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35 相伴(1)


八月十五过后,胤禛来养心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渐渐地,若瑜也从这其中看出了些端倪,不过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胤禛胆子也愈发大了,知道若瑜什么都不会说,更是无所顾忌,常常下了朝就溜到后面来。紫藤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好赖这也是在宫里,又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万一被有心人看了去,岂不是要遭殃了。胤禛每每听到她这么说,都只是无谓地笑了笑,末了常说:“就算皇阿玛知道又如何,我向他要了你还不成么?”紫藤一听他这么说,横竖是顾不上恼怒,经常羞得满脸通红。
    过了十五便要入深秋,紫藤的关节一直不好,尤其是尾骨,膝关节也受不得潮,再加上她睡眠又浅,常常半夜里要么被若瑜一两声梦话惊醒,要么被关节疼醒。眼下已过了九月,天气愈发的凉了。前几日京城突然下起了雨,本以为下一阵就停的,可谁知下了好几日都不见转晴。
    紫藤的腿疼的愈发厉害了,半夜的时候,膝盖钻心的疼,她试了几次想入睡,可终究没有办法忽略下肢传来的痛感。她索性披了外衣,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到对床的若瑜睡得一副天雷震不醒的样子,紫藤浅笑着上去替她盖了被子,这丫头踢被子的功夫可是丝毫不逊于自个呢!
    屋外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紫藤没有点灯,提了个小马扎坐在廊下,干脆赏起了夜雨。想必义山定是情深义厚之人,人在巴蜀,连夜里赏雨乘凉都能作诗一首,思念爱妻。“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其实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能和爱人在窗下秉烛夜谈,你写字来我研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也罢,想要的不过是那一世安稳,岁月无争。只是那个能跟她共剪西窗烛的人在哪呢?
    紫藤越坐越乏,腿越来越疼,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起身收起小马扎准备回屋。可弯下腰,什么东西便从腰间滑落,“哐当”一声响,紫藤半弯着地身子便犹如被定住一般。虽然下着雨,可如圆盘般的月亮却透过云层将那片光辉洒向大地,一个如意形的玉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紫藤愣了好一会,才俯身捡起来,她想了半天,才忆起这坠子似乎是在寒山寺那晚他塞在她手里的,可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把它挂在身上了呢?紫藤犹自懊恼,将玉坠在手里握了许久,提步进屋。许是她开门的声音太大,吵着了若瑜。若瑜趴在床上揉着眼睛,睡意朦胧:“藤姐姐,你提着马扎做什么?”
    紫藤尴尬地笑了笑:“睡不着,方才在廊子下赏了会子雨,可是把你吵醒了,快睡吧。”
    若瑜点点头,一个翻身,又呼呼大睡过去了。
    紫藤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手里还握着那玉坠,却一直清醒到天亮。直到听见屋外传来阵阵鸟叫,透过窗纸看到外头蒙蒙亮的天时,紫藤这才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只漆器盒子,将玉坠仔细放进盒子里头,又锁进柜子,方才重新躺下,该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对面若瑜的铺子整整齐齐,想来定是当值去了。雨还没有停,紫藤颇有些烦闷,这雨不停她的腿就没好的时候。
    正梳洗时有人敲门,紫藤抹了把脸,忙去开门。胤禛看她的样子,估摸着就是刚醒:“大半夜不睡觉,好好的赏什么雨?”
    “可是若瑜那丫头告诉你的,我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倒成一路人了。”紫藤一边碎碎念着一边重新洗了脸。
    胤禛在她身后说:“最近皇阿玛找我找的勤,很多事都是今儿才办完,我惦记着你腰腿不好,所以特叫十三弟在宫外找了个老大夫,抓了药送来,据说很是有效,都称那老大夫是‘妙手神医’。我今儿拿来你赶紧试试,也好过天气一凉一下雨你就受罪。”
    紫藤转过身,看他手里果然拎着几大包药草,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我又还没到耄耋之年,本不过是尾骨和关节有点问题,怎么到你嘴里,倒成了腰腿不好了。”
    胤禛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再跟她说笑,他将药草放在案子上,握过她的手道:“你这年纪轻轻的就一身毛病,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天气一凉身子就不好,老了可怎么办?”
    紫藤浅笑道:“可都是若瑜跟你说的?其实不打紧,我自小身子就比旁人弱,药也喝习惯了,只是从前还未进宫时,一直都是阿妈额娘关心着我,进宫后,便是慧莹偶尔照顾照顾我,眼下,却只有你了。”
    “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紫藤一把抽回了手,背过身道:“你若觉得不是,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胤禛在她身后一脸笑意,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说:“那为夫就心领了。”紫藤瞪了他一眼:“谁准你当这个‘为夫’了。”
    胤禛轻笑出声,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皇阿玛交给我的差事都办的差不多了,今儿也没什么事,我让黄珠子在府里候着,有什么事随时来知会一声,若瑜也说她今儿要在前头当一天的值,我想着难得有这么好的时候,不如我就留在这里陪你如何?”
    紫藤在他怀里低笑出了声:“敢情你是都想好的?”
    “怎么?你不愿意么?”
    她摇了摇头:“求之不得。”
    紫藤想起来昨夜想到的李义山,还有那句羡煞旁人的‘共剪西窗烛’,她在他怀里抬起头,晶亮的眼睛望着他:“我想看你写字。”
    胤禛微微一愣,“写字?”
    紫藤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我帮你研磨。”
    胤禛点了点头。
    紫藤乐得笑意盎然,眼中流露出的欢乐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她一把推开胤禛,蹦蹦跳跳地跑到案子前,铺好宣纸,压好镇尺。胤禛看她派头十足,又看她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东西,便笑着上前道:“看来我还小觑了你,除了箫吹得好,字应该也写的不错。”
    紫藤朝他做了个鬼脸:“哪呦!我的字那就是鬼画符,这笔墨纸砚是去年皇上赏我的,我不过是当时觉得好看多看了两眼,根本什么都不懂,结果没想到皇上就赏我了。后来还是有一次,十三阿哥来我这看到了,我才知道这套东西这么宝贝。”
    胤禛哭笑不得,“敢情你就是空得这么一副好皮囊,拿回来自个看的!”
    “可不是么!”
    胤禛在旁边看着她研磨,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眉眼间尽带笑意,可一袭湖青色衣衫却将她骨子里的清冷更好地展现出来。如果时光在这一刻静止,他想,他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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