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4:维也纳死亡事件

第40章


他的解说干脆精简,充满自信。总理对汇报工作的人一向粗暴,这是尽人皆知的,不过此刻他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听到有人在罗马想要了加百列的命,他向前欠身,面色紧张;听说阿德里安·卡特尔坦白了美国人参与其中,他又怒形于色。加百列为了展示他的书面证据而站到了总理旁边,一件一件地把材料摆在灯光下的写字台上。沙姆龙静静地坐着,双手紧紧捏住椅子扶手,似乎是在努力严守着保持沉默的誓言。勒夫死死盯着挂在总理办公桌后面的画像,似乎在和画上的西奥多·赫茨尔比赛瞪眼睛。他时不时用一支金笔做做笔记,还用沉思的眼光看过一次自己的手表。
    “我们能逮住他吗?”总理说着,又补上一句,“而且不要弄得沸反盈天的。”
    “能,先生,我相信我们能行。”
    “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
    加百列将细节和盘托出。总理肥厚的双手交叠在写字台上,静静地听着。加百列说完后,总理点了点头,又转头注视着勒夫一一我料想你的不同意见该登场了吧?
    曾经身为技术人员的勒夫,答话之前先花了片刻时间整理了自己的思路。他的回应不带情感,井井有条。如果有条件让他把想法展示在流程图或是精算统计表上,勒夫一定会手持教鞭,站着解说,一直讲到天明。不过限于场合,他坐在原地,很快就让他的听众陷入了厌倦。他的讲话停顿了若干次,每次他都会用双手食指摆成一个金字塔的塔尖,然后压在他没有血色的嘴唇上。
    这是一次颇有意味的调查工作——勒夫用反讽的语气夸奖了加百列,他又说,不过现在不应该浪费宝贵的时间和政治资本去收拾一个纳粹老头儿,现在不是时候。当初,对于追捕大屠杀战犯一事,本部门的创始人是抵触的——艾希曼的那桩案子除外一一因为他们知道,谍报部门的首要任务是保卫国家安全,而追捕任务会分散有限的精力。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今天。在维也纳逮捕拉德克会给整个欧洲造成负面影响,那里的国家对以色列的支持会变得危如累卵。对于那些弱小的奥地利犹太社区来说,这样的行动也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因为那里的反犹主义树大根深而且暗流汹涌。如果犹太人在街头遭到了袭击,我们怎么应对呢?你认为奥地利当局会动一根手指去阻止吗?最后,他摊牌了:为什么起诉拉德克就该是以色列的义务呢?让奥地利人去干嘛。至于美国人,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事吧。只要揭露拉德克和梅茨勒的身份,然后任由事情发展就好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的,那样一来,我们也不必搞出绑架行动那样夸张的动作了。
    总理静静地沉思片刻,然后抬头看着加百列:“能够确信这个路德维格·沃格尔就是拉德克吗?”
    “确信无疑,总理阁下。”
    他转向沙姆龙:“我们确定美国人不会临阵退缩?”
    “美国人也非常渴望给这个问题作个了断。”
    总理低头又看了看桌上的文档,然后作出了决定。
    “上个月我在欧洲巡回访问,”他说,“在巴黎的时候,我访问了一座几周前遭人焚烧的犹太教堂。第二天就有家法国报纸刊登社论,批评我专门选择反犹主义和大屠杀的余孽,只不过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罢了。现在,也许是时候了,该提醒一下世人,让全世界了解,我们为什么会定居在弹丸之地,被强敌环伺,为了生存而苦苦奋战。把拉德克抓来,让他来告诉世界,为了掩盖大屠杀的真相,他都犯下了什么罪行。也许这样会让有些人闭上嘴,一时的也好永远的也好,别让他们再说大屠杀是编造出来的,是我和阿里这种人设计的大阴谋。让那些人正视我和阿里的存在吧。”
    加百列清了清嗓子:“这不是为了政治,总理。仅仅是为了正义。
    总理对突如其来的反驳露出了浅笑:“不错,加百列,这的确是为了正义。但正义和政治往往是相辅相成的,当正义能够为政治服务的时候,那就没有什么不道德的。”
    勒夫输掉了第一回合,力图掌握行动的控制权,从而赢得第二轮的胜利。沙姆龙知道他的目的还是一样:扼杀这个行动。总理也知道他的心思,这对于勒夫来说真是不幸。
    “是加百列给我们带来的点子。让加百列好人做到底吧。”
    “恕我直言,总理,加百列只是名‘刺刀’特工,虽然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一位,但他不是行动规划者,所以不是合格的人选。”
    “他的行动规划我听着就不错。”
    “是的,可他能做好筹备和执行工作吗?”
