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少年,但是他却比我年长,目测应该在16-18岁之间,面容姣好,清新俊逸,长得有点中性,看上去温文尔雅外加一点憨厚气质,可以说,他的长相与气质和前世的我有几分相似。说到交响乐团,我无比怀念,从前我在巴黎音乐学院也会和同学们一起组团演奏,那种感觉妙不可言,大家都在共同演奏的音乐中得到了神交与洗礼,恍如共同沐浴在阳光与和风之中。
于是,我没有多加考虑便答应了少年的邀请。
袁文渊似乎生气了,有好一段时间没来找我。我也没有多加理会,每天上完课就会去演奏厅参加交响乐团练习。有点让我惊讶的是,原来那个白衣少年就是指挥,听说他出生于音乐世家,也是曾经名扬于世的神童。突然惊觉,这个学校虽然名不经传,却不乏奇才。少年的名字叫刘俊宇,他的耳朵非常敏锐,一下便能听出乐团中哪一位成员在哪一节中的错误,我们在沟通上并没有太大的障碍,很多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就一个眼神便清楚对方的意思。
什么都不去想,就沉浸在这场音乐盛宴中,那个可怖的梦魇就在我的意识转移中逐渐消散。音乐节那天,可谓人山人海,我甚至还见到几个老外在校道里穿行。走进演奏厅后台的房间,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候在那儿。刘俊宇是最后一个走了进来,礼服装束让他看上去气质超凡,恍如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只见他拍了拍手掌,笑着对大家说,“愉快的音乐之旅要开始了。”轻松的台词带动着我们走向了舞台,这个少年的音乐纯粹而澄澈,洗涤着我身上所积累的戾气,我的灵魂因为他的音乐而得到了净化。演奏完毕后,全场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我差点哭了,这场音乐盛宴让我回想起了巴黎音乐学院所结交的朋友,我们一同演奏交响乐的情景如同昨日重现,当记忆尘封下来,直教人忍不住伤怀。
下一场的演奏是张凤姿的钢琴独奏。我没有去听,换回普通装束,收拾好东西便走了出去。
“诗童,等我一下。”
刘俊宇从身后追了上来,和我一起走出了演奏大楼。
“张凤姿的钢琴,你不去听吗?”我问他。
“不了。”他笑了笑,“现在,我的心只装得下你的钢琴。我的能力还不够,不够把你的钢琴和乐团完美地贴合,请见谅。”
“没有那种事,你的音乐让我感到非常愉悦,很高兴能和你合作。”我连忙说道。
“你,真的才12岁吗?”他突然话锋一转,犹豫地问。
“哈?”我百思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你的外表是有着12岁的稚嫩,但是言行,眼神,钢琴无不透出一种非常成熟的底蕴,你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女孩。”
“呵呵,你也是一个很神奇的男孩。”
他突然停止了脚步,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和你交流音乐的这段期间让我成长了不少,我很庆幸能遇上了你,因为你,我下定决心到法国留学,继续去研磨。到时候,请再和我一起组建乐团吧?”他恳求道。见我欣然点头,他笑了,“我要让你的钢琴与交响乐完美地结合,这是我的目标。”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你什么时候去巴黎?”
“这个学期结束后。”
我有点失落,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要走。
音乐节的第二天,顾叶美竟然到钢琴室来找我,和袁文渊有点相似,她一直躲在门外,待我弹奏完毕后才进来,拍着清亮的掌声,高呼着“bravo”。
“顾妈!”我震撼到叫道,连忙站了起来。10多年没见,她的确苍老了许多,可是风韵依旧不减当年,优雅的气质原来真的可以让女人动人一辈子。还未待我开口说话,她就把我揽入怀中。
“孝天,真的是你吗?”我感觉到她的声音在颤动。
“顾妈,是我。”我反抱她纤细的腰身,熟悉的触感与气味让我不由得哭泣。
半晌,她把我轻轻推开,双眼噙泪地端详着我,“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昨天如果我不是听见你跟交响乐团的演奏,至今我都无法相信。那样的钢琴,除了你还有谁能弹奏出来呢?我现在不得不相信了,真是太好了!还能再见到你,还能再听见你的钢琴,感谢上帝,呜呜呜。”她哭得身子直颤抖,然后她再次把我拥入怀中,我也忍不住了,跟着她一起大哭起来。
“小渊告诉我,说你还没有和父母亲相认。”
大哭一场后,我们开始攀谈起来。
“是的,感觉时机还未成熟,你们是懂音乐之人,母亲却不懂,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父亲的话,我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他抗拒迷信,固执守旧,要让他相信的话真的难上加难。袁文渊说会帮我创造机,会让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再说,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还是毫无进展。”
“你父亲真的很忙很忙,他的生意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蒸蒸日上的地步,日理万机啊,别说小渊,我都难以见他一面。”顾叶美握紧了我的手,手心处传来了让人舒心的温度,“所以小渊才找上我,毕竟我跟你母亲交情颇深,他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我说服,当时我人还在巴黎,他就天天给我打电话聊你的事情,最后被他劝得有点呛,我不得不从巴黎飞了回来,赶上了你的演奏,一直以来,你的钢琴都是别具一格的,听到那独一无二的音色,怎能叫我不相信呢?!”说到这里,她激动地笑了起来。“这样吧,这段时间,我安排你和你母亲见个面,先作为朋友那样聊聊,等到时机一成熟再说。”
和顾叶美漫步在校园的林荫下,我有种在做梦的错觉,当初只是想着和父亲母亲相认就够了,别无所求,没想到这份出乎意料的相认能让我感到如此幸福。不知道和母亲相认后会是怎样,能撤除我内心深处那份根深蒂固的绝望吗?
