对方礼敬三分，魏老师也不端着，热络地和他们聊天。
  “我们家的傻儿子啊，一听说你们来了，急得跟什么似的，想亲自下来拜见二位吧，可惜又起不来床……”虽说语调轻松，可是谁也听得出魏老师语气里的心疼。
  一说到这个，刘家父母的愧疚和感激便又多了几分，连忙道：“魏老师说的什么话呢，按理说本该我们亲自登门拜谢的……既然小许也在这家医院的话，不如我们现在上去看看他吧……”
  “这可不行！”魏老师断然拒绝，“哪里有长辈上门探访小辈的道理啊？何况……”说着，她看了一眼刘一言，轻轻抿嘴笑：“更何况第一次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怎么都不应该是这种场合吧？”
  饶是知道了刘一言和许魏驰之间的关系，刘家父母还是被魏老师单刀直入的话吓得不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能尴尬地笑，反倒是刘一言，羞红了脸。
  “小儿现在身体不便下床，不能亲自来见二位，觉得很对不住。”魏老师正色到，“我爱人工作实在太忙，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也只来看了一眼就匆忙走了，这不，只能派我这个老妈子先来见见二位，一来呢，表示我们一家人对一言的重视，二来，也代儿子给二位赔个不是，不能亲自来见面……”
  “魏、魏老师……说的这是什么话……小许对一言的好我们做家长的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刘父是爽快人，就这么被魏老师带进了沟里，还浑然不知地说到：“孩子们的事，就由着他们自己去了，咱们两家人之间，也不要弄这些虚礼了……重要的是小许先把身子养好了……”
  “对……”刘母也接过话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感谢小许，如果不是小许，一言就……”
  魏老师笑吟吟的看着刘一言，开口到：“千万别客气，一言以后是要嫁到我们家来的，魏驰护着自己的媳妇儿本来就是应该的，你们谢他做什么！我看啊，让一言白白受了这么多苦，应该好好罚他才对！”
  “可千万别这么说……”
  刘一言无言地看着吴晟和刘一航，三位长辈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毫无障碍地就把她和许魏驰的事情给定下来了一样，完全没有人又要问问她意见的意思。
  刘一言心想，这大概就是古代那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的意思了吧？
  
  刘一言又在医院待了几天，期间，父母和家里的姑姑婶婶轮流陪着她，许魏驰那边，许魏霖也从上海赶了回来，和魏老师交替着二十四小时不离身，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层楼，愣是没有一点机会见面。
  更苦的是，两个人的手机都丢了，连电话里听听对方的声音也没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