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商Ⅱ-局里局外

第20章


以前见过他骂老三,但也只是浮皮潦草地说说,远没有这般凶悍,近似不讲理。他越不讲理我越心虚,不知自己的下场如何。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力去解释,把事情解释清楚,所以我说:“强哥,是这样的,我从王老板家出来,兔爷就跟着出来了,他说没吃饭,要去吃饭,刚好带我一起吃顿便饭,我推托了,但推托不掉就只好跟着去了。”
“你以为是巧合啊,”高强怒斥着我说,“你知道不,王老板早就为兔爷准备好了午饭,兔爷看到你才临时改的主意。”
“为什么兔爷要改变主意?”我问,因为我真的好奇,很好奇就很想知道。
“问我?该我问你才对!”高强边生气边掏出香烟来递到嘴边。我一见赶紧摸出打火机来为他点火,但被他拒绝了。我默默地看着高强点火、抽烟,一脸的猪肝色……抽了一会烟,高强语气稍缓和了些,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回答说,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兔爷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高强想了想,又问了问我那天吃饭时的详细过程,其间发生了什么,又聊了些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地坦白交代了,甚至包括那个要钱的小女孩子。我心想,没有任何事情好隐瞒的,有什么说什么争取个宽大处理。我说完了,原以为就没什么事了,但高强不这么想,他很极端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沓钱来放在桌面上,然后冷冰冰地说:“谈古,这里有五千块钱,你拿着去广东找高霞,你和她一起打工去吧,我这里是留不住你了。”
我想了很多种结果,但不可能想到这个结果!钱都准备好了,看来,这高强是有备而来!
吃一顿自己都不清楚来由的饭就莫名其妙地被赶出师门去,这让我心何以甘?不光是我,换成任何人都会想不通此事。要说过错的话最多也只能算是无意之错,罪不至死,是吧?从量刑角度来说也应该是从轻发落,而不是从重。高强这样做岂不是不辨事理胡判一气?这哪像是为人师、为人兄的所作所为?我心里是有气的。
“强哥,我哪都不去,就跟着你干!”我按压住自己心里的怨气说,这也是我的心里话。高强没说话,我继续表白我的忠心:“强哥,掏心地说,自从我跟了你之后,先不说亲戚的关系,就关师徒的情分我也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该我想我要的东西我一律不去想,不去要,我相信这些你是看在眼里的,我自己说了没用,得用事实来说话。我也一直很敬重你,把你当做是我的师父,对你从无二心……”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话,记忆中是我一口气对高强说得最长的一堆话。我想,当时的我是真的急了,急得不行。我一直在高强面前少言寡语,这也是学徒之道。
“不管以前的事,这次你是必须得离开!”高强不近人情地说,说得很坚决!我傻了,彻底地傻眼了,愣在那傻傻地站着……高强也不再说话,抽着闷烟。那一刻我想不出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能让高强做得如此绝情。难道是他怀疑我背叛?按理说也不会啊,他是精明人,我有无背叛他还不是一眼就能明白的事?就在前几天晚上,我和老三通电话时还说,我现在干得很好,高强也器重我,还带我去见了鲁老和王老板。我同老三说这话时打心里高兴,我认为自己活得很快乐,前途也充满阳光。同时,我也希望老三能理解我的前方是金灿灿的阳光大道,往大说叫前途无量。但是,这才过了几天,我就将要被高强无情地从天堂打入地狱,这种糟糕的心情让我憋屈,让我抓狂。
但我又只能强忍着,不能发作,如果发作除非是自己已经决定放弃了,不计后果了。我撅嘴、阴脸、目光涣散、脑中混沌如浊气,我傻立着,如截木桩。
这时桂芬走过来了,她是来替我说好话的,我表示感谢。但只是心里感谢,嘴上没说,我大脑已经稀巴烂了,这话说不出口,没心情说。
桂芬劝着对高强说:“姐夫,算了吧,都是一家人,小事情就别放在心上了,小谈又这么老实巴交。”
高强不领她的情,冲着她就说:“什么叫小事情?你知道什么啊,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去。”吃了闭门羹,桂芬虽有气但也只能识趣地回到柜台里继续看她的电视剧。平日里,桂芬和我一样都惧怕高强,不敢顶撞他。
我看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鼓了鼓勇气又嗫嚅地说:“强哥,我真的不想走,更不想去广东打工,你就让我留下继续干吧,我会听你的话,绝对不会自作主张行事。”我的表情很是沮丧,很是落寞,完全就是在央求。这种心情也只有我自己能体会,他人无从触及。
高强不说话,换了一根烟继续抽。
我还得继续说,尽量去打动高强,所以我违心地说了一句:“强哥,你真要赶我走的话,这钱我也不要,我不能拿这种钱。”说完,我等着高强表态,但是没有,四周只有桂芬那边电视机上传来的很细微的声音。
我偶尔微微抬头用眼睛飞快地瞅一眼高强,瞅完就迅捷地将目光移开垂向水泥地面。看得出来,高强抽的是闷烟,他在想,在思量,这也说明我还是有希望留下来,大有希望。这次不同于两年前那次,那次是因为我是外人,高强怕我抢他的市场又带坏老三所以急着要赶我出门,这回我是他的亲妹夫,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就暗暗揣测高强想的和做的不至于太绝,大概只是一时生气,气过了应该有回旋余地。果然,高强抽第三根烟时说话了,他说:“谈古,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赶你走吗?”
