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

  深夜里，他是被汽车轻微的摇晃吓醒的，一睁眼，却发现车门打开了大半，刘一言半跪在车门前，急急地冲他喊着：“许魏驰！出来......快出来！许魏驰你快出来啊！”
  许魏驰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车身却摇晃得更加剧烈了。
  他来不及多想，忍着右手和脖子的不方便，尽量快地从开着的车门处钻了出去，一下扑倒在刘一言身上，将她死死地压在石头上。
  几秒过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许魏驰身后的车竟然又随着潺潺流动的洪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坠下山谷。
  一阵青烟腾腾而升。
  刘一言被许魏驰突然的冲击力和重力压倒在地，后背生疼，可是这种痛楚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淡，很快又被许魏驰的怀抱治愈。
  他们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刘一言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许魏驰的后背，许魏驰的右手垂在身侧吊着，双膝跪在刘一言身侧以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左手轻轻摩挲着刘一言的脸颊。 
  “傻啊你......”许魏驰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劫后余生的狂喜，更多的却是难以言说的后怕。
  此时，他们所处的，已不再是之前刘一言爬上去的那一方稳稳的大石，而是旁边一块儿稍微低矮一些的岩石，此时，泥浆已经将石身没去了一半。
  刘一言忍着脚底的伤口，从大石头上慢慢爬了下来，伏在石头上，一块儿一块儿的去捡那些挡住车门的小石块儿。
  她不是不知道，一旦卡住车身的石块儿松动，车子必然下坠，可是，就任由车身被卡在石缝里，也不是一个办法，也不是绝对安全。
  她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破釜沉舟地试一试，如果成功了，许魏驰就相对地安全不少，如果……如果许魏驰来不及跳出来车子就被冲走了，那她就跟着他去了......
  反正没有许魏驰的日子，她早也已经过够了，如果后来没有和他重新在一起，她也许还能蝇营狗苟地过完这一生，可是......
  可是他们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才终于又回到彼此身边，这种幸福和甜蜜她才尝到了一点点就已经深陷其中，她再也没有勇气去想象一个没有许魏驰的人生了。
  还好……
  还好上天对他们不薄，让她重新又回到了他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此时已经不复往日的温热，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可是被他抱着，刘一言就觉得这是永恒。
  “刘一言……你这个笨蛋……”许魏驰低哑的声音从她的耳廓边传来。
  “我就是笨蛋......所以才会喜欢你，我就是笨蛋，所有才会离不开你……”刘一言笑着，用许魏驰的话来回敬他。
  
  *
  那是某次俩人吵架之后，毫无意外地，又是许魏驰先低头认错。
  “许魏驰……呜呜呜……你这个大笨蛋……”刘一言反倒恶人先告状。
  “对啊……我就是笨蛋，才会这么喜欢你……”许魏驰叹息，“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不这么笨？要怎么样才能不这么喜欢你？”
  ……
  最后，刘一言哽咽着，双眼泛泪看着他：“许魏驰……你继续喜欢我好不好……你不要变聪明，不要……不要不喜欢我……”
  *
  
