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冷感

    方有容手里攥着手机，手指迅速划过屏幕，想要跳过那条新闻。她怕看的越多自己就想的越多，她怕记者拍到季妍和盛野见面的画面，她怕那画面太过和谐让自己显得多余。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看到，没有拍到，也许他们就没有见面了。可是她心里知道，他们如果都在伦敦，怎么可能不见面呢。
    结果，她失眠了。
    躺在床上一整个晚上，强迫自己睡觉，强迫自己闭起眼睛，心想着为了孩子也得好好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砰砰砰直跳，跳得她心烦意乱。脑子里也一直嗡嗡作响。
    早上六点半，平时起床的时间，她坐在床边，回头看看床另一侧的位置。那里的床单整洁如新，已经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人睡过了。她看着床头的闹钟发愣，看着秒针一点点儿转着圆圈儿，然后眼睛便瞥到了睡觉前放在床头的那枚戒指。那颗钻石真的很美，同事们羡慕的眼神让她略微骄傲，可是现在却觉得那光芒有些刺眼了。
    她拿起那枚戒指戴在手上，看了好一会儿，又将它摘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那枚戒指重新放回戒指盒里，再关上抽屉。
    她伸了个懒腰，离开了床铺，去做上班的准备。
    方有容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就觉得头有些晕，之前几个礼拜吐得很厉害，最近已经缓解了很多，可是却开始头晕了。明明已经好好地吃了早餐，却还是觉得有种低血压的眩晕感。
    她扶着桌子，才一坐下，便又听到了座位旁边那“明目张胆”的碎碎念。
    “你看到新闻了吗？季妍也去伦敦了。我总觉得她和盛野有一腿。”
    “可是盛野不是要和我们有容结婚了吗？”说完，女同事还瞥了方有容一眼，方有容则装作没听见没看见，自顾自地查着邮箱。
    “那不是因为她怀孕了吗？要是没搞大肚子她怎么可能和盛野结婚？我看啊，季妍和盛野还更配一点儿。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被后来的撬走了，多亏啊。要是来个什么藕断丝连的，倒也是正常的吧。”
    “话不是这么说吧，怎么说也要结婚了啊。”
    “谁知道能不能结成啊，你看看哪个新郎官放着新娘子，自己跑到国外出差的？我看啊，美其名曰是出差，没准儿就是去幽会了，趁着自己还算available的时候。”
    “你们是不是很闲？手头的工作都做完了吗？”Fiona刚走进办公室里就听到了来自另外一边的嚼舌根，于是，一整个包丢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冷着脸，说道。
    虽然Fiona并不是她们的上司，可是好在她的资历比较老，而编辑部里固然存在着前辈压死晚辈的不成文规矩，于是那两个女同事便闭了嘴，悻悻地坐下来开始工作。
    “你别介意，她们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Fiona轻声对方有容说。
    “没事儿，”方有容笑了一下，看起来相当牵强，“她们说的也没错。”
    “什么没错？”
    “如果我没怀孕，盛野他一定不会和我结婚，而且……”方有容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放空，看着电脑屏幕沉思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确实是后来的。”
    她一直不想承认这点，可是脑海里，那间暗室里的画面却如何都挥散不去。可是为什么呢？如果盛野喜欢季妍，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呢？
    因为季妍不喜欢他吗？那样自命不凡的盛野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Fiona看着方有容，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嗯？”方有容回了神，没听清Fiona的问题。
    “我说盛野和季妍，高中的时候他们就总在一起玩，可是却不见他们在一起过。盛野都是和高年级学姐交往，而季妍也从来不缺男孩子追。”
    “我知道，盛野和我说过。”
    “所以你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担心，比起季妍，盛野之前的其他女人们反倒是更值得担心吧。”
    方有容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才没那个功夫管他的女人们呢。”她看向Fiona，“你还是别告诉我的好，不知道就当做没有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方有容整理好资料单子，就准备去档案室拿材料，刚一站起来，又是一阵晕眩。她扶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赶紧抓住桌子的一角，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没让自己摔倒——现在摔倒可不得了，摔倒了自己事小，要是摔倒了肚子里的那位，可就事情大条了。
    Fiona就在一边，刚才的景象尽收眼底，她着实吓了一大跳，赶忙站起来扶住方有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有些低血糖。”
    “喂，你怀孕啊，怎么搞的啊！”
    “大概是宝宝需要太多的血了。”方有容皱着眉苦笑。
    Fiona赶忙在抽屉里翻找，找出来一块巧克力，立刻拆开包装纸塞进方有容的嘴巴里说道：“这样说来，你确实太瘦了。你看你的肚子，哪里看得出来是孕妇啊？走在路上只会让人觉得是吃多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啊？明明就超级明显的。我没事儿了，还要工作呢。”
