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爱你

“喂，喂——”宁惜凡握着手机，急切地呼叫。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半晌过后才听见路川说：“她很好，我给你发了她的视频，在你邮箱里。”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上去稀松平常，可宁惜凡的心却几乎要跳出喉咙了，仿佛头顶上有一束明媚的阳光突然笼住了她，把这之前的所有阴霾一扫而光：“真的吗？那我马上打开看！”
    视频拍得很清晰：圆圆身着一套粉红色的短袖短裤，头上扎着两个高高的羊角辫子，戴着同样粉粉的头花，踩在一条清亮的小溪水里。那水刚好漫过她的小腿肚，看着好清澈好透明，能瞧见她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小凉鞋。
    宁惜凡发现圆圆的衣服和凉鞋都是新买的，而且很合身也合脚，会是谁买的呢？她顾不上细想，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画面。
    圆圆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鱼网子，俯下身去，专注地盯着水面，她一边拿鱼网子往水里轻戳、试探，一边兴奋地尖叫：“呀，里面好多小鱼啊！哇，那一只好大……”
    不一会儿，她已连戳数下，直到最后那一下才有惊喜出现：“你们快看，我捞着一条啦！好小的鱼儿，我要把它养起来，看着它慢慢地长大，变成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她侧脸迎着阳光，稚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看上去那么萌萌的、乖乖的，好可爱。
    宁惜凡看得眼泪快要涌出来，喃喃自语：“圆圆，圆圆……”
    结束后，她又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第二个视频：圆圆坐在饭桌前，盯着桌上的饭菜，撅着嘴巴直嘟哝：“我妈妈呢？怎么还不来看圆圆？我要妈妈，我要她陪我吃饭、陪我睡觉！我想妈妈，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呀？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呀？我好想她，妈妈，妈妈……”
    说着说着，她的小脸上就滑落了几颗大大的泪珠。
    这时，一个慈祥的女人声音跳进来，只能听到说话却看不到她的长相，“圆圆乖，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妈妈肯定也想圆圆。可她还有工作要忙啊，等忙完了就会来接你了。圆圆是不是可以慢慢地等着妈妈，做个很懂事很听话的乖宝贝呀？”
    “嗯……”圆圆果然乖巧地点点头。
    “乖，那就快把眼泪擦干，好好吃饭吧。只有吃饱了饭才会有力气，才能去做你你说要送给妈妈的礼物呀？”
    “嗯，我要多吃一点。”圆圆顺从地擦了眼泪，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吃饭。
    视频就在这里嘎然而止，宁惜凡却早已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多想马上就飞到圆圆的面前，紧紧地搂住她呀。视频里说话的女人是谁，她她是路川家的哪个亲戚啊？
    宁惜凡根本无从辨别。
    手机又响了起来，见是路川打来的，宁惜凡连忙接通，激动的情绪仍然翻涌难平，“我要去见她！路川，求你告诉我，圆圆她现在哪儿，我马上就要去找她！快点告诉我呀，求求你……”
    她遏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对女儿的思念犹如潮水一般汹涌不止：“求求你了，路川，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只要让我见到她。求你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她，路川，我求求你了……”
    电话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房间里也静悄悄的，只有宁惜凡趴在桌上不停呜咽的声音。
    哭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抓过手机贴近耳边：“喂……”她以为对方早就挂了电话了。
    没想到里面竟然传来了路川黯哑发涩的声音，“怎么样，哭够了吗？心里是不是决定好了？”
    宁惜凡一怔，哽咽地问：“什么？决定什么？”
    “你是跟他还是跟我？是去过贵太太的生活，还是和我一起，我们一家三口过日子，给圆圆一个完整的家？”
    宁惜凡又是一愣，她没想到路川会突然这样说。
    原本，她以为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只会和她谈具体的离婚条件，甚至为争夺圆圆的抚养权和她撕破脸皮，却没想到会这样：“你是说……还和以前一样？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电话那边顿了顿，“是！可以！重新开始！”
    宁惜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川曾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刻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她一想到就会浑身发抖，不停地打哆嗦。
    他真的不介意，全都不介意了吗？
    “我想过了，我们两个都应该给对方一次机会。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即便最后是失败告终，那至少努力过了，我想你还有我都没什么遗憾可言了……”路川异常冷静而沉稳的声音说道。
    “试试？”
    “对！就当什么也没发生，重新来过！不，我希望是变得更好，怎么样？”
    宁惜凡闭了眼睛，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她感到一丝安慰，路川今天能主动这样说，起码表示他终于可以理智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可是一转念间，又想到之前的生活：她和圆圆两个人在家里吃饭，她陪圆圆学习、写作业，当圆圆寻求父爱、渴望得到他的关注时所受到的冷漠，他一次次地对孩子食言……
    她不由地退缩了。
    他真的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能改掉家里往日的气氛？他能给圆圆应得的父爱吗？她的家能永远完整，她的生活能风平浪静地继续下去吗？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等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先挂了。”
    手机里再没有了声音。
    宁惜凡木然地走向卧室，就连屋子里也没有声音了。
    门外的华高飞神情落寞地贴着墙壁，屋里的通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心中也猜了个大概。
    他转向门，手指微微颤动着伸过去，却始终没有敲响。他的嘴唇轻启，勾出了“惜”字的口型，却始终无法喊出口。
    最终，他对着门深深地凝望了好一会儿，才转动呆拙的眼眸，背身离去。
    ——
    第二天，沈蕾雅公寓的门铃一直作响，宁惜凡半眯着眼睛，爬下床去查看，视频里是一个手捧着大束红玫瑰花身着快递员服装的人。
    “请问您找谁？”宁惜凡按下通话键，心里想着这准是沈蕾雅的某个追求者打听到了她的住址，送花上门了。虽然她人在上班，但她很乐意代为收下。
    “请问是宁惜凡女士吗？”监视器里的人抬起头，是张年轻黝黑却阳光的脸。
    “嗯，我是……”宁惜凡纳闷：难道是找她的？
    “有人给您送花，请您开一下门，谢谢！”快递小哥很有礼貌地说。
    “哦。”宁惜凡这下惊讶了——接收鲜花这种事，离她太遥远。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过，何况是如今她已人老色衰。
    签收完快递小哥的单子，宁惜凡关上门，抱着鲜花低头嗅闻着。好香的花呀！
    她慢慢地踱步进屋。鲜花里还附有一张卡片，封面上的图案很漂亮，是一对父母牵着一个可爱的女儿在海滩漫步的背影。可以看出，父亲英姿挺拔，母亲和女儿婷婷而立，她们的长发和裙摆被微微的海风吹动着，显得非常自然、生动。
    卡片打开，是她很熟悉的一行字迹：“请考虑我的建议。”
    其实，不用看内容，宁惜凡也知道那是路川写的。
    他的字迹，她认得。
    曾经，他们的结婚请柬是他一封一封亲笔书写的。他的字行云流水，很特别，也很好认。
    可是从恋爱到现在，他还从没送过她一枝鲜花。
    因为路川是务实主义者，他说过，买鲜花什么的小把戏纯粹是浪费钱财——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买几个果子吃到肚子里补充点营养来得实在呢！
    现如今，他居然会买花送给她，而且是玫瑰花，真令人大感意外。
    难道电话里说的重新开始、变得更好，是真的吗？他这就开始了吗？
    不知怎的，宁惜凡的一颗心竟突突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