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回眸

集团领导人开始在台上一一发表，为晚宴正式拉开帷幕。只不过天空的乌云形成了碟中谍的阵势，闷雷声愈演愈烈，脚底有它滚过的动静。它更是猖狂地带来了它的伙伴——闪电，一道道愈闪愈狠的高像素亮光划过天际，照出人类最深处的魂魄。
    泳池Party也临时改为了室内，就等各高层在外场舞台发言完毕。或许最到位的领导人就是做什么事都制定了PlanA和PlanB。
    寒言极其猥琐地躲在韩真真庞大的背后，捂着耳闭着眼。
    “艾寒言，你上辈子是不是坏事干太多了？”一旁的King既嫌弃又心疼。寒言没有回话，只觉得脑袋有点微微作痛，胸口的起伏度更是由浅渐深。
    现在就等安岳恒发言完毕躲到酒店内，可是雨滴就是那般的绝情，开始肆意地在人类的肌肤上践踏。台下时不时传来女人们的娇嗔声，与几阵抱怨声。
    雨点开始疯狂。
    当安岳恒“大家快进室内”的命令一声令下后，大家就像是在上演现实中的逃亡，人挤人、脚踩脚，高跟鞋无情尖叫。狼狈。不堪。寒言把头缩在双臂之间，跟在韩真真背后，脑袋像是被雷击中般欲裂疼痛。被雨浸湿的瓷砖板面无情地打滑着急促的步伐，视线愈发模糊。她完全没有察觉她已经脱离了韩真真的肩臂，甚至已没有那股力量去察觉。
    猛然间，天空划过一道亮透人体血骨的闪电，与一阵摄人心魂的轰雷，泳池里，激起冰冷的巨型水花。
    水，侵蚀着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透心，凉；盛夏，那般刺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可就是没底的怕让她趋于窒息。
    韩真真三人在岸上不停地叫喊，似乎近在眼前的泳池与平地永世隔了绝。所有人都在上演残酷地一眼而过，人流像潮水，一去不复返。
    寒言狼狈地从水中起身，紧抱着头，不敢看此刻的世界，哪怕是一眼。隐藏在脑海最深处的黑夹子，朝着大脑皮层发射有着模糊画面的刀片，又像是一把冰冷坚硬的玻璃碎渣，一粒粒擦肩血肉，溅出缕缕血丝……
    雨越下越大，拍打着寒言脆弱颤抖的肌肤，歇斯里地。刹那之间，一个阴影从天而降，似一道柔光，默然包裹住了她无助的脑袋。白衬衫没有了西服的陪衬，让肌肤愈加透明，那是更接近体温的地方。
    安枫亦微开双臂，煌急地把寒言拥进了怀里。让她紧紧地，贴着他湿润温热揣着心疼的胸膛。一个合二为一的透湿身影，稳稳驻在滂沱的暴雨下，任凭电闪雷鸣，惊颤四肢百骸。
    雨没有因此而停，一个个身影却因此而驻。
    晚会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A.N最奢华的套房里，寒言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医生正在为其确诊。安枫亦蹙着眉心静静地站在对面望着她。花可可站在门口满眼的心疼，不仅是对她儿子，更是对寒言这个小丫头。
    秦远和安岳恒瞧见刚才的那一幕，在礼堂角落里对着命运叹气。秦远是秦书泽的父亲，是曾经安岳恒最得力的助手，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子”。闻孝杰被张怡岚抓到另一角落狠狠地痛斥着。杨天慧呆滞在洗手间，泪像是被注入了酸度，腐蚀着脆嫩的脸颊。
    房门外，医生对着他俩说：“花董事长，安总经理，艾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她心脏不是特别好，尽量不要刺激到她……”
    晚会在疯狂之后如约退潮。杨天慧再一次蜷缩在闻世豪的高级白色沙发上，脸上有泪水践踏过的透亮痕迹，苍白的嘴唇向空气抛出一句没有骨架的话语：“我答应你的条件！”话毕，对面的闻世豪嘴角勾出一个难以揣测的弧度。
    安枫亦静静地躺在寒言身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温柔地梳理着寒言凌乱的碎发。指腹浅浅地滑过她的额头，浓眉，倔鼻，与红唇。