    “你可别！”Fiona瞪了她一眼，“工作怎么样都做不完的，闹出人命就不好笑了。我看你还是请假去医院看一下吧。”
    “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吧，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认真的。正好Katherine在国外，没人管事儿，你快去，如果没事再回来呗。”
    方有容吃了巧克力，觉得头晕好了一些，不过心里却是还是心有余悸，于是便没有再推脱，请了半天假去了医院。
    正是工作日的上午，医院里看病的人并不多。妇产科的门诊部没有排队便挂到了号。
    她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任由医生为她做检查。
    医生说：“孕期贫血是很正常的，第四个月开始宝宝生长速度会比较快，所以孕妇营养要跟上，回去多吃点儿补血的东西就好了。只是你的身子有些虚弱，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比较好。你现在还在工作吗？”
    “嗯，是不是不要工作比较好？”方有容皱着眉头，表情看上去很是的担忧。
    “工作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如果有压力要及时发泄出去，要知道现在你的宝宝正在长身体，你身体的一切变化都会影响到它的。”
    方有容立刻捂住肚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医生写好病历，摘下了眼镜，又说道：“别紧张，这种时候可以和丈夫撒撒娇，孕妇的特权嘛。”
    方有容还是低着头，攥着肚子前衣服的手却收紧了一些。医生看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补充道：“看看书或者做做运动都是可以的。目前看来身体和孩子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再过来做个更详细的检查。”
    “嗯，谢谢医生。”
    方有容谢过医生，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的孕妇，肚子很大，大概快要到预产期了，身边时请假陪同的丈夫，细心照料着。她看的时间有些就，那孕妇发现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再往上看，对着她笑了一下，算作招呼。方有容愣了一下，然后立即微笑着回应了过去。
    乘着电梯下楼，那失重的感觉又让她有些晕。看来一会儿出去得去吃一顿好吃的才可以，她这样想着，电梯停在了四楼。门一开，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在门口准备上来。她赶忙往里面挪了一挪，给巨大的轮椅让一个位子。
    “去一楼吗？”她问。
    轮椅上的男人脖子上还架着护颈，看起来是受了重伤还没好，他无法点头，于是应了一声。
    那声音很好听，并且有些熟悉。
    方有容站在电梯的一侧，正好对着那人的侧面，于是身子微微向前面挪去，想要看看那人的脸。结果还没看全他的脸，那人就开口道：“可以要签名，不能拍照。”
    方有容一惊，捂着嘴巴，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这个腿上打着石膏，胳膊也被绑住，只有手指可以动的男人居然就是那个和季妍一起出车祸的影帝殷飞。
    他已经醒了吗？是自己太不关心新闻了嘛？
    看他包扎成这样，伤势应该很重，那么之前季妍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对的，她现在腿上还绑着石膏。方有容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张新闻配图。
    “错过机会可就没有咯，快要到一楼了哦。”殷飞不能回头，只能对着前面的空气说道。
    方有容这才回了神，然后从包里拿出记事本和笔递了过去。
    殷飞早已习惯了签名，于是龙飞凤舞地在本子上签上名，就将本子递了回来。
    方有容盯着本子上的字，正准备吐槽他签了太大浪费页数，却又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的脸还是和电视上一样好看，不对，是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她心里默默地想，明星就是不一样，在这样普通的病号服里，都还是掩饰不住光芒。就像是季妍即使打着石膏坐在那里，都像是雕像一般精美一样。
    她望着他的脸，呆呆地问了一句：“您真的和季妍在一起吗？”
    电梯已经停在了一楼，门一打开方有容就问了这一句。刚一说完，门口等电梯的那些人就看了过来，殷飞立刻就变了脸色。于是迅速按下了门边的地下室按钮，抱歉地看着门外的人说：“向下。”于是无人上电梯，门关上，电梯向着地下室进发。
    方有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在那么多人面前八卦绯闻，而且还是挡着当事人的面确实不妥。如果不是现在殷飞坐着轮椅，估计就要被揍了。
    电梯停在地下一层，门打开，却没有人出去。
    “你要我推你出去吗？”方有容问。
    “嗯，谢谢。”殷飞闷闷地回了一句。
    刚步出电梯，方有容推着他没走几步便松了手，殷飞自己握着扶手上的操纵杆，不是很熟练地转了个身，正对着方有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即便，然后歪着嘴笑着说道：“孕妇也这么八卦吗？”
    方有容无言，有些慌张地舔了舔嘴唇。
    那边殷飞继续打量她，眼睛停在她的脸上好久好久，然后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