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眼泪成河

  沉稳的、厚实的、属于男人的脚步声。
  季深以出现在了白色风信的门口，一派明月清风的模样，引来所有人抬头一瞥，不少女生的眼睛都直了。
  他微微颔首，朝众人说了一句早上好，慢慢走向林泪。
  动静太大，没办法不注意。
  林泪僵在座位上，和所有人一样，看着他款款走向自己。他的目光仿佛嵌在她身上，不过十米距离，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了她一路。
  终于走到她面前，季深以把一只手机放在她手边，“卡已经补好了。中午我有饭局，下午下班来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约了许璃。”林泪接过手机，实话实说。
  季深以沉吟片刻，“约在哪？完事了我过去接你。”
  林泪把地址报给他。季深以摸了摸她的头，走了。
  林泪怔在原地，愣头愣脑地理了理头发，倏地就笑了。
  等到季深以完全消失在办公区，众人几乎是一瞬间沸腾起来，一片哀嚎，一片民愤。
  宁宁：“摸头杀，天哪噜，我的小心脏哦，被狠狠地虐了一笔。”
  小亚：“小林姐，想当初我还劝你赶紧脱单来着，可我现在怎么就这么羡慕嫉妒恨呢？”
  众人：“好饿，我的狗粮在哪里？”
  林泪就在一波又一波的讨伐声中，没骨气地分心乱神了一上午。
  与此同时，季深以回到办公室，看了几份文件，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幕，林泪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他，小巧的脸上笑意浅浅，眼睛懵懵的，一幅兜头兜脑的乖顺样子。
  拿着签字笔的手，忽然一顿，扯过旁边一张纸，生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写了两个字——林泪。
  字很漂亮，这是心上人的名字。
  樊秘书敲门而进，“季总，有您的快递。”
  季深以把包裹拆开，是他意料之中的东西。他掂在手中，不薄不厚的一沓，几乎没什么褶皱，被保管得很好。有些年份太久，微微泛了黄。
  他从中抽出一张，内容是他未见过的，很简单：
  “此刻是2009年8月2号上午十点三十分，我很想你，你在哪里？”
  季深以把这张手稿插回原处，站了起来，眼前的景色空阔辽远，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他忽然就有了回想过去的兴致。
  2009年8月2号？那天他在干什么？
  或许是在公司待到夜深人静，然后回家洗了个澡，就蒙头大睡了；或许工作之余去击剑馆找人练了练手；或许找到个清净空阔的盘山路飙了一阵车……
  他不记得了。
  可是他知道，他从未认真想起过她。偶尔夜深人静时，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会忽然撞进他的脑子里，模糊的脸，渐渐遗忘的名字。
  却再也没有下文。
  如果爱情能够预见，他当年一定不会离开。如果时间能回头，他一定早日回国，来到她身边。
  季深以的眼眶竟有些热了，但却没有眼泪。他拿出手机，给林泪发了条短信：
  “此刻是2015年5月14号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零二分，我很想你，在距离你二十二层的楼上。”
  过了好一会，有短信进来，是林泪的回复：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
  季深以看着手机，慢慢地笑了。
  把手机放回口袋，季深以坐回办公椅上，又翻了翻那些手写留言稿，在底下翻出一张便笺，估计是包裹中途遭到颠簸，压到下边去了。是穆照寒写给他的：
  “我只是答应她，物归原主，并非你。”
  季深以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随手撕了，扔进垃圾篓。
  ——
  暮色轻合。
  林泪一下班，就来赴许璃的约了。这是一家中餐厅，位于景川酒店不远处，精致雅观，前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林泪来得尚早，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饮料，静静地看着窗外，等着许璃。
  没等多久，许璃就到了，放下包，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随意点了几个菜，似乎都没什么胃口，菜就这么干冷着，也没人动筷子。
  许璃脸色淡漠，向后靠着，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林泪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开口，声音有些低，“你脸色不太好，吃点肉。”
  许璃坐直了身子，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扔进了一旁的篓子里，嗤笑了一声；“我心里不舒服，不是身体不舒服，吃肉没用。”
  “对不起。”林泪心里歉疚，一直想当面对她说这句话。
