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第38章


  等她走出公司,季则韩把众干人等丢在原地,快步走了出来。他看到秦央荷在跑,跑向公交站牌,他知道她在逃在躲,也跑了起来,终于够到她的手臂,把她牢牢地拽住。
  “躲什么?”他低着嗓子。
  她被迫停了下来,“看到瘟神,当然要躲!”
  “和我谈谈。”
  她甩开他的手臂,一字一顿,“我不想谈。”
  “当年为什么躲开?”他索性站在路边,直奔主题。
  “不然呢?”
  “你知道的,除了名分,我暂时给不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恶心!”秦央荷瞪着他。
  “这么多年,我没有忘记过你,也没有看到女人就想上,就你一个。”
  “放手!”
  “既然找到了你,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你让你放手!”
  季则韩慢慢松开手。
  秦央荷拍了拍衣服袖子,没一点表情地上了公交。
  她回去就开始收拾行李,一切收拾妥当,季深以还没放学,她坐立不安地等着。
  这一带是老式居民区,很多楼房里都是木质的楼梯,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秦央荷焦躁地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一脚一脚,由远而近。
  她起初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是。季深以每次临近家门的时候,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会散漫地喊上一句妈,她应了,他就三步两步地跑上来,推开门放下书包,吃饭。若是没应,就直接下楼,找一家饭馆子或快餐店,随随便便解决一顿正餐。
  而这道脚步声,轻缓、迟疑、窸窣。
  木质门没有猫眼,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放轻步子,贴到门边,细听外边的情况。
  咚咚咚——
  敲门声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弹在秦央荷的脸上,微微生疼。
  果然是来找她的。
  除了季则韩,她想不到来人会是谁。
  是祸躲不过。
  她闭着眼深呼一口气,猛地打开门,“你是有病吧?”
  抬头,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古天繁。
  “小荷。”他唤她。
  “有事?”她用手抵着门,堵住他进门的道。
  古天繁看着她,笑着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完了?”秦央荷把门往外推,“看完了可以走了。”
  
  古天繁抬手稳住门,与她力气相左,“给喝一口茶吧。”
  “我这没有茶水招待你。”
  “不喝也成。”他笑笑,借着门缝无耻地挤了进来。
  秦央荷冷眼看着他。
  “你这是要离开?”古天繁一进屋,就看见她堆在一旁的行李。
  秦央荷懒得答他,“你这是私闯民宅,我数三下,你再不滚出去,我就报警!”
  当年忍痛割下脚趾头,她就发誓,与古天繁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同甘共苦的青春,早就被破碎的爱情肢解,古天繁成了她最厌恶的男人,懦弱、无能、卑鄙。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他凑近,“小荷,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一直自责,一直在找你,想要补偿你。现在我的公司发展的还算不错,你想要钱,想要房子,或者想要名分,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回到我身边。”
  秦央荷听了,心中发笑,和季则韩同一副嘴脸。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季则韩说,除了名分。古天繁说,名分也可以。
  他们真是太可笑了。
  “难道你忘了那根脚趾头?”秦央荷冷冷地说,“我和你已经两清了。”
  “不,没有两清,现在是我欠你,我欠你一份清白。”
  “你给我滚!”秦央荷抬手拿起手边的茶杯,朝古天繁砸去。
  古天繁一侧身,躲过了这一击。他快速向前,朝她逼近,抓住她的手腕,“小荷,我还是喜欢你,不要拒绝我,不要赶我走!”他说着,还伸手去揽她的腰,低头亲吻她的唇。
  “古天繁,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十五年前被季则韩欺凌的那一幕,如汹涌的潮水,席卷着她,将她淹没,有如噩梦重现。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闷得厉害,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手抓着胸口,一手抓着古天繁的衣角,她力气虚无,反抗能力正在一点一点丧失。
  古天繁正在低头啃咬她的脖子,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吻得越来越动情。
  气息越来越短,越来越弱,恍惚间,她好像听见儿子的声音。
  “妈——”
  她想要应一声诶,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秒钟,也许更短。
  她听见花瓶炸裂的声音,清脆又响亮,还有男人粗重痛苦的一声闷哼。
  “妈——”季深以又叫了她一句。
  她无力回应,闭上眼,世界寂静。
  自从当年被季则韩侵犯,隐性的哮喘被唤起后,这些年,她仿佛落下了病根。即使没有精神上的刺激,也会时不时的发作。因此,她的身边常常备着药,可是刚才那一幕实在太可怕,与当年那一晚,生生重叠。她伸手够药的力气,几乎是一瞬间流失。
  命本无定数,但秦央荷,他的母亲,将这个真理踩碎。
  她被命运捉弄了两次,第一次,摔至谷底,第二次,跌进深渊。
  ?