    夜，黑得那般荒唐；泪，却总爱彻眠……
    清晨的光束是永恒的承诺，不管生老病死，它都会比一些男人的诺言可靠千万倍。
    寒言迷糊了十几个小时，真开眼的那一刻又是那般熟悉的画面。安枫亦侧躺在身旁，出奇的唯美。寒言重获新生，自己也缓缓侧过身，望着他被亮光折射出的白皙的俊脸。夏日里欠有的柔和。
    手总是被“贱”字挂了名，忍不住想去抚摸他疲惫的肌肤。从额头，到眉间，划过他的剑眉，单薄的眼皮，挺拔的鼻梁，到上唇，到下唇，再到下巴……
    他霎然抓住了寒言悬在半空的手臂，疲惫的眼睛才徐徐挣开。
    “呵呵，你醒了啊？”寒言做贼心虚般得傻笑了两声。
    他温柔地一眨眼，说：“有东西在□□我的脸，你说我要不要醒呢？”寒言又生硬地大笑了两声。
    “把头抬起来？”
    “为什么？”
    “医生说的！”
    结果单纯寒言一把头悬出床面，就被安枫亦的手臂钻了空隙，又活生生地被他捕获进了怀里。紧紧搂着，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脸上的肌肤像是被几百度的炼炉烘烤着。
    “你……”
    “别吵。”他轻柔地堵了寒言的话，带着点点胡渣的下巴顶着她光洁额头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心脏在斜对面怦然跳动。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是一副被晚会摧残过的模样，再现在加上寒言的那一出，女人们更是身心疲惫。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一直处于忙碌状态的杨天慧，八卦却又不敢问。韩真真绝对是人群中最呆滞的一个，就一个晚宴就被天文事件撞击了两次，她得好好缓缓。安枫亦帮寒言请了假，顺便给自己也请了，唯一庆幸的是秦书泽还在，不然公司那帮女人活下去的意义在何方。
    花可可做着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犀利的电灯泡。寒言又是被挽着花可可，真是一副好婆媳的画面。安枫亦无奈地思考着余生。
    “对我们俩奇迹般的相遇你难道不感慨一下吗？”寒言和花可可栩栩如生地再现着他们俩在洗手间的偶遇，结果安枫亦一根汗毛都不惊讶一下。
    他嚼着牛排故装感慨，“哇，这个对宣传洗手间绝对是个不错的题材！”
    花可可一白眼，别有心机地开说：“那我对你们俩的相遇倒挺有感慨的？”寒言像是被点了穴般锁定着切牛排的姿势，安枫亦倒是激情涌起，好解开昨晚的若有所思。
    寒言极其淑女地把自己盘里的西兰花送到了花可可盘里，从牙缝里透着气，“花花姐姐，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吃饭少说点话对身体更好！”花可可色眯眯地扭过头朝着寒言说了句“谢谢关心”，又顺手撵走了寒言盘里仅剩的那一颗西兰花。真不知道她到底跟谁是一个战营的。安枫亦在对面看得倒是乐此不疲，嘚瑟着朝寒言的方向说了句：“放心，我早晚会知道的。”
    隔日，还以为公司门口会有一大批记者等候着，结果，还真是三生有幸。只不过……那保安大叔的表情比上次和秦书泽闹绯闻还邪恶，更可以说是多了几分谄媚。此外更让人悚然的是大家瞟过来的眼神满是敬畏和谦让，连坐个电梯都没人抢。当然，嫉妒恨也是少不了的。
    前、左、右三人眼神飘渺欲言又止的憋屈样着实让寒言嫌弃，“你们仨早上吃黄莲眼睛得白内障了啊？”
    King腼腆又别扭地朝着寒言蠕动，凑近她的耳根，便秘般地说着：“那个，言言啊，那个……你……跟……安总……你们……”
    寒言翻着白眼靠近King，“你……便秘了啊？”
    King：“……”
    没想到在自己一转头的那一刻瞧见N只耳朵正在回归人体。唯独杨天慧那般坦然。倒也是奇了怪，大家一向都会把资料交给食物链最低端的寒言和大成去打印，今天竟然把所有资料都堆在了大成桌上，惹得大成只想用一鼻孔的火把一旁嘚瑟的寒言给烧了。