    “沙姆龙会全程支持他。”
    “这正是我担心的。”勒夫酸酸地说。
    总理站起来,其余的人也跟着起身。
    “把拉德克逮回来。但是不管你们怎么做,都千万不能在维也纳搞出乱子,绝对不行。逮住他,手脚要干净,别伤着他,别弄得他心脏病发作。”他转向勒夫,“为了完成使命,要确保他们所需要的一切资源。别以为你投了反对票,就能够置身事外了。就算加百列和沙姆龙引火上身,你也得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别来官僚主义那一套,你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就这样。”
    出门的时候,总理抓住沙姆龙的手肘,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他一只手撑住墙,挡在沙姆龙的肩膀上方,不许他逃走。
    “这小子准备好了吗,阿里?”
    “他不是小子,总理,他再也不是小伙子了。”
    “我知道,我是说他能行吗?他真能说服拉德克,让他到这里来吗?”
    “你读过他母亲的见证录吗?”
    “我读了,而且我知道换了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会怎么做。估计我会一颗子弹打进那个王八蛋脑袋里,就像拉德克对许多人做的那样,然后就万事大吉了。”
    “照您的意见,这样的行为合乎正义吗?”
    “有一种正义是给文明人的,通过那些穿长袍的法官大人得到伸张;还有一种正义,是先知的正义,上帝的正义。这么巨大的罪恶,谁能宣判它,谁承担得起?什么样的惩罚才最得当?无期徒刑?人道毁灭?”
    “真相,总理,有时候,昭示真相就是最好的报复。”
    “如果拉德克不接受这宗交易呢?”
    沙姆龙耸耸肩:“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不需要另一个德米扬鲁克[1]。我不要把昭示屠杀真相的审判变成国际媒体的马戏场。拉德克如果能默默地消失,会比较好。”
    “默默地消失,总理,您的意思是?”
    总理重重地往沙姆龙脸上呼了口气。
    “你能确定就是他吗,阿里?”
    “这一回,毫无疑问。”
    “那么,如果必要,做了他。”
    沙姆龙低头望自己的脚,却只看见总理膨胀的腹部:“咱们的加百列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从1972年开始就压在他身上了。他不适合再做刺杀工作了。”
    “早在你之前,埃瑞克·拉德克就把包袱压在他身上了,阿里。现在是个机会,加百列或许能卸掉一些。让我说得更明白些:如果拉德克不同意到这里来,那就让火焰王子干掉他,让野狗舔干他的血。”
    [1]约翰·德米扬鲁克(Jphn Demjanjuk),世界最大纳粹嫌犯之一,曾被指控大量残害索比堡灭绝营的囚犯。
    30
    维也纳
    第一行政区的午夜死一般寂静,这是只有维也纳才有的静,肃穆而空旷。克鲁兹对此聊感安慰,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老头儿居然把电话打到家里了,这极为少见。此前克鲁玆也从来没有被人从床上叫起来去开会的经历,他估计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他看着街道,并不见任何异常,又瞥了一眼倒视镜,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从车里爬出来,走到气势逼人的大门前一一这里就是老头儿的房子,一座玄武岩的豪宅。在一楼,闭合的窗帘后透出灯光。整个二楼只亮着一盏灯。克鲁兹按响了门铃。他感觉有什么人在监视他,这是种极其细微的感觉,似乎有人在他的后颈处呼吸。他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
    他再次把手伸向门铃,然而还不等按下去,一阵鸣声就响起来,门闩弹开了。他推开大门,穿过前庭。刚走到门廊,房门就开了,门口站着一名男子,身穿正装,松垮垮地系着领带。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肩部的枪套和里面的格洛克手枪。克鲁兹对此情景并不惊讶,他很熟悉这个男人。他是国家警察署的前任警官,名叫克劳斯·哈尔德。是克鲁兹雇了他来给老头儿当保镖的。哈尔德通常只在老人外出或在家会客的时候才陪在他左右。他的出现,如同那个午夜打到克鲁兹家里的电话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在哪儿?”
    哈尔德没言语,只是看了看地板。克鲁兹解开雨衣纽扣,走进了老人的书房。隐藏在墙面里的拉门开了,一间小小的、胶囊般的电梯正在等候着。他走进去,按下一个按钮,电梯向下开动了。几秒钟后,电梯门再次打开,眼前是一间地下密室,室内的装潢是柔和的黄色调和巴罗克式镀金纹饰,体现了老人的品位。这间屋子是美国人为他建造的,为了让他在这里召开重要会议,避免遭到俄国人的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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