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并不是很愉快的回忆。
  难道……
  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何衍继续说：“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我负责那场化装舞会的进场安排，严禁其它年级和学院的学生混进来。她是许璃带来的，站在后头，小心翼翼地不说话，戴着一个机器猫的面具，穿着灰姑娘的裙子。当时给我的感觉，很小很可爱。我就通融了。”
  “够了，你有老婆！”听到他对林泪的评价，季深以忍不住皱眉，提醒道。
  何衍笑了笑，“当时我很纳闷，混进来不就是图个玩乐，她竟然就在那干坐着，四处瞧。我过去搭讪，她也心不在焉的，我一时无趣就走了。再回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走廊上，廊灯投下淡淡的光。
  季深以想起那个夜晚，他被高烧困体，头疼欲裂，一双温软的小手时不时地探在他的额头上，用湿衣给他降温。他意识混沌，面对这陌生的温暖，他竟不忍心拒绝，索性一直闭着眼睛随她忙碌。在他逐渐放松警惕、头疼渐缓的时候，那个女生竟然大胆地偷亲他。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的愤怒来得有些迟钝，慢慢睁开眼，还来不及对上她的眼睛，她已经惊恐地冲了出去。
  他慢慢坐了起来，怔在原地，满腔愤怒不知何处发泄。
  他依然记得那晚的月光，很淡很朦胧，他没有看清那个女生的脸。但是他记得，她逃跑时手里分明攥着一张机器猫的面具。
  季深以自嘲地笑了笑，何衍见了，问：“你笑什么？”
  他看着不远处林泪低头吃饭的模样，觉得真是命运弄人，“没什么，笑我当年无知。”
  
  何衍也是一笑，“现在一想，她当年估计就是为了看你才混进去的。”
  季深以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后来我就到许璃那去打听了，知道了她的名字、学院，没想到竟是大一的小姑娘。我那会离毕业离校没多少天了，就想速战速决拿下她，找来她的课表，在她下课的教室堵她，刚看到她的时候，我挺震惊的，比许璃给我看的照片还要漂亮，就是不搭理人。”
  “现在她也不爱搭理你。”季深以接了一句。
  何衍被他这句话噎得想吐血，咬了咬牙，继续说：“就这样我每天都去找她，直到我不得不离校那天，我就去问她，直截了当的那种，她一下子把我回绝了，很散漫，又带着几分倔强坚韧。本来想着自己只是征服欲作祟，那一刻忽然就真的开始喜欢她了。见多了玩暧昧的女生，这么一朵清水芙蓉的出现，我越发死心眼。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暧昧的机会也不会给你。哪怕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靠近，她也会对我竖起盾牌。”
  季深以淡淡地哼笑了一声。
  何衍看了他一眼，分明从这个从来不动声色的男人眼里，看到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骄傲。
  走廊上，人来人往。廊灯静挂，将两个男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这餐饭吃了良久，季深以遥遥看见林泪起身，丢给何衍一句“走了“就朝餐厅入口走去。
  何衍倚在原地，眸色略沉，静默不语。
  林泪一出餐厅，就看见季深以迎面走来。许璃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在林泪耳边轻语一句“我先走了”，便低头快步走出了餐厅。
  季深以神情未变，一直看着她，直到走近，朝她伸出手。
  林泪一笑，把手放进他的手心，很快就被裹得紧紧的。
  不远处，许璃已经上了车，何衍发动车子，慢慢驶远。
  夜晚如此美好，不应辜负。
  走了几步，季深以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电影票，“刚才路过电影院，进去买了两张票。”
  林泪一喜，“什么电影？”
  “喜剧。”
  慢慢就走到了车边，林泪蓦地扯住他的胳膊，“我知道这家电影院在哪，离这不远，我们走过去好不好？”
  季深以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好。”
  街上霓虹闪烁，车灯如海。
  季深以双手插兜，林泪挽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两人走得很慢。前方的路口处，有年轻的姑娘在发传单。季深以也注意到了，往外圈走了几步，显然是想避开。林泪却拉住他的手，继续沿着这条直线走，经过时，还主动伸手讨了一张。
  那姑娘露出一脸的感激。
  “多数人看到发传单的都是绕道走，你倒是反着来。”
  “我上学时也发过传单，别看不费脑子，但真的挺辛苦的，又遭人冷眼，绕道走还算尊重你，有些人当你面直接把传单甩地下。所以看到那些发传单的，总是能感同身受。”
  季深以静了一阵，不知在想什么，半晌，脸上才恢复一点笑容，问：“这传单是宣传什么的？”