    最享受的午餐时间却硬生生地成为了万众瞩目下最难以下咽的时光。四面八方杀过来的神色，羡慕、嫉妒、谄媚、嫌弃、狠，看得寒言嚼几颗米粒都能撑过一下午。尤其是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三人。
    “你们再用这种眼光我等会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爆炒！”
    目光除了犀利地杀向寒言，过后，还有温柔地抛给了不苟言笑的杨天慧。真是千差万别。私语声夹杂着饭菜香飘荡在整个餐厅。
    “真是可怜。男朋友就这样被抢走了！”
    “更可怜的是还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而且她们俩关系还不错！”
    “真不知道那艾寒言哪儿好了，迟到那么多次还顶撞上司，原来是背后有人撑着啊！”
    “估计人家就是用迟到来引得安总的注意！”
    就吃了那几颗米粒还晃荡在走廊里消化，前前后后竟然还有细碎声在作怪。倘若换作是失忆前的寒言，估计现在离鸡犬不宁只有一步之远。
    随着韩真真霎时的端庄淑女有礼节，秦书泽帅气的身影出现在各路花痴眼里。只不过身旁多了一位虽已中年依旧不失魅力的男人。一阵阵甜到骨子里的“秦秘书好”响彻在天花板顶。还有几声瞬间深沉肃然下来的“秦特助好”。
    韩真真可谓是彬彬有礼，大家闺秀，在得知寒言与秦书泽清白之后更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又只不过，秦书泽竟大大方方地朝着寒言招手，当然寒言也是回之有礼，尤其那手在韩真真面前挥得大张旗鼓。差点惨遭谋杀。所称的“秦特助”面无表情眼睛直视着前方直走，就像是在特意回避什么。寒言看着他的脸孔脑袋微疼了下，说不出的情感。
    “那个是谁啊？”寒言疑惑地问着。
    韩真真带着刚刚的怒气爆破着自己的喉咙，“你不觉得秦秘书跟他很像吗？”
    原来是秦书泽的亲爹啊，怪不得眉宇间有那么几丝雷同。“怎么没见过他？”
    “你没见过的多得是！人家可是董事长最得力的助手，跟着董事长20几年了，武功盖世样样精通。之前一直在美国，最近才回来的！”King简直像是在自卖自夸。
    韩真真：“所以我们家秦秘秘也遗传了那般基因！”
    大家：“……”
    即使上班累成狗，但夜生活还是不能少。周五，又是一个狂欢夜。
    寒言已不再是曾经那抵制的小绵羊，已不用韩真真他们抓着，自己都能屁颠着跟上。依旧是老地方，大众情人——阿K的酒吧。
    但除了寒言，他们仨都在人群中踩着摇滚声狂舞，抖落盛夏最油腻的汗珠。寒言被阿K、Sara这对小夫妻搭讪着议论风生，酒杯的撞击声淹没在声海，席卷出最狂野的热浪。
    卖着安枫亦的面子，厚脸皮地喝遍了阿K酒吧里最有特色的几款鸡尾酒。被酡红晕染的脸颊，被各式霓虹轻抚出最骚动的迷人。自从那天被雷与闪□□过后，看着那一张张隐藏回忆的照片，脑海里总时不时有几个片段划过，再以刺痛暂停。方才进入酒吧听到那震耳的DJ声，意识在告诉自己任它疼……
    欢笑中迎来另一位常客。阿K绅士地起身，把位子让给了披头散发的杨天慧。自然而然有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的码子。
    寒言脸颊上挂起了尴尬，Sara尤其严重。不过杨天慧倒是那般自然，若无其事，随手拈来的酒瓶直接贴上嘴唇，半响没有说话声。说白了在这么嘈杂的地方何须浪费口舌呢？
    三个女人用无声诠释着气氛，用酒精麻醉着内心。杨天慧是那般歇斯里地，劝也劝不下的酒瓶……
    再一次，醉倒在了寒言身旁。上天真是爱开玩笑。凌晨的刻点正在骚动，人群就像是旅游景点外一批随着一批检票入区的旅游团，不同的面貌，相似的心机。Sara无奈地为阿K考虑了一番后豪气地准备带她回自己家，疯癫完的三人帮准备拉着寒言直接离开，只不过被同情心蒙蔽双眼的寒言在众人惊愕的眼里霸气地扛起杨天慧走出了酒吧。
    同样的人同样的路同样烂醉如泥，同样的刀光剑影……
