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38 相伴(4)


一连下了多日的雨终于渐渐停了,这雨下了多久,她的药就喝了多久。说起来,若瑜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小丫头,这段日子胤禛虽没有再来,可她却盯紫藤盯得紧。每天早晚两次,一次不落。紫藤常常叫苦不迭,敢情两人这么久的姐妹情还不如人家阿哥的一句话来的实在。
    晚饭后紫藤刚喝完药歪在榻子上读《西厢记》,若瑜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她探头看了一眼,问道:“做什么去了?”
    “不告诉你。”若瑜朝她吐了吐舌头。
    紫藤笑着摇摇头,不再理她,一心一意看起她的《西厢记》,若瑜好奇地跑过来:“藤姐姐你在看什么?”
    “红娘。”她言简意赅。
    “红娘是谁?”
    “这出戏里呢,有两个主人公,分别是崔莺莺和张生。红娘是崔莺莺的丫鬟,莺莺和张生相互爱慕,却无奈老夫人反对,红娘就为两人牵线搭桥。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若瑜听着听着便笑出了声,“明白了,藤姐姐,你若是也有红娘这么个丫鬟,你会不会高兴?”
    紫藤一心都在王实甫的好词好句里,也没听清若瑜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地“恩”了一声。
    若瑜掩住一脸笑意,悄悄溜走了。
    晚上临睡前,紫藤问她八爷的东西可还了,她说准备明儿了去还。紫藤闻言不再说什么,却一宿未眠。
    翌日一早,若瑜起床的时候看到紫藤缩在床角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呆,她问:“姐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最近睡得越来越浅,稍微有点声响就醒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小谎。
    若瑜边打着呵欠边收拾床铺,听到她这么说,可怜兮兮地撇了撇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最近都不用当值,不像我,这几天简直要累死了,觉都睡不够。”
    紫藤笑着下床,坐到她身边道:“你帮我顶过这段日子,完了我替你。”
    “可有什么奖励?”
    “有你个头,干活去。”紫藤赏她一记爆栗,若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额头,“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辰时下朝的时候,若瑜在太和殿外拦住了胤禩。他早前南巡的时候便见过若瑜,知道她是紫藤身边的,便问:“姑娘有事?”
    若瑜从怀中掏出那个漆器盒子递给胤禩:“这是藤姐姐让我交给八爷的。”
    他不明所以,打开盒子,便看见了那枚坠子。他愣了好一会,只觉得喉间似被堵住一般,逼得他要窒息。握着盒子的手青筋暴起,脸上却是极致的平静,只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还在提醒着若瑜,眼前这位主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小心翼翼地福下身:“八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半天不见胤禩发话,她索性行了礼,壮起胆子就想溜。
    “等等。”胤禩叫|住她。
    “回去转告她,既然做了选择,那我唯有祝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轻柔,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她。
    若瑜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要下来。紫藤和胤禩之间的事她多少知道,如今紫藤选择了别人,他就算再悔不当初又能如何,剩下的,也只有祝福。
    她声音哽咽:“八爷放心。”
    晌午时分,她回屋小憩,紫藤又问了那块坠子,若瑜把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末了紫藤只是说了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
    胤禛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了,她虽然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可也清楚这次着实是自己做的不对。索性趁着这几日闲下来的功夫,重拾绣活。最近正是茉莉盛开的时节,廊子里种的茉莉花开的甚好,满院清香怡人心脾。紫藤拿了小马扎来到廊下,左看右看才选了一盆开的正好的茉莉。她挑了一方湖青色的帕子,选了些白的绿的线,坐在廊下照着真花真叶绣了起来。
    她认识胤禛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前几日就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道歉,今儿一早看见廊下的花倒是灵光一闪,不如在帕子上绣几朵茉莉送给他。茉莉清新出众,花香浅淡却久久不散,之前下了那么多日的大雨,院子里多少花都被打蔫了,唯独这些茉莉,开的越来越好。
    她的绣工还是早先被他嘲笑了一番后才开始慢慢练习的,眼下虽比不上那些绣了一辈子的秀娘,但要说拿得出手,还是可以的。
    若瑜下值的时候天还早,一进院门就看见她坐在廊下穿针引线的。
    “姐姐干什么呢?”
    紫藤刚一抬头还未说话,就忍不住“嘶”了一声,“若瑜快来,帮我敲敲后面,僵了僵了。”
    若瑜紧走两步,上前一看:“哎呀,姐姐这朵茉莉绣的真好看。”她边看着边帮紫藤捶着背。
    “可是比以前的绣工好了些?”
    若瑜看她一脸紧张,不由打趣道:“姐姐是要送人?”