  许璃看了眼窗外，又扭头看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真的，我无非就是不服气罢了。我和你也算做了好几年的朋友，你心里藏着这么个事，从没和我说过。还亏我平时巴巴地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有多么多么喜欢他。你的那些留言我看了，你是挺喜欢他的，不比我少。可是我还是不甘心，也很嫉妒，你傻里吧唧地暗恋都能成功，我可怜兮兮地在他暗示了那么多年，他却熟视无睹。”
  “他刚去美国那几年，我经常给他发邮件，他从未回过。直到他回国，我找尽各种理由约他，他也以工作为由推掉。唯一答应出席的，就是我和何衍的婚礼，还迟到了。还是因为我的婚礼，才促成了你们，呵……还真是人生如戏！”
  林泪看着许璃的神情，心里很不舒坦，想了想说：“我是很喜欢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他在一起，直到现在，我还是有些恍惚，觉得这不够真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在一起，或许……真的就像记者所说的那样，他只是因为一时感动吧！”
  听了她的话，许璃倒是笑了，那笑容极淡极苦，“不会的，他是真的喜欢你。”
  林泪不解。
  “他赶去大马士革的那天，我去找他了，他说：你和他之间的那个坑，他比你更早掉下去。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而我是彻底没了机会。”
  林泪又想起了他那个讳莫如深的理由。
  “以我对他的了解，要么是真心喜欢，要么就视而不见，他不会因为感动而接受一个人的。”
  林泪沉凝了一会，却不愿多想，看向许璃，她的神情缓和不少，这让她心里也好受了一些，“许璃，你……”
  许璃哼笑一声，“我什么？我该讨厌你、恨你、远离你吗？”
  林泪没说话。
  “刚开始得知这些的时候，我确实很愤怒，想了很久才想清楚，其实你并没任何错。同一个人，你求而得之，我求而不得，如果我因此芥蒂，除了落个小心眼的名头，什么也不会有。”
  林泪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生怕因为这件事，从此和许璃之间隔下一道墙。听她这么说，林泪心里舒坦多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啊！”许璃答得很快，“如果有机会勾引他，我是不会顾忌你的。”
  “许璃！”林泪愤愤地提高了音量。
  “可是他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许璃歪着脑袋，泄气道。
  “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林泪笑着说，“你这叫红杏出墙，何衍会生气的。”
  许璃呵笑一声，“我和他，还没那么有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的。”
  “解决我们两口子问题的最佳办法就是，你把季深以给我，我把何衍给你。别说什么培养感情，我和他指不定明天就去民政局呢！”
  林泪不再说话，开始夹菜吃。
  许璃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我夹肉啊！”
  林泪有些愕然，抬头看她，“心里舒服些了？”
  许璃瞪了她一眼，“我本来就不生气了，是你一开始就营造出一种沉重抑郁的气氛，早上去办公室找你也是，我不做出点样子吓吓你，还真是浪费了你的表情。”
  “噗嗤……”林泪笑了，给她夹了一大碗肉。
  两人畅快地聊了起来。
  ?
☆、第二十七章
?  餐厅外，季深以和何衍碰了个正着。两人倚在栏杆处，不咸不淡地聊了起来。
  这处位置很好，只要微微伸长视线，就可以看见两个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气氛融洽地聊着天，互相夹菜。
  “你是真的喜欢她吗？”何衍看着林泪的方向，问季深以。
  “我不是让你的老婆转告过你，管好自己的家事，其它的别瞎掺和。”季深以的目光也落在林泪的身上。
  何衍笑了一声，替他把话说完，“不然兄弟没得做？”
  季深以淡笑，嗯了一声，“你是衣服，她是手足，她不能少。”
  何衍沉默了一会儿，几分苦笑，几分欣慰，“看来你是真心喜欢她了。”
  季深以没说话。
  何衍看了他一眼，双手往后一撑，斜靠在栏杆上，忽然问他：“你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吗？”
  季深以扫了他一眼。
  何衍自嘲一笑，兀自说：“说起来，我知道她，还是因为你。”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人，所以各种油盐不进。直到婚礼那天，你出现在包厢里，她慌张地跑出去，我才把一切理顺，其实早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该想明白了。”
  “什么意思？”
  “你记得我们大学毕业那年举行了一场化妆舞会吗？”
  季深以沉眸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是他母亲的忌日，也在这一天，他被一个女生……偷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