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翠花和邦妮

第17章


  从顾绣展区出来自然要去苏绣展区。
  按书上的说法苏绣的起源很难断言,但根据20世纪50年代吴地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织物与骨针等实物来看,早在上古时期吴地就可能出现了刺绣。
  而苏绣的最早记载可见于西汉刘向的《说苑·正谏》中关于吴人送外交使节排场的记述:“晋平公使叔向聘于吴,吴人拭舟以逆之,左五百人,右五百人,有绣衣而豹裘者,有锦衣而狐裘者。”
  大意就是晋平公送使节时,排场盛大,左右都穿披锦饰绣的华丽服饰,蔚为壮观。
  在苏绣刚开始发展起来时,形式单一,针法简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绣的日渐繁荣使得苏绣绣法逐渐丰富,针法灵活多样,到如今,虽然苏绣这种传统工艺并不像苏绣最繁盛时遭人推崇,但依旧有许许多多的普通绣娘、工艺大师为苏绣的发展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刺绣艺术节展出的多是当下新一代绣娘的作品,早期的像沈寿,乱针绣创始人杨守玉等等大家的作品则很难看到,毕竟这些人的作品不是被国内外展馆收藏就是被送人了,要看到实在很难,就像翠花师傅收徒那样,得讲究一个缘分,之前看到韩希孟的作品就很让翠花满足了。
  新的绣娘因为不被时局拘束,视野相对广阔,新的想法自然就多,也因此在这次展出上有很多翠花不曾见识过的新型绣种、创新的针法以及从未在传统绣稿中出现过的新题材。
  其中有一扇与一张摄影作品摆在一起的日出册页就让翠花很喜欢。
  “我知道可以不只是绣那些已经存在的绣稿,可以绣一些别致的东西,但我还是被震撼到了,”翠花笑着扭头看靳宜,“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没有艺术细胞的理科生道:“日出?”
  “是自由,”翠花笑眯眯道,“我每天都在经历日出,绚丽的,安静的,美好的,但我从未想过让这些美丽的自然景象出现在我的绣布上。”
  苏绣展区还有一个专区,用来放当下一个很有名的工艺大师的一系列作品。
  这些作品都是用这个大师自创的针法,绣的也是大师自己设计的绣稿,系列名字叫“故乡”。
  这一系列作品都是绣大师家乡的弄堂、低矮的瓦房、潺潺流动的河水、夕阳剪影里的乌篷船,每一副绣品都像是一幅水墨画,安静,辽远,只一眼,就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岁月,回到了怀念的故国家园,让身处异乡的游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靳宜在一边看着,虽也被作品打动,但还是对翠花说来就来的情绪感到哭笑不得。
  他笑着安抚道:“好了,哭什么,不至于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感动到掉眼泪吧。”
  “还是想起奶奶了?”靳宜垂下头和翠花隔得更近了些,“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这么恋家?”
  翠花面上发红,退开一点,揩了下眼角:“不是,就是很感动。”
  靳宜笑笑,拍拍翠花的背,“好了,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去吃点东西了。”
  俩人逛了好一会,钱老太太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时间已经到了正午,老太太显然已经撑不住先走了。
  “刺绣节要办一个星期,”靳宜拉着翠花的手腕往外走,“也不急着一天就要全部看完吧?”
  是不着急一下子看完,但翠花在看完这一个上午之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拿起自己的绣线与针,这回参观对翠花来说无异于醍醐灌顶,心里全是各种各样颠覆性的想法,原来苏绣可以用自己创新的针法,原来苏绣不只是绣那些循规蹈矩的传统绣稿,原来苏绣可以像一门与绘画比肩的艺术,表达出对自然对社会乃至于对这个世界的感受。
  ☆、刺绣艺术节(二)
  《故乡》用的针法是绣娘独创针法,针法变化灵活,交叉重叠,形式上有点像乱针绣,但比起乱针绣又多了苏绣平绣绣法中的齐顺均匀。而且针脚极短,描述上品刺针绣品“一芝麻三针”的说法用在这里也一样贴合。
  《故乡》展品附近的铭牌上有解释,这种独创针法是创作者回到故乡时恰遇到故乡的霏霏细雨而得到的灵感。创作者后来便将这种针法取名丝骨针。“丝骨”源于“思故”的谐音。
  翠花对《故乡》的创作者有着说不出的崇拜,前面很多展品都只是看一眼就走开了,连韩希孟的《红蓼青虾》都没能让她长久驻足,但吃完饭后翠花重新回到这里,几乎移不动脚。