    紫藤一愣,随即瞪了她一眼,飞快地低下头:“你只管说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
    她这才放下心,拿起帕子细细端详起来,白色的茉莉花骨朵将开未开,犹如女儿家将说未说的心思。几片碧叶恰到好处地将那花骨朵护在中间,像是生怕它受到一点伤害。湖青色的帕子配上这绿叶白花,倒是愈发相得益彰了。
    “还需要绣点什么呢?”紫藤看着略空的右下角犹豫着。
    “不如绣上名字?姐姐要送给谁,就绣上他的名字如何?万一将来这帕子丢了,也能物归原主呀!”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好主意。若瑜,案子上有几张写了诗的纸,帮我拿一下。”
    若瑜拿了纸出来,边看边说:“这可是四阿哥的笔迹?”
    “是,我想照着他的笔迹绣上去。”
    若瑜只是掩着嘴笑,说:“那姐姐赶紧着,我明儿去前头好交给四阿哥啊!”
    紫藤回头,咬牙切齿地对她说:“你呀,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
    胤禛的字颇具风骨,写法遒劲有力,文雅不失深邃,自然不失宏伟。这几张本就是她让他写的,自然没有署名。可怜了紫藤,一撇一捺地揣摩了半天,当帕子上绣出个歪歪扭扭如龙蛇蜿蜒般地“禛”字时,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若瑜在她身后忍着笑意,声音颤颤地说:“其实姐姐绣的挺好,这字嘛,自是不比花样子来的容易,姐姐绣成这样已是极好了。”
    “都怪你,出的这馊主意,这下好了,本来没有这字,还看得过去,现在怎么办?”紫藤恨恨地盯着若瑜,那眼神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若瑜忍着笑忍得肚子疼,她边揉着肚子,边道:“只要是姐姐绣的,四阿哥没有不喜欢的。”
    “你……”
    紫藤看她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一脸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无奈叹道:“想笑就笑吧,反正已经这样了,他爱要不要。”
    若瑜这才放开了笑,一把扯过她手里的帕子道:“姐姐,我下值回来的时候四爷正被万岁爷的留在南书房呢,这会怕是还没走,我这就去给他。”说完,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溜烟的就没了人影。
    “哎呀,这个若瑜。”紫藤极其懊恼地狠跺了跺脚,却只能无奈地望着门口掩面叹息。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紫藤早已气得躺下不理她。
    “哎呀藤姐姐,别生气了,四爷收到礼物一点都没有生气呢!藤姐姐,藤姐姐……”若瑜趴在她床边,一口一口姐姐地叫着,紫藤着实拿这么个爱撒娇的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翻身而起,故意冷着一张脸:“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生气?他什么时候能把气写在脸上?”
    “不是的,我看四爷虽然不说不笑,可眼睛里都是笑,我看得出来的。”
    紫藤这才放柔表情,“真的?”
    “当真!”
    若瑜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康熙留胤禛商议关于行武殿试的一些细节,一直到酉正时分才让他回府。还没回到府里,四福晋就带着一众丫头在府门前候着了。早些时候黄珠子回来说胤禛被康熙留住了,引得府里上上下下都担着心,包括年慧莹。
    胤禛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盛况”,不禁问道:“怎么了?”
    四福晋回:“妾身见爷这么晚还没回来,很是担心,所以在此等候。”
    胤禛“唔”了一声,说:“没什么大事。”
    “四爷今儿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么?这么高兴?”
    胤禛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年慧莹,他心有不悦:“哪里高兴了。”
    年慧莹倒是不卑不亢,眼睛直直看着他说:“爷眼里可都是掩不住的笑呢!”
    他面色一凛,不再说话,提步就往里走。四福晋和一堆陪房丫头拥簇在他身边,这个男人是她们的天。
    刚走没几步,就听年慧莹在身后道:“爷掉东西了。”
    胤禛脚步一滞,转过身看她。她上前两步,手里拿着那方帕子,上面还有或深或浅的鞋印。
    他双眉一蹙,伸手拿过,看着上面的鞋印,胸口闷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他脸色渐冷,就连刚刚眼底的笑意都一扫而过。
    四福晋看他脸色不对,似乎意识到这东西于胤禛的非常意义,忙解释说:“可能是方才人太多,不小心给挤掉了,大家伙又没当心,所以不小心踩花了,妾身马上让人洗干净,采菊,你赶紧——”
    “不用”,胤禛生生打断她,握着那帕子大步流星地进了府,留下四福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进退维谷。
    年慧莹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这帕子于他既有如此重要的意义,那送帕之人是谁,她心里也自然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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