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36 相伴(2)


紫藤研好了磨,见胤禛只是站在案前看着她,似乎正在神游八方。她一把拉过他,单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胤禛收回思绪,看见桌上磨好的墨,笑道:“没什么,一时走神。想让我写什么?”
    紫藤双手抱在身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突然拍掌笑道:“不如这样,我说诗人和诗名,你写其中的一句话,看看是不是正好也是我心中所想,如何?”
    胤禛只稍一沉思,便说:“好,不过你可不许耍赖。”
    她“哼”了一声,“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听题,乐府的古相思曲。”
    胤禛笑着看了她好一会,这才执笔凝神细想,提笔写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可是这句?”
    紫藤笑着歪过脑袋去看,笑容却在脸上僵了一瞬,胤禛纳闷:“怎么,难不成我猜错了?”她抬起头,笑说:“没错,我不过是看你猜的这么快,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再听题,东坡的暮春别李东择。”
    胤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提起笔,嘴里喃喃自语着:“东坡的暮春别……”,想着想着,他突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提笔写下‘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
    紫藤这一次的反应倒是平静的多,探头看了一眼胤禛的字,道:“这次比上次可慢的多。”
    胤禛不说话,却只是一味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着她的下一道题。
    “继续,晏几道的思远人。”
    这一次,胤禛没有再抬头,脸上愈发平静了,紫藤以为他是烦了,问道:“你若不想再写,那不写就是了。”
    他却没有答话,握笔的手骨节分明,下笔遒劲有力,明明是一句女儿家的闺阁诗却被他写的极具风骨。紫藤一看,是那句‘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说:“真准真准。”她看了一眼胤禛,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又小声问了句:“还继续吗?”
    胤禛这才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为什么不呢?”
    “这可是你说要继续的哦,还是晏几道的思远人。”
    胤禛连想都没想,写道‘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继续。”他的声音清冷,一别方才的满含笑意。紫藤唬的一个激灵,竟接到:“太白的秋风词。”
    胤禛写下‘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一句,脸色早已铁青,却仍抑着脾气问:“可对?”
    紫藤心乱如麻,如一个说谎的孩子怕被大人看穿一样,她不安地在一旁搓着帕子,听到胤禛如此问,她再没有心思去看胤禛写的什么,只是木木地点头。
    胤禛这才搁下笔,抬起头看她,她忙转身避过他的视线,可只是掩耳盗铃罢了。他在她身后道:“只怕这些诗,是你自个的心思吧。我还要再加一句,太白的秋风词,‘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听到他如此说,紫藤忙转过来看着他,亟亟地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这么说,我——”,言至于此,她突然发现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的心思被他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早就知道,却还如此伤他,有什么是比听着心爱的女子为另一个男人念情诗更让人心碎的呢?
    她心里没有他,他一直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努力。他担心着她,挂念着她,一听到她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舒服,他就紧张的食不下咽寝不安枕。去年冬天她受了寒,原因他多少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她的身子也从此落下了毛病,说是十三在宫外找的大夫,其实是他自个跑遍了多少地方,才找着了一位已经隐退深山的名医。
    胤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呢?”
    他的平静让一直强装坚强的紫藤再也装不下去,她扭过头,边流泪边说:“我真的绝无此意,这些句子也绝非我有意的。”
    胤禛脸上漾出一抹苦笑:“你不是有意的,你连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她对那个男人还情深意重?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看胤禛写字时,脑海中却蹦出她曾写给那个男人的情诗,还那么心安理得地念了出来。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抓着胤禛的衣襟,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只是……对,只是我需要时间,只是时间而已,时间而已。”
    她不停地重复着,胤禛低下头看她:“我就算给你一辈子,你就能忘得掉?”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将她浇了个透,她停止了自己的喃喃自语,愣愣地看着胤禛,他眼神清冷,眉宇间曾经满溢的温柔早已不再。她慢慢松了手,低下头看到案上的纸,一张比一张具风骨,一张比一张遒劲挺拔。她拿出帕子擦干了泪,细细将这些纸收好,胤禛还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说,他对我而言已经不代表什么,今日之事,我真的是无心。我唯有,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只是需要时间。”紫藤说完这些,已将胤禛方才写的那些都收了起来,胤禛什么都不说就往外走,“等等。”
    他刚刚走到门口的身子一顿,微微侧头,“还有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想看你写字吗?因为昨儿夜里赏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义山的那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我只是想着若是等咱们老了,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想想今日,也是这样一个有雨的时节,我们在窗下读书写字,只求岁月静好。”
    胤禛握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眉眼间微微抽|动着,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猛地一甩行袍,大步离去。
    又是一室寂静,他是真的走了,自己这么说他都不愿意回头看一眼,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现世安稳,岁月无争,这是她渴求了多久却迟迟得不到的幸福!好不容易幸福来了,她终于可以与他做着她想做的事时,快乐却总是那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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