  林泪摊开传单，借着路灯不明不暗的光，看了一眼，蓦地就笑了起来，然后侧头看向他。
  “怎么了？”看见她略带淘气的笑，季深以脸上也浮现出隐隐笑意。
  林泪把传单递给他，笑得乐不可支，“这是宣传景川中旅项目的传单，你看你，对待发传单的这种态度，人家回头把传单全送给捡废品的大妈，你这不是自断财路嘛！”
  “你现在倒会奚落我了。”季深以掐了掐她的手背，坏坏的口气。
  林泪把笑憋了回去，“不敢不敢！”
  季深以笑了，把她的手提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林泪一时没反应过来，紧张的语无伦次，捞起一个话题就问：“那个……景川中旅什么时候开始正式营业啊？”
  见她支支吾吾、一脸通红，他也不戳破，笑答：“还不到一个月。”
  “哦。”
  “那里的装修风格以及设施和景川完全不一样，别有一番情调，开业那天，我们要不要去试住一晚？”
  林泪抬头，对上他的眼，又立马低头，红着脸道：“我这人不经调戏，你少胡说八道。”
  不经调戏？
  季深以闻言，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这个晚上发传单的人真多啊，林泪又主动讨了一张。这张传单是宣传最新建成的一居民小区，上面都是户型、环境设施的介绍。林泪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海边用石子画的那栋简单的小房子。
  一时好奇就问他：“你当年在海边画的那栋小房子是什么意思啊？”
  季深以原本也在看着她手里的传单，心想她低头沉思这么久，是不是喜欢这款户型，刚想问她，她忽然抬头，竟把他给问住了。
  “嗯？”季深以不太确定她指的是什么。
  林泪也不隐瞒，“我之前骗了你，其实我知道当年给我递纸巾的那个人是你，那天我走到海边，又看到了你。”
  季深以不说话，但已经明白她要说的了。
  电影院就在前方，季深以一直沉默着，林泪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还懊恼着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林泪的眼睛，眸色深晦，“那栋小房子，是我想还给你的一个家。”
  林泪怔在原地，懵懵的。
  季深以又问：“听懂了吗？”
  林泪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
  季深以摸了摸她的头，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傻瓜，还在更早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
  “为什么？”林泪心里有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看上了我？为什么后来又无视我？为什么又远走他国？为什么婚礼那天我是你眼中的陌生人？
  季深以哑然片刻，顿了顿，刚到嘴边的实话又咽了回去，敛起笑意，搪塞了一个答案，“就像你们小说里常写的那样，情窦初开的少年喜欢上了邻家小妹，不过年少时的感情浅薄，一转身就忘了。”
  这个回答真的很利索，一下子解决了林泪所有的疑惑，她暂且相信了。只是心里仿佛缺了一个口，不疼不痒，有风漏进来，吹得她心里发凉。
  ?
☆、第二十八章
?  从电影院出来，已是深夜。还有人进出，稀稀疏疏。
  走了几步，见到了熟人。
  “今璇？”前面朝他们走过来的人，不是顾今璇又是谁？她的身边还有邱代宁。
  林泪看了一眼季深以，他表情浅淡，显然对此漠不关心。
  顾今璇和邱代宁也看到了他们，笑着走了过来。
  “嗨，我们来看夜场。”顾今璇勾着邱代宁的手臂，举手投足间尽是亲密。
  林泪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顾今璇昨儿个才和她说尚在考虑之中，怎么今天就勾着手腕一起来看夜场电影了？
  “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邱代宁一如既往的嬉笑样，“这你就不懂了吧，看对了眼，就不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了解去猜忌了，你看这样多好。”他握了握顾今璇的手，“便宜还可以早点占嘛！”
  顾今璇抬腿踹了他一脚，“谁占谁便宜呢？”
  “你……”林泪还想说什么，季深以已经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了。
  “我们浪费了那么多年，就不要再在这浪费时间了。”季深以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感情的事，有分寸。”
  “可是今璇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得为她掂量掂量啊，话说邱代宁靠不靠谱啊？”
  季深以闻言倒是想了想，“人不坏，倒挺花。”
  “花？”林泪急了，“这不行啊！”
  “怎么不行了？”
  “今璇今年都三十二了，她没那个时间陪人玩感情游戏了，要么就不谈，要么就奔着婚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