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商Ⅱ-局里局外

第19章


兔爷爽朗地说,看不出刚才对我的回答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我想,这就是功力所在吧,兔爷,一个在形色社会上磨炼练出深厚心理素质的人。有了这份厚底子才能更优雅地活着,生活在惬意的世界里,这是我所向往的。
我们正吃着聊着,不知打哪冒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子,一脸脏兮兮,那种蓬头垢面让人心疼。这个小女孩子站在我们桌子前小声说道:“叔叔伯伯给点钱吧……”
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把手伸进牛仔裤中去掏钱。这时,兔爷朝我打打手势让我坐下,我不知何意就坐下了。在这里,一切得听从兔爷的指挥。兔爷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一百的伸手递给了小女孩子。那孩子伸手接过钱后扑通一下给兔爷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我赶紧起身去搀扶。正在这时,服务小姐跑过来了,怒声朝小女孩子嚷嚷:“哪个叫你又进来了,快出去!”那款款的服务小姐在瞬间变成了一只母老虎,发着虎威。先前的款款风情荡然无存,灰飞烟灭随风而逝。小女孩子爬起来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留下我傻傻地面对那面容感觉不再那么姣好的服务小姐。
“对不起,我们没注意,打扰两位先生用餐了。”服务小姐恢复了原先的款款样子说。兔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耐烦地朝她挥挥手让她离开。那一刻,我突然也失去了欣赏她款款身姿的兴趣了,坐下来眼睛余光尽收。
吃完午饭后,兔爷说开车送我去车站,又是一次受宠若惊。我谈古何德何能博得兔爷这位古玩大鳄如此青睐?难道仅仅只是兔爷想打听一下那把方腊剑的消息?不太可能,这事太小儿科了,凭兔爷的能耐根本用不着在我身上花这工夫。
我和兔爷站在门口足足有十几分钟,司机才把车开过来。我清楚地记得兔爷当时沉着脸问了司机一句:“怎么这么久才来?”司机嚅嚅地说,“在车上打了一下瞌睡,没听到传呼机响。”说完,他如犯错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去,避开兔爷的目光。
“走,去汽车南站。”兔爷说,然后坐上了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坐进了车子,不想节外生枝惹得兔爷不高兴。
兔爷把我送到车站后也没下车,只是坐在车内朝我笑笑,叫我不用客气。下了车之后,我朝汽车站走去,脑子还在云雾之中,回顾刚刚过去的一幕恍若做梦一般。
3
坐上返程的中巴车,我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把兔爷请我吃饭这件事告诉给高强。如果告诉高强,他听后会怎么想?如果不告诉高强,万一他得知了此事之后又会怎么想?告诉与不告诉的前提都得先想清楚高强的感受。
不管告诉还是不告诉,高强都肯定不乐意此事,结果如何就要看高强不乐意的程度了。不能草率地说后果就一定很严重,但最起码不会乐观到哪去。想到这,刚才受宠若惊的喜悦劲就荡然无存了,剩余的都是后悔和心怯。我不是怕高强会对我怎么样,我是他妹夫,不可能会有什么很坏的结果,但是我在自己心里有份理想,那就是做一个接近完美的学生。基于这点,我什么事情都尽量考虑周全一些再行动,努力做得好些,再好些,让高强满意或是少些怨言和指责。我的这份理想就如一张很干净的白纸,不希望上面落有墨点或是污垢,虽然很难,但这是目标。很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情不能称之为目标,我是这么理解的。
但这件事,我想自己肯定是欠考虑了,结果已然如古玩上的瑕疵,无从修补。
因为心里琢磨着这事,下车后也没心思去店里我就直接回了住处。我低头走着走着,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拉了我肩膀一把,我回头一看,有些面熟,但好像又不认识。
“收古董的,你不认识我了?”那年轻人咧开大嘴笑着说,“我是里湾的,上次你到我家去看过帽筒。”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印象,是这个人,当时他还缠着要我给他讲古董知识。
“嗯,认得,你今天进城来了。”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是啊,刚去你店里找你了,你不在。”他猛吸了一下鼻子说。
“你找我?”我好奇地问,想不出来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他点点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接着问。
“还能有什么事,想卖点东西给你呗,嘿嘿。”他笑着说。说完就放下肩包取出一件小金属器来递给我。我一看是新货,现代工艺品一个就没了兴趣,回递给他说:“这个我不收。”
