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魔，奈何成仙

  明明前世也认识上遥真人，可那时候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严酷、冷苛、漆黑的眼瞳深邃得让人看不出他内心所想，可凌厉的视线却能看穿你所有的秘密。
  以及最后的，如同机械一般丝毫无错地执掌戒律，冰冷地杀掉了自己。
  “残杀同门，其罪当诛。”
  “云静，希望你来世好好做人，不要再犯错。”
  那样冰冷等同于戒律的话语，真让人害怕呀。
  所以重生后，不停地、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地伪装自己，哪怕在梦中也要伪装，只要在上遥身边就会不自觉进入伪装状态。伪装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倘若失去伪装，就好像被撕掉了衣服，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杀的时候，彷徨恐惧，跪在地上，只能任人宰割，无力反抗。一旦失去伪装，就会害怕得牙齿打颤。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云静渐渐明白了上遥是一个怎样的人。
  外表冷酷孤傲不爱与人交往，实际内心柔软，喜欢一个人就全心全意对他好。
  为什么这样全心全意对人好的上遥，前世没有遇到呢。
  现在才出现，已经，太迟了。
  云静闭眼，仰头将温热的苦药一口喝尽。
  第二十一章
  “啪嗒”一声剧烈的碰撞，从窗户里闯进来一大团黑乎乎裹着泥巴的圆球，笔直坠落在青石地板上，滚出一道道泥巴印。
  圆球落在地上就是一阵抖动，露出长满青色鳞片的轮廓。原来这团圆球竟然是云静那失踪了好几天的妖宠小犼。
  小犼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高傲：“喂，笨主人，看本神兽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又是“啪嗒”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团泥巴。泥巴滚啊滚，原来是颗金色发亮的小圆球。
  “这是……”
  “这是昆仑山下赤水寒潭里千年寒蟾的妖丹！本神兽找它打了一架，花了三天三夜才抢过来这颗妖丹！你吃了以后就可以迅速进补恢复大量元气。要做好多好吃的来感谢本神兽哦！”
  “吃妖丹……？”从蟾蜍肚子里挖出来的，又沾了泥巴和小犼的口水，还有杂草树枝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要把这个吃下去？
  “胡闹！”没等云静说什么，上遥真人铁青着脸沉喝一声：“修仙者怎可服用妖兽的内丹？这种快速增加法力的方法初看有用，久了就会道心不稳，还会被妖气反噬，根本是邪道！把这妖丹给我丢出去！”
  “可是……可是……”小犼怯步退后，本以为自己会被夸奖的，没想到迎接而来的却是冰冷如寒霜的怒骂。打斗三天三夜的疲倦袭来，被蟾蜍侵袭的寒气在体内发作，之前不觉得痛的伤口也渐渐明显痛起来。
  “可是什么？”上遥真人依旧面色冷厉。“你把这颗妖丹丢出去，顺便把自己弄干净了再进来。”
  小犼垂下脑袋，闷闷道：“我这就把妖丹丢出去。”
  一口叼起地上的妖兽就要跑出去，云静却道：“等一下。”
  原本，云静就打算找个机会，把这不听使唤又任性的妖宠好好调.教一番。严厉的惩罚必不可少，甚至可能要利用上遥的严威。
  而如今却是个好机会。
  如今的妖兽，正是一番热情努力不被认可，伤了心防备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只要给与肯定与笑容，就会获得它的感激。
  上遥真人转头，面对云静时神色缓和许多，就见云静眨着眼睛求情：“师父，小犼是我的妖宠，妖丹是它送我的礼物，你不要把他赶走好不好。我不会去吃那颗妖丹的，你就让我把它当成玩具来收藏，好不好？”
  上遥真人沉默地看着云静。
  云静扯着上遥的衣袖摇晃：“师父，你看小犼为了我去打架，身上受了那么多伤，小犼也是为了我着想，你不要再责备他了，好不好？”
  其实云静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不知道上遥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可不管上遥的答案是如何，只要自己求情了，那只小犼就会感激。
  果然，小犼咬着金色的内丹呆站住不动，望着云静露出惊喜委屈感动又高兴的眼神。
  “你……从来没有向我撒过娇，这是第一次。”
  上遥真人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云静的脸颊。触碰却只是一刹那，却在下一秒，转成了抚摸云静的发丝，轻轻一缕，顺着指间滑下。
  云静愣住，上遥的思维不知道又跳跃到了什么地方，果然自己跟不上。
  就听上遥缓声道：“若是你要当玩具，那就随你吧。吃了妖丹也没关系，只是下不为例。至于妖丹内的那点妖气，师父会帮你化解。”
  云静完全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自以为对上遥已经了解，面对上遥，无论是冷漠苛责、还是柔软的关心，都能迅速换上适合的表情来应付。或乖巧，或感动，或者随时找机会展现一下自己的善良柔弱单纯。
