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凝恋

凌墨染抱着文芷茹御剑飞向凝绝山。文芷茹缓缓醒来，看到凌墨染认真的脸，感觉有点恍惚，轻抚小腹，松了一口气。凌墨染感觉到她动了，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无表情，继续朝着凝绝山飞着。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来。”文芷茹轻声说。
    凌墨染皱眉，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剑上，但却没让她自己御剑，搂着她的腰飞。
    文芷茹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在坚持，乖乖的靠在他怀里。
    仿佛第一次南丰堇带自己来一样，凝绝山还是那么宏伟，物是人非，那样快乐的日子终究回去不去了吧。小朋友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伤感，轻轻的碰了她的肚皮两下，然后又跑到凌墨染手的位置轻轻抵了两下。
    文芷茹惊讶的低头看着，手轻抚小腹，凌墨染也是面带惊讶的低头看，手僵住，感觉呼吸都慢了下来。
    一行人直接飞到了凝绝峰，落地，其他人对于文芷茹的安顿问题都没有过问，随着凌墨染自己安排了，只是阚砚灵担心的留了下来，想知道文芷茹身体的情况。
    “三师弟，还有事？”凌墨染看着他。
    “小茹，我再帮你看看吧。”阚砚灵转向文芷茹。
    “给三师弟看看吧。”凌墨染语气很平静。心里很多疑问，阚砚灵为何跟她仿佛很熟，为何茜漓要帮她挡了一击……
    “不用了，我没事了。”文芷茹摇摇头。“你们准备把我关在哪里？现在就送我过去吧。”
    二人都没想到文芷茹能这么说，都一愣。
    “去后山温泉清修吧。”凌墨染说着，拉着她往后山走去。
    温泉旁边跟之前什么都没变，亭子，桌子，软榻，纱幔……
    文芷茹缓缓走过去，轻轻的，一件一件摸着这些东西，眼泪湿了脸。那些幸福的日子，一切都回不去了。
    凌墨染走到她身后，轻轻拨过她的肩膀。
    “为什么要骗我？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善良，唯独对我……”此时的凌墨染眼中满是悲伤。为何自己宁愿抛弃掌门身份也要爱的女子，却怀着别人的孩子跟自己在一起。
    “没有为什么，我本就是这样的女子。”文芷茹低头，害怕泄露自己的情绪。
    “好，如此，你就呆在这温泉，好好养胎吧。”凌墨染愤怒的松开手，仿佛最后一抹希望也破灭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凌墨染果真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平常都是尚纸秋差弟子给她送饭，阚砚灵每天来给她号脉、送些汤药，邱笔通隔山差五来跟她说说心魔那混小子都做了些什么事。
    “师妹，为什么你体内的魔血之力越来越涣散？”阚砚灵又一次给她号脉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她。“而且真气也是乱七八糟的，你这一身修为没剩多少了啊。”
    “我要知道为什么我还能让它变成这样啊？”文芷茹赏了阚砚灵一个白眼。文芷茹跟阚砚灵一起总是很没正形，当然阚砚灵也是一样。
    “算了算了，日子近了，最近我安排一个人过来陪你吧，你一个人万一有事就麻烦了。”阚砚灵掐算着时间。
    “都行吧。”文芷茹到觉得很随意。
    “还不愿意告诉大师兄真相？现在其实也没什么了啊。”阚砚灵不理解文芷茹为什么不愿意说。这时候要是凌墨染能陪在这里，是最好的状态。
    “告诉他，然后呢？再告诉他我给他灌了一剂断情散？出去溜达一圈又勾引了他一次？”文芷茹继续白眼。
    阚砚灵怨念的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事儿真是够乱。文芷茹转身懒懒的躺在软榻上，不想再看他。
    夜深了，文芷茹睡不着，觉得心慌慌的，起身点燃烛台，喝了杯水，看着夜色发呆。越快到日子了，越想他，可是终归还是忍下来了。
    一个紫色身影飘落，文芷茹定睛一看，不由得开始紧张。
    “看到我怎么不打招呼呢？”心魔笑着走到了她面前。“嗨小茹，心魔叔叔来啦。”心魔说着，轻轻摸了下她的肚子。
    文芷茹下意识的避过他的手。“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能进来？”文芷茹惊讶，他怎么可能避过两道结界跑到自己面前。
    “切，这有什么难的。”心魔伸个懒腰。“我说过，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你准备好了么？”
    “你……”文芷茹咬牙。现在的功力连以前的三成都不到，而且这么大月份了，若真要战，肯定要出事。
    “我目前不想杀了你。你可以选择跟我走，当然也可以拒绝，不过烈无际两口子，还有你的魂哥哥，都被我请去了，你去吗？”
    “什么？”文芷茹震惊的起身。
    “不信啊？给……”孤煞魂丢了个荷包给她。“我是好人，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看着紫色的身影消失，文芷茹紧张的打开荷包，一截带着戒指的手指滑落，抖着手，捡起来，她认得出，那是桦箐的。