    寒言睡得四仰八叉，好心地留了一席之地给杨天慧翻转。阳光又再一次如约而至。估计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和同一个女人在同一地点过了两次夜，而且还是情敌。
    杨天慧再一次略显尴尬，抓了抓自己被枕头凌虐过的本是那般精致的头发，以周末的闲情逸致欣赏着这套可望而不可即的公寓。总说找不到重点的孩子伤不起，但此外，对于不离不弃的便秘，只想在伤不起上加以雪霜。艾寒言在马桶上刷着微博朋友圈乐此不疲，唯一的战果就是手机快没电了。
    杨天慧手拿着一张安枫亦与韩页溪同坐咖啡桌笑得万里无云的照片，嘴角轻蔑地勾出了一丝邪魅与不屑，那般释然。而心却不然。冷冷地放下，却又无意地抓起了一旁的相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随之，愈看眉宇间的罅隙愈深，疑惑，乃至害怕。像是某根神经触及到了一股电流，骨架微微一颤，瞳仁无尽增扩。
    这个男孩……
    随之，她朝着洗手间抛下一句“谢谢你昨晚的收留”破门而去。
    “天慧姐姐，你总算想起我了！”
    杨天慧一个电话突现在闻瑶馨的公寓里，脸上被疑惑萦绕的痕迹，被装的那般淡然。“我这不是一有空就过来看你了么？”
    她淡定地扫视着客厅里的每一张照片，直至最后跟着闻瑶馨进入卧室，带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面具，对着以翻书的速度换衣服的闻瑶馨加以评判和赞美，却一心二意地搜看着卧室里的照片。
    也许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是好是坏，只要有心了，都会有回报。
    “瑶馨，这是你二哥小时候的样子啊？”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相框。
    “对呀，跟现在比是不是变化很大？”
    她确信那个小女孩不是闻瑶馨，她也坚定地排除双胞胎这种低几率的可能性。像是发现了国家机密，暗藏心底。
    为何俗话总是说的那般顺人心：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可现实总带着残酷上演。
    自从得知寒言与安枫亦相识的花可可，可没把她操坏心。只要是休息日，让人见了像手榴弹似的电话总能让寒言精神萎靡。“亲爱的言言，出来陪我逛街，晚上到我家吃饭！”
    毒舌妇一吼令下，哪敢不从。再说，还有把柄落在她手上。
    以表庆祝，今晚的晚餐可谓是大家庭聚餐，和气融融。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好男人”秦书泽父子，“好闺蜜”寒言，“淘气鬼”韩页溪，“恩爱夫妇”阿K、Sara，这般看来这女人绝对是少男少女的杀手。
    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怨言与不满，寒言总会大方地朝着花可可机关枪般扫射，绝对不能委屈了自己。只不过对于花可可而言，却有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志在里面。如此熟悉的画面或许换作别人，她就不会这般自在。就算消失了二十几年，她也不曾忘怀，忘不了她的存在与味道，忘不了曾经的“毒舌姐妹花”。
    太阳渐变成苍老的橘黄，火烧云般的霞色晕眩了半边天。相扶相偎看夕阳西下是多么永恒的承诺，而寒言却惨遭胁迫，和花可可一起用油烟弥漫着整个厨房。
    当安岳恒先是见证了自己儿子与寒言的关系，再一次见证了自己太太与其的亲密之后，他第一次觉得天意弄人这个词的威力有多强大。
    华灯初上，夜幕层层叠加，让霓虹跳动出最耀眼的舞姿。如今的年轻人对于聚餐总喜欢以迟到来作为瞩目的借口，或是一种地位的象征。而今晚这帮年轻人，可不敢以如此大众的方式来惹人注意，规定的7点，不想早到也不敢迟到，准时准点让脚步踏上那片奢华的瓷砖。但，该来的还是一分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