“怎么了?不值钱吗?”他问,嘴巴呈“O”字形张着。我现在想,如果那天我不及时开口说话,他是否会把这“O”形一直保持着?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这东西叫什么,晓得不?”他脱口而出:“青铜器,孙悟空骑马啊,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就是看马的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大笑起来。这想象力还真够丰富的,很逗。他见我脸上挂着怪笑就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我告诉他说,这东西不是孙悟空骑马而叫“马上封侯”,是种古代器物上的吉祥题材,玉器、牙雕、木雕以及金属器上都能常见到这种题材的。他听我说也笑了,怀疑地问,怎么就叫马上封侯了呢,不是吧?我于是用手指着马和猴说,这是马,这是猴,马上面骑着一只猴不就是马上封侯了?他还是不信,哧哧笑着说,这样说也可以?我说,可不可以你能问问别人或是回家问问老辈人,我骗你有个屁意思啊。他这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然后问我为什么不要。我同他说,你这东西不是铜的,是铅合金翻砂电镀工艺品。这下他又吃惊了,说不可能不是铜的,你看全是青铜色。他说得倒是信誓旦旦,但这改变不了事实。我说电镀作古的表面当然得是铜了,不信我证明给你看。说完我拽过“马上封侯”,蹲下来用力在水泥地上狠劲地搓了几下,然后站起来递给他看。他接过去一看,这才相信,老实交代说,这东西是他在广东打工时在地摊上买的。说完又朝我伸出大拇指说,不愧是古董师傅,跟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似的一看一个准。
那天,他还告诉我,他叫陈德伟,耳东陈,道德的德,伟大的伟,并缠着我,非要我教他收古董。我当然不会答应了,自己这碗饭还没吃稳还在别人屋檐下,哪谈什么资格带徒弟呀。不过,后来这陈德伟还真自学铲地皮了,搞得有声有色的,没少卖东西给我。这是后话,在此先不表。见我不愿意教他收古董,他一时也没办法,就从包中又翻出一串铜钱出来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铜钱倒是真的,就挨个看了看,发现其中有几枚通宝还不错,可以吃,就说,三毛钱一个,我全要了。陈德伟不同意,大叫着说他收来都不止三毛一枚了。我数了数,一共有五六十枚,就问他要多少肯卖。陈德伟说,最少得六毛一个,我就同意了,小生意也没什么好磨嘴皮的,要与不要都痛快点。
当场付了钱,我就手抓着铜钱回家了。看得出来,陈德伟感觉挺满意的,并且说过几天还进城来卖东西给我。我当时也没当真,不过对他的高兴劲还是能理解的,终究是他的第一笔古玩交易,钱多钱少不重要,这迈出的第一步才是他开心的真正理由。
4
接下来两天,我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兔爷的信息,同样也没想好要不要把兔爷请吃饭的事告诉高强。我知道此事十有八九瞒不过高强,但又心存侥幸。如果此事一直都不让高强得知那岂不是理想之事?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高强从外地回来了。我们在店里碰了面,但他对兔爷请我吃饭之事只字未提,我以为他不知此事,其实那时他已经知道了此事。后来我才清楚,高强从外地回来时去了一趟王知本家,兔爷请我吃饭的事就是王知本告诉给他的。王知本为什么知道兔爷请我吃饭的事,又为什么要把此事告诉给高强?不得而知,我一直也没问过他。在人的一生中,很多诸如此类的小事,只能算是过眼云烟,也没必要费心去问为什么。我们的精力有限,活着就得把精力用在一些该琢磨的事上。
次日上午,我去店里取头盔,见高强站在店门口,我就喊了他一句,然后往店里走。就在我取出头盔准备离开时,高强走进店中同我说:“谈古,你把头盔放下,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我见高强表情很严肃,心里就有些不安了,不知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前几天去市里见着兔爷了?”高强坐下来后才慢条斯理地问。我稍一愣,有些小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便点头算是承认了。
“兔爷还请你吃了饭?”高强又问,声音比刚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疑惑。我想,高强当时也是不解吧,不能完全理解兔爷怎么会请我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吃饭。兔爷这样的举动让高强也有些纠结。不能知己知彼不利于战术安排,这是兵家的谋略,用在生意场上也是一个道理,否则就没了“商场如战场”这话了。
“是的。”我稍稍低下头如实回答。
“现在不得了啦,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只出一次门就和外面人混成一堆了,很牛啊,我不得不服你。”高强再次提高嗓门说。这话可真吓着我了,这可不是玩笑话,说者有板有眼,听者寒噤。
“不是你想的那样,强哥,真是意外。”我连忙辩解说。
“意外?什么意外?”高强发怒了,“你说意外就是意外了?”我从未见高强如此发怒过,最起码是没这样指责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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