    “唔……”文芷茹觉得孩子使劲动了一下，然后肚子猛的一痛，冷汗迅速打湿了衣服。
    糟了！文芷茹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刚刚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日子提前了，劝着自己冷静，然后撑着坐到了床上。文芷茹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人过来，她努力凝聚真气，可是本来就涣散差不多的力量现在已经完全集结不起来。手握着栏杆，大口大口的喘气缓解疼痛，脑袋飞速的想办法。
    站起来，想坚持走到凝绝峰喊人，可是刚走了没几步又是一阵剧痛，文芷茹彻底忍不住叫了出来，眼泪也跟着出来了。感觉下身一热，一股血水涌了出来，她赶紧咬牙回到床上躺好，拿了个杯子，朝着结界扔去。
    凌墨染心烦意乱的在房间里看书。差不多四个月都没再去过温泉，不见想，见了恨，究竟是怎样的情绪自己也不知道了。摔下手中的书，在屋里转来转去。突然感觉有东西触碰到了温泉结界，心中一急，迅速化作一道白光冲了过去。
    孩子孩子，你先撑一下，坚持到天亮就好了。文芷茹满身已经被汗湿透了，手攥着床单都快碎了。
    凌墨染一到，就看到文芷茹躺着，痛苦的喘息。赶紧跑过去，发现她整个下身都让血洇透了，死咬着嘴唇，面无血色，身上全是汗。
    “小茹，小茹！”凌墨染惊恐的抓起她的手。
    “墨染，快叫三师兄，快，救孩子，救孩子……”文芷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哭着喊。
    凌墨染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感觉，记忆的缝隙在扩大，救孩子，救孩子……怀中的用断发绑着的婴儿鞋掉落，仿佛击碎了什么……那日清晨，是否也是……凌墨染突然眼神聚焦，一种极限的恐惧终于冲破了禁制。小茹，孩子……对，你们都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白光一闪。很快，本应已入睡的人都跑到了温泉这边。
    文芷茹这时已经疼的昏了过去，阚砚灵紧张的给文芷茹好着脉，又仔细摸了摸她的胎位，转头吩咐产婆赶紧进来接生。一边凌墨染呆呆的看着，阚砚灵摇摇头，强拉他出了结界。
    “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凌墨染一出去，就对着众人兴师问罪。
    “大师兄？”邱笔通离他最近，他的愤怒让他有点懵。
    “小茹的事，你们都瞒着我！我都想起来了！”凌墨染愤怒。若自己早些想起来，就不会有当初愤怒的离开，就不会有魔域门口生死一战，更不会有这最难过的四个月放她一个人面对。
    “你都想起来了？”邱笔通叹气。
    凌墨染紧紧握拳，指甲都扣到了肉里。现在能做的只能祈祷小茹顺利生下孩子，却帮不上任何忙了。凌墨染挥手，结界变作透明，虽然他们的位置看不清榻上的情况，但是却能看到产婆和女弟子忙碌的身影。
    此时的凌墨染，心痛的已经快没有感觉了。小茹，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在自私一点……你咽下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只为了保全我吗？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哭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产婆抱着一个包好的孩子笑着跑到了结界边上。凌墨染赶紧挥手除去结界。
    “恭喜恭喜，是个漂亮的男孩。我接生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孩子。”产婆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凌墨染看都没看一眼，直直的掠过产婆，飞快的跑到了床边，其他人也跟着过去了。只留下产婆僵着的笑脸和风中凌乱的身影。
    床上的文芷茹已经疲惫至极，沉沉的睡着了，面色有些苍白，凌墨染号了下脉，目前她状况还不错。轻轻的抓着她的吻着，再也不想离开她半步。
    产婆抱着孩子，无奈的看了看其他人。“谁把孩子接过去吧？”产婆尝试着问，心里怨念。头回给仙人接生，头回接生遇到这么漂亮的孩子，头回没人抱孩子都跑去看产妇了……
    凌墨染听到产婆的话，伸手接过孩子。确实漂亮，看的凌墨染都不想放下了。不像他俩，又哪里都像他俩，浓眉大眼，目光清澈，看到他时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微笑，看呆了所有人。凌墨染轻轻把孩子放到文芷茹枕边，浅浅笑着。小茹，那时你跟我说你接生的那个孩子天资不错，那么我们的孩子，你醒来要用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来形容呢？
    文芷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真是累了，醒来还是觉得身上没力气。最后的记忆是用尽全力把孩子生出来了，然后，孩子呢？文芷茹突然清醒了，坐起来。凌墨染本来在一边给摇篮里的孩子喂着热好的羊奶，听到文芷茹那边有声音，赶紧放下跑了过去。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凌墨染紧张的问。