☆、第三十四章
?  季深以讲得粗略,林泪沉静地听着,也许是身为作家的缘故,她总能脑补出很多令人心惊肉跳的情节。
  他讲这些的时候,神色十分平静,可能是过了十几年吧,那些母亲复述给他的情节,还有他亲眼目睹的场景,已被他选择性地淡化、遗忘。
  林泪忽然就很心疼,抱住他的头,搁在自己纤瘦的肩上。她怜惜的动作,令季深以微微一顿,片刻功夫,他伸手够到她的后脑,往下一摁,两人难舍难分地吻了起来。
  林泪被他吻得面红耳赤,他忽地一个起身的动作,坐了起来,林泪反掉在了他的大腿上,他低下头,深深浅浅地啄她的唇。
  他低声说:“不要怜惜我,千万不要。”
  林泪以为他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呆呆地点了点头,抱住他的腰身,“然后呢?秦阿姨应该没事吧?”
  季深以看着她的眼睛,说:“有事,接下来一个月都卧床不起,直到病逝。”
  林泪一怔,“那古天繁呢?”
  “他?”季深以淡淡地哼了一声,神色有些难辨,“管他做什么?”说完这一句,他就停住了。
  林泪看他的样子,神色怔松,似乎不想再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
  可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他没有当场被你砸死吧?”
  “没有。”
  “理应说,你应该会更恨古天繁,但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似乎恶劣到了极致,为什么?”
  季深以的声音冰冰凉凉,没有丝毫温度,“没有他最初的威胁,跟着古天繁,我母亲或许会不幸福,但也有无数种可能,没有一种会比这更惨。”
  林泪心想,何尝不是这样呢?两个男人的一场交易,葬送了一个女人,她的死,是他们一人一步,推进深渊的,谁都是凶手。
  在季深以心中,秦央荷是个伟大的母亲,只身把他拉扯大,努力地生活,从不屈服。 
  他的到来,原本是母亲回忆中最不堪忍受的耻辱,但母亲在世的十五年,护他爱他,从不把她对男人的恨发泄到他的身上。
  他犹记母亲死前对他说:“深以,永远都不要原谅这两个男人,他们是魔鬼。”
  所以叫他怎么不恨季则韩?
  他会是永远不被原谅的父亲,而剑拔弩张,已经是季深以对他最轻的惩罚。
  她忽然就理解他了。
  林泪不再问,他也不再说。两人在沙发上耳鬓厮磨了一阵,感觉到他身体某处明显的变化,林泪机警地推开他,站起来,伸头看了眼窗外,“再不睡觉,太阳都要出来了,那个……我要去睡觉了。”
  季深以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夜黑而望不到底。
  这风凉话说的……
  季深以抬手抚额,无声地笑了笑。
  浴室只有一间,林泪先进去洗了,进去之前,转头看了眼季深以,他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和先前一样的姿势,“你随便看看,我很快就洗完。”
  季深以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露骨,没说话。
  林泪心里一跳,扭头迅速关上门。
  季深以站了起来,一室一厅的房子,一眼就看尽了。
  一间房间,待会让他睡哪?
  沙发?
  不可能。
  他抬步走进了林泪的卧室,首先看到的,是整齐的书架,书很多,但排列有序,书桌上还积了高高的两摞。
  她的工作和图书有关,家里的书自然也少不了。
  目光顺着书架,一排排刷过去。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好几本署名为深海以泪的书籍,看来这些是她写的书了。
  他抬手抽出一本,书名是《若我眼泪成河》。
  他知道这本,但没看过,好像是她的成名作。
  首先翻到的是目录。
  找不到南方的候鸟、雨季是谁在掉眼泪、走失在曼哈顿、格桑花零落不说话……
  这些标题依次滑过季深以的视线,《若我眼泪成河》只占了其中小小的一方宝座。再往里一翻,可以看出,这是一部短篇小说合集,一共十八篇。
  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些又苏又悲的名字,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心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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