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勿忘

在娘家一直住到中秋。八月十五本应家家户户吃月饼赏月亮，可谁还有心大摆大过呀，有些人家连家都没有，饥一顿饿一顿的，能保条命算不赖了。
    爹爹因为我们是新女婿上门，依然做得好一点过节日。只可惜今年这个中秋节阴雨绵绵，小雨哗啦不停，月亮的影子自然不会有。
    没有明亮皎洁的月亮可赏，一家人只好坐在屋里说说话聊聊天。然后夜太晚时便回屋休息。
    我的闺房烛火通明，照的房间特别温馨。
    一进屋，罗爷便把我抱起来打着转走向闺床。刚洗漱好的我，脸又湿又滑，头发披散着。被他抛到床上后，样子大概很妖媚，因为他偎过来笑骂我是迷惑人的小妖精。
    实在冤枉，我什么精都不愿做，只做一个平平常常的女人。
    他润润湿湿的唇亲过来，掠过我的眼睛、脸庞、嘴巴、脖子，一路向下。我被他男人的魅力攻略得浑身发软。忽然，外面的夜空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吓得我一激灵，睁开眼紧抓住罗爷不敢动。
    “别怕，我出去看看。”罗爷吻了我一下，俯起身。神色凝重。他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枪，轻轻打开门闪出去。
    我从门缝里追着罗爷瞧。他顺着梯子爬上一件屋顶，朝枪响的方向望去。我在门里看不到他看到的情况。
    爹爹也被惊醒，从屋里跑出来，手里同样握着一把枪。上了年纪的爹爹没有罗爷那么麻利，他登上自制的“瞭望台”，观察情况。
    街道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哭叫声。
    “土匪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声音惊恐急切。
    “老爷！老爷！……真是土匪，前面老焦家被洗了……”仆人唐六急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哪儿的土匪？往哪边来了？”爹蹒跚着退下来，紧张地拉枪。雨雾打湿了他的头发。
    “……南边山头和西北山头的。两山头的碰一块乱了。不管谁家，冲进去……就抢。老焦家正喂奶的媳妇给抢去了。老焦儿子上去拼命，结果被崩了枪子……”
    “是往这个边来了吗？快点说！”
    “……是，看不清楚，人和土匪跑乱套了。反正是顺着街口往这边跑。”
    “快！把大门守好！抄家伙上好膛，准备着。念昭她娘！……”跌慌慌张张喊娘，又喊我，“念昭，块过来！”
    我顺着走廊跑出来。“快，跟你娘到暗室。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来。”爹推着我，把我推进他们的屋。娘牵着弟弟花容失色，步履踉跄。一看到我，娘赶紧拧床头屏风上的一颗珠子。接着床头罗帐阴影处的墙裂开了一个缝口。
    “快，进去！”娘一把把我和弟弟推进去，她跟着挤里面。赶紧又拧了暗室里侧的一个珠子，暗门瞬间关上了。
    暗室里黑漆漆的，看不见什么。我和弟弟互相握紧了手，跟着娘站好，吓得大气不敢出。“娘，姐，我怕！”弟弟小声地叫道，“别怕，别怕，有娘和姐姐在。”我尽力安慰着弟弟，心却一样怕得咕咚咕咚响。不知道爹爹和罗爷在外面怎样？
    娘拥着我俩，我娘仨就那样紧紧互拥着，默默站着。看不清彼此的脸，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传来几声撞击，然后外面的地跟着咚咚震了几下，接着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院子里的狗一个劲的叫着，直叫得声音哑起来。
    街上的混乱我们在暗室里听不清楚，自己家又静的出奇。没有听见爹爹和罗爷的枪响，他们会不会……？我不敢去想，心里害怕紧张。
    “娘，我想出去看看。”我在娘耳边悄声说。
    “不行，你爹不来叫咱，谁也不能出去。”娘亲的声音在黑夜里透着一股决绝与冷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弟弟窝在娘亲怀里睡着了。我和娘一直瞪大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暗室，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一页是否过去？或是几个黑夜？
    终于，我和娘听见了堂屋开门声，是爹爹的脚步声。娘拍醒了弟弟。这时暗室门裂开，明亮的光线透进来。我看清了娘和弟弟的脸。爹爹托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来，“好了，没事了，出去吧。”爹爹扶着半醒的弟弟往外走。
    原来，天已大亮，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爹爹把弟弟扶到床上，让他继续睡。这才过来喝了一口桌上的剩茶。我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罗爷，心里猛然一紧，把疑问的视线投向爹爹。惊见他身上很脏，泥水混杂着血迹。怎么了？爹流血了？
    “爹，你身上的血……”我蹲过去查看。
    “爹没事，爹没有伤到。这些是土匪的血。”
    “罗志呢，爹？”我等待爹爹说出令我心安的话，又怕他说出令我害怕的话。
    “马上就过来了。”爹的表情没有异样，不惊不炸。我松了口气，不是我想的那种坏消息。
    爹爹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罗爷的说话声。
    “今儿天晴的多好！”属于他特有的男人嗓，非常男人，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欣喜的迎上去，急切地想看看他是不是全身都好好的。羞答答地看向他的脸——他的目光同时射过来，火焰般炙着我。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我俩同时开口说同样一句话。静默那么一下，又都笑了。他的笑豪放不羁，我的笑发自内心。
    很自然的他拉了我手一同回房。
    “继续昨晚的！”他低沉着声音专注地望着我，双手拥得我紧紧的。
    “继续什么，大白天的。”我笑嘲道，手却回抱他的腰，感觉心里很踏实。
    “昨晚上咋回事？爹爹身上搅得很脏。还有你，让我检查检查，有没有伤？”我掀起他的上衣，查看他的肌肤。
    “屁股你还看不看？”他坏起来？
    “你——衣裳潮湿，也有泥印，赶快换了。”我寻来一套新衣服递给罗爷，他在我头顶上亲了一下才去水房洗头换衣。
    我思索着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为什么爹爹和罗志弄得很脏？还有那怪怪的声音，外面的街上杂乱，我家倒安静。他俩是怎样做到的呢？
    “歪着个脑袋瓜想啥？”罗爷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走过来，带着皂碱的清香味。
    “坐下，我帮你擦。”把他拉到椅子上，拿过手巾帮他擦干。“夜晚上你在屋顶看到了什么？”
    “惊吓的百姓在前面跑，抢红眼的土匪在后面追。他们目的很明确，钱财和女人。
    我看到五六个土匪踩着雨水往咱家墙边溜。他们都非常擅长翻墙，等他们溜到我枪口下，我想放枪撂倒他们。可又怕枪响引来更多的土匪。于是，我只有等他们靠的近了，甩了几把飞刀，结果了四个人。最后两个是扔了套绳，勒狗一样勒死了。
    这六个人一下死咱家院长附近，怕土匪发现来报复。我就和爹几个人顺着墙滑下去，拖远了那些土匪的尸体。
    昨晚注定是不安稳的夜。为安全起见，我和爹爹就一直守到天亮。好在雨夜过去，大晴的天来了。”
    讲完，罗爷如释重负拿掉我擦头的手巾，把我的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他又温存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