  “‘自然凑合,疑为云锦天衣;想入微茫,何论舆糠舟芥’,我怎么就想不到呢,”翠花托腮看着《故乡》最大的一幅屏风,上面正是夕阳下的潺潺流水,一叶小舟在水面上荡漾,就像安静地睡在母亲怀抱里的孩子,“太漂亮了,针法、丝理、颜色,最重要的是巧思独创,简直灵妙天成出神入化。”
  “完全符合绣谱中能、巧、妙、神的说法,”翠花不禁抚掌,一叹后转头对靳宜笑道,“想回家了。”
  “想回家?”靳宜不解。
  “想家里的绷架了,”翠花叹气,“从来没觉得家里天天都用的绷架这么可爱过,现在就想回去将它搬到院里,轻轻勾图,静静下针,每一皮都匠心独运,每一边都浑然天成。奶奶常说刺绣刺绣,绣的不是花卉虫鱼也不是飞禽走兽,无论绣稿多么繁复华丽,绣法多么丰富多变,都不及用心两个字来得可贵。绣娘是不是用心,行家一眼就能从你的绣品里看出来。”
  翠花在提到刺绣时眼里的光芒比S市繁华夜景更勾人摄魄,都说S市是不夜城,而翠花眼里那种柔和却又夺目的光芒,是不落的星光。
  她是真的喜欢刺绣,又或者用热爱这个词更为准确。
  好不容易翠花愿意从《故乡》那一系列作品前走开,结果还没转弯又被六套挂在展柜里的新娘喜服吸引。
  “这是龙凤裙褂,”翠花眼里有惊喜,拉着靳宜道,“姑姑店里可以定做这个。”
  翠花从第一套龙凤裙褂跟靳宜说起,“龙凤裙褂共分六种,龙凤褂、小五福、中五福、大五福、褂后和褂皇,根据裙褂上金银线密度划分,龙凤褂最疏,只占35%到40%;最密的是褂皇,占到了98%,几乎整条裙子上都是金银线绣制的图案,看不到绣地。”
  “定制龙凤裙褂要早做准备,我曾经帮姑姑店里绣过一套中五福,花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翠花道,“绣龙凤裙褂上的图案要用平金针法,先用金线沿纹样铺排,然后用色线钉固,要绣到填满纹样。”
  中国明清时候的龙袍就是用这种绣法。绣出来的服饰纹样繁复,色泽华丽,奢侈高贵但并不艳丽俗套。
  眼前的六套裙褂是精品,下针细致,龙纹、凤尾、云瑞都浑然一体,流畅舒缓如同暖春的风。
  而金银线的华贵夺目与红色裙缎相衬,仿佛已经能看到出嫁新娘美好幸福的模样。
  古香古色的长街,爆竹声声,身穿龙凤裙褂的新娘小心撩起盖头一角,露出红润明媚如同六月晚霞的脸颊,禁不住的微笑甜而幸福,而长街的微风、檐上的灯笼、欢笑着的孩子,一切都像画卷一般美好,只恨不能时间永驻,这一刻便也能如同不磨不灭不老不死的时光,长留心间。
  靳宜拿手机将站在展柜前失神微笑的翠花拍了下来。
  手机里的小姑娘明艳动人,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展厅柔和的光下眉眼如同春雨过后的山水,清丽怡人。
  “如果以后我要结婚了,我就给自己绣一套褂皇,”翠花回头笑着看靳宜,“不过应该要提前一年的时间来准备了。”
  “好,”靳宜笑道,“没关系。”
  、
  当用心去做一件事时间就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翠花又跟着靳宜去吃晚饭。
  “我请你吧,”翠花道,“今天辛苦你了,一直陪着我逛,是不是很没意思?”
  “不会,”靳宜笑笑道,“很长见识,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今天才知道,好的刺绣比起名家画作也不遑多让。”
  “对啊,”翠花靠着座椅,“今天太开心了,你说你长了见识,我也收获了很多,太佩服那些能创造出新的针法、新的题材的绣娘了。以前奶奶让我看绣谱,里面提到光影,提到表现物体的凹凸曲折、阴阳向背,都只是看过就算,从不上心,但没想到会有绣娘专门研究这些,还能创造出新的针法,还能申请专利,很神奇是不是?”
  翠花扭头认真的看着靳宜,那模样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亟待在乎的人夸赞。
  靳宜很给面子,笑道:“是,只要有心,以后你也能创造出新的针法,也能申请专利,别人用你的针法还要有你的授权和许可,这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希望有那一天吧,”翠花笑道,“创新也是要看机缘的啊,我现在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凡事都讲究缘分了。”
  “之前一直想问,”靳宜道,“你学刺绣还请了师傅?”
  “不是,”翠花笑出来,“刺绣要勾稿,我小时候勾得不好看,奶奶就让我去学画画,”翠花神秘地看向靳宜,“你猜我师傅是谁?”
  “是谁?”靳宜好笑道,“会画画的人这么多,这要怎么猜?”
  “会画画的人虽然多,画得好的人却不多,尤其还是国画。”
  靳宜想了一下道:“总不至于是李延年李国手吧?”
  “你知道我师傅啊?”翠花惊讶。
  “在你眼里我难道很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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