我去理事长室找袁文渊,想向他道谢,不料是一个年轻女人开的门,女人目测20岁左右,长相漂亮,身段婀娜。
“小朋友,你要找理事长吗?”她温婉地问道。
真想和她辩驳一番,我看上去再怎么稚嫩也不至于被喊作小朋友吧?再说我都敲门敲到这里来了,不是找理事长难道找她呀,为了不想浪费时间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文渊,有个可爱的少女找你。”她向里面传话道。
袁文渊闻声,向我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平静地说道:“让她进来,你出去吧,别打扰我们说话。”
女人一听,立马脸色一沉,对袁文渊抱怨起来,“为什么我得出去啊,我不能在这里吗?反正你和这少女也不会有什么秘密可谈吧?
我想反正我是来道谢的,也没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找他不可,便连忙道:“还是算了,不是什么急事,我晚点再来。”说着我甩头便走,当我走到林荫大道的时候,袁文渊竟然追了上来。
“啊?我都说我会晚点来。”
“没关系吧,反正我也想出来走走。”他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抛下你女朋友一个人在那里,不太好吧?”
“他才不是我女朋友。”他话音里似乎带有怒火。
“话说回来,袁文渊你都30出头,难道没打算娶妻生子吗?”
“没有,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女人太麻烦了,这辈子我都不打算结婚,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向你道谢,干娘她已经跟我相认了,早上我们谈了许多,她还准备安排我跟母亲相见。”
“噢,很好啊。”
“你,还生气啊?”
“没有。”
“那就好。”
接下来便是好一阵子的沉默,就像从前一样,一起走着,一起坐着,即使不说话也很舒心,这种感觉至今不变。
当我得知可以和母亲相见的前一晚,我可乐翻了,激动得整晚都无法入睡,一直重重复复地想象着见面的情景,直到天亮。
顾妈安排我在一家高级咖啡厅等候,我跟袁文渊就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静静地坐着,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心里有点紧张和忐忑。待母亲真的出现的那一刻,我鼻子犹如本能反应般猛地酸了,喉咙哽得难受,这跟我所想象出来的任何情景都不一样,我无法作声,尽所能地去抑制着眼泪,摆出一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最后却因为她对我微微一笑而彻底崩溃了,我什么都不说,在眼泪要失控涌出的那一霎,我及时地转身跑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放肆地痛哭泪流起来,顾妈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轻轻地敲着门问我好点没。半晌,待眼泪彻底排干后,我才打开了门,顾妈看见了我的脸,马上怔住了。
“天啊,眼睛和鼻子都变得红彤彤的,这怎么见人啊?我看这回还是算了,我就跟你母亲说你肠胃不适回去了,改下次再约吧。”
“不行。”
因为鼻塞,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决地说了下去,“我想见她,现在马上要见她。”
顾妈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在包里取出了一个粉饼,用粉扑粘粉为我盖住了脸上的泪痕与红晕。然后,我们一同走了出去,来到了原来的座位上,袁文渊和母亲正聊得火热,母亲被他逗得正哈哈大笑起来。
“抱歉,抱歉,我的学生不知道自己的肠胃抵不住咖啡,才喝了不到几口便肚子痛了起来了,久等了吧?”
“抱歉,失礼了。”
我与顾妈连忙道着歉。
“哈哈,顾老师太见外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也很久没有跟小渊好好地聊聊了,这不正好给我们创造机会嘛。”
母亲真是苍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比从前多了许多,看得我越发的心痛,掐指一算,她也有50出头了,没想到我们足足阔别了10多年,真是岁月不饶人,看着看着,心里头的苦涩渐变渐浓。
“顾老师,认识你快20多年了,你这还是头一次给我介绍学生啊。”母亲呷了一口咖啡,神色柔和地端详着我,“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小,却能够看得出来是个彻头彻尾的美人胚子啊!”
“还不是看佘太太你太寂寞了,想给你介绍个干女儿,让她多陪陪你。”
我们都怔住了,从未想过顾妈能如此直截了当,只见顾妈继续打趣道:“怎么,有打算认一个干女儿吗?我可是认真的。这个女孩可非同一般,音乐神童,小时候没有学过琴,却能用断了一根弦的小提琴拉出动人的旋律,现在才12岁,就在我开设的音乐大学里就读了,前途无量,她绝不会丢你脸的。”
“顾老师,你可真为难我,不过这主意倒好,只怕我愿意,这小美人儿还不肯呢,还是别耽误人家的青春了。”
“我愿意的。”我诚恳地说道。
“你看,人家小美人多乐意啊,你就尝试看看,到时候如果不满意再退货也不晚。”
“顾老师,你说话越来越幽默了,哈哈。”看母亲笑得那么开心,我心里的苦涩也随之而化开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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