我哪知道?就摇摇头,摇了一下不算,又摇了几下,仿佛摇的次数越多就越能表白自己不知情似的。
高强轻叹了一口气说:“你和老三都是我的亲人,老三因为跟着我干才出了事,好在事情不算太坏,但终究算是出了事。如果你再出点什么事的话,你说我干这行还有意思吗,岂不是光祸害家人了?你留下来我当然多个帮手,好多小事杂事也有人帮着处理,我愿意赶你走吗?!”听高强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原来高强不是怀疑我吃里扒外与兔爷私通泄密,而是担心我跟着兔爷后面学坏。想到这,我就问高强:“强哥是怕我跟着兔爷后面学坏了,才要赶我走?”
“我不是怕你跟着他们学坏,”高强说,“是怕你在不知不觉中着了他们的道,自己却浑然不知。”
“不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红是黑我能看得出来。”我辩解道。
“你知道个屁!”高强再次动怒了,“兔爷和蔼可亲是吧?像隔壁的大爷,对你亲是吧?兔爷又是和言细语,又是请你吃饭,让你受宠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啊,想得美,他这么做的背后企图是什么?你晓得吗?你看到的只是一加一等于二,为什么等于二你知道吗?”
一连串的反问句!
高强说得很在理,我真的不晓得,我不明白这一切,仿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凭我当时的阅历,我跳不出庐山去看山,只能在山中抬头望山,日复一日,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水还是水,一切都是固定的。很多时候,我自以为行事细微谨慎,但在今天看来多数还是冒冒失失的,很不合格。
我让高强说得很百般无语,没半点回驳的余地,只能是默默地听,也不问为什么。我只想以沉默来掩盖自己的稚嫩,来博得高强的谅解,从而争取留下的机会。我也确实不了解古玩圈深层交易上的事,只是听老三说过很复杂,水很深。具体有多复杂,水又有多深,我还没来得及亲历,高强也从不对我提及此类事情。我想,高强的心思很明了,无非就是让我和老三不要太早地涉及进去,得历练成熟了再进入也不迟,何况有他在前面挡着,我们很安稳地在大后方从容铲地皮便是了。
见我不说话,高强停了一会又说:“谈古,你要留下来继续干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一听到这,立马来了精神,咸鱼有机会翻身了,急切切地说:“强哥,你说吧,只要能让我留下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不要我去送死,或是干伤天害理的事就成。”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高强白了我一眼说,“没那么多事,我只是要你远离兔爷以及其他的古玩商,现在不是时候,很多事情你看不明白的,稀里糊涂地介入最后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不是我吓唬你,我见过两个古玩老板就莫名其妙失踪了,不知是自己跑路了还是被人干掉了,总之没好事,干我们这一行,要么小打小闹玩玩,混口安稳饭吃吃,一旦做大了就得长十个心眼,这世上的钱没那么好挣的,有些钱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你以后会懂的。”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一明白就仿佛看到了去掉壳后的栗子。以前只看道栗子外面的刺,现在能看到壳已经进了一大步,接下来,我还有待时日去看到栗子壳里面包着的果肉。不能急,慢慢学吧,日子还早着呢。
今天回想起此事,我推测,高强当时掏钱给我有两种可能:一是真赶我走,怕兔爷继续找我,给我带来麻烦;二是吓吓我,让我好自为之。高强知道我的脑瓜子还行,轻易吓不倒我,必须戏要演足、演真,所以他随身带着钱。这就是高强的过人之处,好多事情都比他人想得周密,这点我又得学他。
第七章 两个外地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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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收藏,每个人的爱好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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