    “挺好的，没事。孩子呢？孩子怎么样？”文芷茹紧张的抓着凌墨染的手。
    “特别漂亮的小男孩，我抱过来给你看。”
    凌墨染把孩子放到文芷茹怀里的时候，他确定文芷茹的眼睛是放光的。
    “我去，小子！你长这么好看像谁？”文芷茹憋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这这这，这是我生的吗？咋能长这么好看捏？完了，这以后肯定是祸水，妖孽……
    凌墨染坐在一边扶额轻笑，虽然料到了文芷茹一定语出惊人，但是还是控制不住的笑。
    “诶，凌掌门，我睡了这么久，你们给他吃的什么？”文芷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吃的什么这很关键，因为她确定以及肯定不是母乳！
    “羊奶。”凌墨染老实的回答。是阚砚灵交代说可以吃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还有，什么凌掌门，居然敢喊凌掌门！
    “用什么喂进去的？”羊奶没啥问题么？问题是这里有奶瓶吗？
    “勺子。”凌墨染觉得自己都变成被审的犯人了。
    文芷茹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没再说话，仔细低头看着孩子，又看看自己的右手，然后开始皱眉。
    “怎么了？”凌墨染担心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魔血……我以为在他身上，可是没有。”文芷茹困惑的看着凌墨染。“可是我身上的也不见了。”
    凌墨染也是一愣，不得不说，这件事有点诡异，赶紧找来其余三个人。
    “我真服了，魔血不见了还不好吗？”阚砚灵无语的看着认真的文芷茹。
    “不好，好歹得知道它去哪里了吧。”文芷茹白了他一眼。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是因为你怀孕生子给身体造成了严重的压力，魔血的功力抵消了。应该是辉璨仙子对你的身体动过手脚，以这个方式保护了你。”邱笔通认真的说着。
    “对头，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你身体里的力量涣散的这么快。”阚砚灵认真的说。
    “呃……那就是说，魔血彻底消失了，我现在也不是魔神了，只是单纯的一个仙人？”文芷茹推测。
    “所以你跟大师兄也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尚纸秋觉得这事儿真不错。
    “别人的孩子他能接受？”文芷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凭什么抱着我儿子！还我！”
    “小茹！”凌墨染感觉好尴尬啊，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众人噗嗤一声，笑的乱七八糟的。
    “都一把年纪了，好好笑，注意队形。”文芷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色渐暗，文芷茹吃了些东西，在床上坐着不由得想起了那截手指。转头看着凌墨染哄孩子睡觉，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茹，对不起……”凌墨染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放回了摇篮，走到文芷茹身边。“是我错怪了你，你一个人承受一切，而我却在傻乎乎的跟你赌气。”
    “你没错，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这件事情错在我，我太自信了。桦箐说的没错，断情散其实也没那么灵。”文芷茹无奈摇头。
    “确实。虽然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看到你会心痛，会难过，会想要抱住你再也不松开。”凌墨染坐在一边低头说着，表情很痛苦。
    “心魔抓走了无迹哥哥，桦箐，魂哥哥。”文芷茹说的很轻，凌墨染的心里却是一惊。“我生产那日，他来找我，把一截手指丢到我面前，是桦箐的。”
    “所以你才会突然早产？”凌墨染眼光一冷。
    “还好没事。”文芷茹看看摇篮里的孩子，叹了口气。
    “你又准备牺牲自己去换他们吗？”经历了这些，凌墨染太了解她的想法了。
    “不然怎么办？不光他们三个，心魔会毁了这个世界。”
    “你先好好养身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相信我一次。”凌墨染紧紧搂住她。“你要真闲不住，给他起个名字吧。”
    “呃……这个你来比较合适。我起的名字弄不好他要被笑一辈子。”文芷茹被他说的笑了。
    “叫……凌晨？”凌墨染轻轻的说。
    “凌晨？”
    “一天之始，万物之始，希望之始……”
    “好。”文芷茹安心的趴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