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

我要去看看他！”
  吴晟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楼上。”
  刘一言把视线转到刘一航脸上，眼神坚定地说：“一航，我要去看许魏驰。”
  刘一航拧紧了眉，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大概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他的下巴长出了淡淡的青色的胡茬儿，下眼睑也微微有些发青。
  “不准去！”刘一航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同样不容拒绝。
  这下，不只是刘一言不懂刘一航意欲为何，脸吴晟都不解地看向了他：“刘一航，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你姐要干什么，是你能决定的吗？”
  刘一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刘一航抓着刘一言的手的力道稍稍卸了一些，说出的话像是在打商量，可是却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姐姐，你不要去找他！”
  刘一航话音一落，病房里静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吴晟和刘一航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刘一言。
  “为什么？”出乎刘一航意料的，刘一言没有发火，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双眼直视刘一航，平静地问到。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刘一航甚至开始怀疑，刘一言是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一航……”刘一言轻声叫他，“告诉我为什么，好吗？”
  刘一航太阳穴附近的血管轻轻动了动，紧紧抿着的双唇轻轻张开：“因为……因为他不是好人……”
  没想到，听到他的话之后，刘一言却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我，你判断好人和坏人的标准是什么？”
  刘一航顿时语塞，半天之后，才喏喏地说到：“我……你忘记了吗？以前……以前他那样对你……现在又……总之！只要和他扯上关系，你身上就没发生什么好事！”
  “以前？”刘一言疑惑的目光看向刘一航。
  刘一航干脆直言不讳：“那个时候，他说和你分手就和你分手，害你伤心难过，现在他……他凭什么说要和你在一起就要和你在一起啊？”
  刘一言怔住。
  半晌之后，她才轻轻反握住刘一航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谁跟你说那个时候是他要和我分手的？”
  刘一航脖子一梗：“我就是知道啊……那时候……有一次，我看见你偷偷躲起来哭了……”
  刘一言笑起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他不顺眼的？”
  刘一航扭扭捏捏：“那倒也不全是……”
  “一航……那个时候……那时候，不是他要和我分手的……是……是我提出来的要分开，然后他同意了……”刘一言耐心解释到。
  “哼！他为什么这就同意了？”刘一航不满地冷哼。
  “我们那时候……那时候太年轻了，不懂怎么去和对方相处……怎么说呢？你现在也恋爱了，你应该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摩擦和冲突的，那个时候的我太任性了，总是要他一味地将就我……可是时间长了，他的耐心也许就耗光了……”刘一言目光悠远，回忆仿佛也回到了十年前，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物质和任性叹息。
  “更何况，那时候他在G市，我在滨城，距离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刘一言看着刘一航，“一航……他很喜欢我，一直都喜欢我…..我、我也一样喜欢他……那个时候我们分开，并不是谁单方面做的决定，而是我们都达成了一致，我们没有办法在继续相处下去了……这，不是谁的错，你明白吗？”
  