  为了安全起见，两个人还是相互搀扶着，慢慢爬上了稍微高一些，也更稳一些的巨石上。
  两个人的浑身都湿透了，不知是之前未干的雨水，还是此番挣扎之后留下的汗水。
  俩人依偎着坐在巨石顶上，他们不知道时间，也无法踹则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安静地满足地依靠着彼此。
  “许魏驰……”刘一言叫他。
  许魏驰轻轻“嗯”了一声，偏过头去看她。
  刘一言浑身发烫，许魏驰只好伸出左手，紧紧搂着她。
  “你说……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
  “那......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
  “许魏驰……”
  “嗯......”
  “你爱我吗？”
  “爱……”许魏驰的下巴在她头顶摩挲了一阵之后，哑着声音回答到：“我爱你。”
  刘一言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好了……”
  许魏驰不解地看着她。
  “你爱我，我也爱你……”刘一言笑着说到，“我们在一起，这样真好……”
  “就算马上让我去死，我也……”
  “胡说！”许魏驰低声呵斥她。
  刘一言吓得缩了缩脖子，讪讪地说到：“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们都会活着，好好活着……”
  “嗯。”
  “我们回去就结婚……然后我要给你生孩子……”
  “好……”
  “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说好的……如果生了男孩子，就要叫他许逸晨……那如果生了女孩子呢？要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许慕言。”许魏驰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起来。
  “嗯！许慕言！许魏驰爱刘一言……”不知为什么，那些平日里难以启齿的情啊爱啊的话，在这一刻好像变得顺理成章似的，轻易地就被说了出来。
  好像此时不说，就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一样。
  “许魏驰……”
  “嗯？”
  “我好喜欢你啊……”
  ……
  渐渐地，两个人的体力都透支了，连话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
  俩人席地而坐，靠在岩石上，许魏驰一手紧紧搂着刘一言，刘一言身上冒出的热气让他有了一丝暖意，可是脖子上的疼痛感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许魏驰忍不住轻轻□□了一声，刘一言忙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
  “脖、脖子......”许魏驰现在是连一句完整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一言连忙跪起来，扶着许魏驰平躺下来，小心翼翼地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脖子，却在触摸到他冰冷的皮肤的一瞬间猛地缩了回来。
  许魏驰的眼皮越来越重，用力地咳了两下之后，慢慢闭上眼。
  “许魏驰！你别睡啊……”
  “我......我不睡......闭、闭上眼休息…..休息一会儿……”
  刘一言手足无措地跪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因为忍受剧痛而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想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在他身旁躺下来，侧着身子，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小声对他说到：“许魏驰……我抱抱你……抱抱你，就不会冷了……”
  
  
☆、烟雨疏（5）
  刘一言缓缓睁开双眼，霎时间，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
  看来，自己是又进了医院......刘一言忍不住仰天长叹，回国不到两年，竟然已经进了三次医院......
  哎......不知道住院费学校给不给报销呢？
  刘一言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身边传来一个好笑又好气的声音：“醒了就说话，不说话还以为你傻了！”
  刘一言扭过头一看，吴晟这个大魔王和刘一航小魔王正坐在她床边。
  见到刘一言转过头来，刘一航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在刘一言的床边，涕泗横流：“姐！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喝水吗……”
  刘一航连珠炮似的睡个不停，刘一言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这才慢慢想起发生了什么。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抓住刘一航的手：“他呢？许魏驰呢？”
  动作有些大，她的腰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可是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刘一航。
  刘一航一愣，似乎对刘一言高烧昏迷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寻找许魏驰很不满，撇撇嘴，没有回答。反倒是伸手探了探刘一言的额头，轻声嘟囔：“好像不怎么烧了……”
  刘一言只记得自己睡着之前，许魏驰受伤了，还伤得很严重，甚至让一向看起来精神抖擞的许魏驰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奄奄一息……
  对！许魏驰的脖子受了很严重的伤，当时，整个人几乎都不能动了......如果伤到脊椎的话……如果……
  刘一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一把推开刘一航，对着神叨叨坐在一旁的吴晟急吼吼地喊到：“许魏驰呢？他怎么样了？”
  吴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又没有良心？我们兄弟俩一接到消息就去哪个什么小破县城里把你给接回来，在这儿守了你一天一夜了，你这一醒来，开口就问别的男人，你好意思吗？”
  刘一言很快抓住吴晟话里的重点：“我们回林城了？把我接回来？许、许魏驰呢？你没把他也……也带回来？”
  吴晟对她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许魏驰的？”
  刘一言瞪他：“不能！”随后语气又软化了一些，诚恳道：“哥…..许魏驰他到底怎么样了？”
  吴晟扭过头看了一眼刘一航，刘一航撇过脸，不满地“哼”了一声，吴晟无奈地看着他笑了笑，这才对刘一言说到：“他身上的伤比你严重不少，现在大概还在昏迷，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这个“事”字还没说完，刘一言就“蹭”的一下揭开被子，就要下地，刘一航手脚更快地按住了她，又急又气地说到：“姐！你干什么呀？！”
  “许魏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