  可是这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遥就如同机械，他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个心思百转，都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公理。上遥是执掌戒律的长老，他的言行举止都遵守戒律。前世杀了云静是为了戒律，今生收云静为徒是因为她所谓的善良，在云静灵根被废不离不弃是顾及情义怜悯弱小，呵斥小犼把内丹丢掉是因为那是邪物。这些都是为了遵循戒律。
  而对自己，却说允许云静把内丹吃掉……与戒律是相背离的！
  上遥真人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说真的？
  无法探究上遥的真正想法，云静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
  乖巧微笑，露出感激。“嗯，谢谢师父！可是师父，正如师父所说，妖丹对我有利有弊，作用不大。不如就把妖丹给小犼吃掉吧。小犼是妖，不怕妖气的反噬，能够更好地与妖丹融合，比给我吃的作用大多了。师父，小犼把妖丹吃掉，应该不是邪道吧。”
  上遥真人摸了摸云静的发丝。“既然已经是你的东西，就由你决定怎么使用吧。”
  “谢谢师父，师父真好～！”
  上遥依然面无表情，可漆黑的眼里却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地上呆呆听了半天的小犼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是说真的，这颗妖丹要给我？”
  云静灿烂笑着点头道：“这颗妖丹是小犼努力得到的，当然是给小犼吃。”
  小犼又呆了半天，圆圆的眼睛望着云静似乎不敢置信，忽然哇地一声大哭，孩子气的娃娃音。三步两步一跃跳上床，滚到云静怀里。“笨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呜呜……那天，我感觉到了千年雪莲的气息，就追过去了，没想到那是幻术营造出来的骗局。我想快点回去的，可是幻术困住了我，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离开幻境，好不容易跑回去找你，却看见你已经重伤倒在地上了，呜……我不是有意丢下你不管的，呜……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不骂我……”
  云静拍拍小犼的脑袋：“你是我的妖宠，是伙伴啊，伙伴之间就是这样的。”
  “呜呜，笨主人你对我真好，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顶多就是要你给我做好吃的，好多好吃的……呜呜……”
  上遥看着小犼把满身的泥巴蹭到床上又蹭到云静身上，眼皮直跳忍无可忍，掐指念个咒，一道火焰冲天而起，把小犼浑身上下烧了个干净。妖兽身上的泥巴污渍、蹭到床上和云静身上的乱七八糟的脚印在这火中烧得一干二净。床单被子恢复干净如新，小犼被烧得圆目直瞪鳞片炸开，而云静却连跟头发丝都没有烧到。
  *
  云静意识依旧昏沉，说了几句话后又打哈欠。服下药睡了又醒。一连睡了好几天，才逐渐恢复精神。
  明媚阳光透过百叶窗暖暖照在脸颊上，睡足了觉，她睁开眼。
  屋内静谧，只有她一人。
  才动弹一下，就觉得浑身酸痛，大概是睡太多了没运动，直想去院子里走走。
  刚坐起身，手掌就摸到一个平滑冰凉又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镜子。
  谁把镜子放在自己枕头边？
  疑惑地拿起镜子来看，刚要检查这镜子是否有不妥，就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握住镜子的手瞬间一僵。
  镜中出现的不是青春少女的白皙容颜，而是一张被烈火烧残了的、满布恐怖粉红狰狞疤痕的脸。
  云静瞪着镜子，镜子中那个满布疤痕丑陋可怕的人也瞪着她。
  哐啷一声，镜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发生什么事了？”
  上遥真人推了门进来，丹砂真人紧跟其后。见到地上摔碎的镜子，上遥面色倏地一冷！
  “师父，丹砂真人……你们是被我的脸吓到了吧？不要害怕，我这就把脸遮起来……”
  云静手足无措，四处寻找可以遮脸的物件。一边寻找一边喃喃自语：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昏迷前全身都被火烧，会毁容是当然的。这幅样子连我自己看到都吓了一跳，前两天我还顶着这张脸和你们说话，你们一定吓得不轻吧……”
  “云静！不要这样，你的脸不难看！”上遥迈前一步，紧握住她的手，语气不察觉带了怜惜。
  “可是，我自己觉得很难看啊。”
  云静勉强找了块布巾打算临时遮住脸，却被上遥扯掉，顿时羞愧为难地深深低下头，不敢面对屋内的两人。
  丹砂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我会为你配药，只要按时服用，只需两三个月，你的烧伤就能痊愈，容貌也能恢复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