  刘一航没有说话，眼神却微微有些松动了。
  “一航……我很喜欢许魏驰……和以前一样喜欢他。”刘一言说，“你能不能，也像以前那样喜欢他？”
  刘一航低下头，没有回答。
  吴晟打破沉默：“我说刘一言，你到底还要不要上去看他？”
  刘一言还没来得及回答，刘一航便抢先说到：“那、那你想先看，自从你回来和他又……又那个……你就没遇上什么好事！先是你们学校那两个学生的事……”说着，他偷偷瞟了一眼刘一言，见她神色并无异常，又继续说到：“这次又弄成这样，都、都是因为他！”
  “和他在一起，就已经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了。”刘一言淡淡地说到，“更何况……这些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一航……我们讲讲道理，这一次要不是他去找我，你以为我还有机会回来吗？”
  刘一航不说话，一抹红色竟然从脸颊迅速窜到了耳廓上。
  他慢慢从床上站起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去瞥刘一言的脸色。
  刘一言忍不住嗤笑了一下，对他伸出手：“扶我起来吧，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刘一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从善如流得扶着刘一言，跟在吴晟的身后，走出了病房。
  刘一言手上的脚上已经换上了全新的干净的绷带，依旧被包的圆圆的，于是那只脚只能轻轻搭在拖鞋鞋面上，大拇指用力，跻着拖鞋慢慢往前。
  电梯从十五楼到十六楼只是短短几秒钟，可是刘一言却觉得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甚至久到，当她缓缓推开许魏驰那间病房的房门时，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
  刘一言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正在低头和许魏驰轻声说话的坐在椅子上的魏老师抬起头看着她。
  “你来了。”许魏驰依旧平躺着，平静地说到。
  好像他早就知道刘一言会来一样。
  “魏老师……”刘一言先是礼貌地叫了一声魏老师，视线便定定地落在了许魏驰的身上。
  许魏驰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神落在天花板上。他的脖子上安了一个白色的颈托，将脖子牢牢地固定住，于是他连转过头来看刘一言一眼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的身子被遮盖在被子底下，刘一言不知道他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就这样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心疼得要发疯，眼里蓄满了泪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过来啊……过来，让我看看你……”许魏驰低沉却依旧有些虚弱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传来阵阵若隐若现的回音。
  刘一言紧紧咬着下嘴唇，没有动。
  许魏驰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一言……过来……”
  
  
☆、烟雨疏（6）
  窗外已是黄昏，初夏的斜阳还没有那么灼热的温度，一轮红日将落不落地吊在天边。
  病房内的白炽灯却将这个小小的世界照得灯火通明。
  “一言……过来……”许魏驰微弱的声音传到病房门口兄妹三人的耳朵里。
  刘一言的身子半靠在刘一航身上，在见到许魏驰的那一刻起脸就变得煞白，面上是伤心而又害怕的表情。
  她很想快步走到许魏驰的面前，可是她又非常害怕近距离看到他此刻的处境。
  吴晟的手机适时的响起，打破了这一片骇人的沉默。他朝着病房内正看着他们的魏老师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转身到走廊去接电话。
  刘一航轻轻按了按刘一言的手臂：“姐……”
  刘一言如梦初醒，就着刘一航的力量，慢慢朝着床边挪去。
  从房门到病床的距离并不远，刘一言的脚不方便，一开始只能慢慢地往前挪动，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越走越急，到最后，几乎是她拽着刘一航来到了床边。
  许魏驰的的脖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头来。
  可是光是这张脸，就足够让刘一言心疼得滴出血来了。
  这是分开一个多月以来，刘一言第一次在这样光线清晰的情况下仔细地端详他的脸，他的脸颊比一个月前瘦了至少一圈，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更是显得凌厉。
  可是此时，他的下巴上，两腮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眼窝深陷，剑眉微微拧起，令他看起来分明老了七八岁。
  而更令刘一言难过的，是他一侧脸颊上几道已经结痂的细密的伤口，兴许就是在他砸破车窗的时候留下的。
  刘一言忍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
  许魏驰仰着头看着她，皱着眉，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被魏老师抢了个先。
  “一言……”她在床的另外一侧，站起身来，目光温和地看着刘一言。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包容的眼神，让刘一言蓄在眼里的泪水彻底溃不成军，潺潺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对、对不起……”刘一言泣不成声地说着，低着头不敢去看魏老师的眼睛。
  魏老师轻轻笑了笑，眼底却依然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
  刘一言抬起头来，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许魏驰才会……才会变成这样……”
  “一言，要去找你，是他自己的选择，遇到危险，选择保护你，也是他自己的决定……一言......他不怪你，你为什么要怪自己呢？”
  “我.....”刘一言语塞，呆呆地看着魏老师。
  “妈……”好在许魏驰及时出声。
  魏老师轻轻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嫌我这个老太太在这里碍事了吧……”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床尾来到刘一言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的手臂：“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我去附近给你们买点儿吃的，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刘一言低着头，喏喏地：“谢、谢谢……”
  
  魏老师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许魏驰和刘一言、刘一航姐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