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傍晚时分，若瑜下了值回屋。秋初的天白昼越来越短，她推门进屋，黑黢黢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摸着黑走到门边的烛台处，点了灯。一转身，冷不丁看到紫藤呆呆地缩在案前的椅子里，一脸呆滞。
    若瑜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走过去嗔怨道：“我的好姐姐，怎么不点灯呢？可是把我吓坏了。”
    紫藤依旧不说话，若瑜敛了笑，四下一环顾，看到桌上的药包，道：“四阿哥可是陪了姐姐一天？他今儿早还问起姐姐呢！”她说完这句话，紫藤依旧眉头紧锁，牙关禁闭。这才意识到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忙问道：“藤姐姐，出什么事了？”
    紫藤的沉默让若瑜更是急得冒火：“藤姐姐，可是你和四阿哥闹了脾气还是旁的什么？不管怎么着，你也好歹理我一下呀。”
    紫藤这才抬起头，若瑜看到她，不免心头一惊，方才她一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真切，此时才发现，她的两只眼睛竟哭得肿肿的。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他气走了，是我……”，紫藤看着若瑜，眼底的痛苦满的似是要溢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喃喃自语着。
    虽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若瑜也从中听出一二。她跟着紫藤已有几个月的时间，进宫前只听那些被放出宫的姐姐说宫里如何如何，那些老宫女又是如何欺负人，她本是惴惴不安，却不想碰上紫藤这么个好心眼的，处处护着她，处处提携她。她是打心眼里感激紫藤的，所以一开始胤禛总是避着她与紫藤相见时，她并无恼意，深宫里，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只是时日长久，她若再装作看不出什么，倒觉得好像对不起紫藤似的。紫藤也渐渐松了戒备，对于这样一个她当做亲妹妹照顾的小姑娘，她终于选择了相信。
    四阿哥对她的藤姐姐有多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看今日这情形，怕是四阿哥生气至极，不然以他对她的情意，又怎会至如此地步？
    她上前将紫藤轻轻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就像平日里她的藤姐姐安慰她时一样。她就那么轻轻揽着紫藤，没多久，感觉到身前的衣服已是湿意一片。
    “若瑜，怎么办，我把他气走了，他会不会再也不来了？”紫藤的头深深埋在若瑜身前，声音闷闷的。
    “藤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了么？”
    正在她怀里低声啜泣的紫藤闻言，突然就没了声音。良久，才听到她沙着嗓子说：“我若说不知道，是不是很可笑？”
    若瑜叹了口气，松开她，蹲在她身前道：“姐姐，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两位阿哥都是人中龙凤，又都对你情深意重，真真儿是难做选择。只是姐姐，你一日不做决定，伤害的便是两个人，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如今若是做了选择，只会痛一个人。虽然痛，可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时间长了，伤口淡了，前尘往事自然就放下了。”
    紫藤怔忡着看着若瑜，半晌，才“噗嗤”笑出了声：“你如今这嘴皮子是愈发伶俐了。”
    若瑜浅笑：“哪里是嘴皮子伶俐了，不过是这么些日子我看着姐姐过来的，不想见姐姐痛苦。”
    紫藤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若瑜，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姐姐的意思是……？”
    “四爷对我的好我知道，可是八爷，毕竟在我心里藏了那么久，我放不下。那些女孩子为心爱之人所做的事，我几乎都一一做过。每天都会想他，想见他，把对他的感情写在桃花笺上，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着傻笑……若瑜，我怎么能放下呢？”她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最后声如蚊呐，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若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两人都不再说话，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久到若瑜以为紫藤已经缩在椅子里睡着了时，她听见紫藤轻柔的声音划破这慢慢长夜。
    “我一直想放下，可一直做不到，现在，是时候了。若瑜，你在我床头的柜子里帮我那一个漆器盒子。”若瑜依言照办，取出那个漆器盒子。
    “打开看看。”
    她疑惑地打开那个盒子，红色缎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如意坠。
    “明天帮我把这个去还给八爷。”
    若瑜微笑着合上盒子：“姐姐想通了？”
    紫藤浅笑着点点头，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火焰冲的老高，照的屋里亮堂堂。若瑜看到，她的眼角，一片晶莹。
    “好了，我现在无比轻松。”紫藤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那我去帮姐姐把药熬了？赶明若是四爷知道姐姐不肯服药，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紫藤笑瞪了她一眼：“要去趁早，少在这说这些有的没得。”
    若瑜朝她做了个鬼脸，拎着药乐颠颠地跑去了小厨房。紫藤看着桌上的漆器盒，垂下眼眸，这辈子，终究是要有负于他了。他的情意，她懂，却再也无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