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痛史 崇祯王朝

第39章


袁崇焕依然自艾自怨道,"我袁崇焕无能!无能啊!几番交手,数度恶战,皇太极都是惨败而回,想不到他一个老掉牙的反间计,就将我打进囚牢!这个皇太极不可低估啊!"
  "督师暂且在狱中休息。"茅元仪见袁崇焕受如此冤情,仍不埋怨朝廷,而是自怨自责,对袁崇焕人格更加钦敬,同时对他所受的冤屈也更加痛心。他强压内心痛楚,好言宽慰,"督师,首辅韩大人、次辅钱大人、辅臣李标,还有范景文、满桂等一批文武要员正在上疏辩冤,还督师清白,以正视听。"
  袁崇焕感动地点点头:"我相信,皇上虽然年轻,但颇为圣明。今只因一念之差中了反间计,一旦辨明真相,定会尽弃前嫌,为我伸张正义,平反冤狱!"
  "恶人之恶,莫大于诬陷!"茅元仪没有袁崇焕那么乐观,但他也不愿泼冷水,只是摇头长叹一声,"督师冤啊!太冤啦!"
  袁崇焕闻言反而宽慰茅元仪:"元仪兄弟,关进囚牢后,我想了许多许多,古人有言:止谤莫如修身。人生在世,孰能无冤?蒙受冤狱,并不能玷污我的清白!"
  "以疑决疑,必为不当!"首辅韩■在崇祯的御书房内,正据理力争,"陛下,臣以为:祖象升出走辽东实为无奈!袁督师下狱,如若再留京师,岂不是又为人制造口舌,妄言以武力要挟天子,有营救袁督师出狱之嫌?"
                  
第71节:象升出走(6)
  温体仁虽然早已听出韩■的弦外之音,听出他的矛头所指,但他并没有为自己辩白,而是不紧不慢地冷言反问:"首辅大人,只要祖象升拼死力战满夷,表明对皇上的忠贞,谣言何以能起?"
  崇祯端坐龙椅,连连点头:"体仁所言极是!"
  刚直不阿的韩■因在皇帝面前,一直压抑着心中的郁闷和火气,今见温体仁如此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崇祯仍点头称许,糊涂至此!韩■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懑,倾泻而出:"陛下!老臣斗胆进言:袁督师不是受命拼死力战皇太极了吗?结果箭伤未愈,却视为内贼,投进大狱!"说着躬身致礼,老泪纵横地说,"袁督师无罪啊!满夷的反间计不过是套用蒋干盗书而已,陛下如能为袁督师洗雪冤狱,祖象升必定回归,君臣相保相宜,陛下如日月之明,德罩四海,天下臣民无不敬仰!"
  韩■这等于在指着鼻子斥骂、责难,刚愎自用的崇祯焉能承受!他固执强辩:"袁崇焕拒不出战,坐视夷贼侵犯京师,淫掠百姓,协敌议和,其罪难掩,朕早有所料,怎是中了反间计呢?"
  温体仁立即投崇祯所言:"吾皇聪颖过人,今英明洞察,果断防患于未然,怎说是中了反间计?祖象升抗拒皇命,领兵出走,理应革职查处!"
  崇祯虽不喜欢韩■的过于耿直、强谏犯上,往往不顾及皇帝的情面;但他也不喜欢温体仁的奉迎拍马,虽说听起来耳顺受用,然也需提防和审慎:"朕是迫不得已才果断处置袁崇焕的。祖象升血战勇敢,况且手中又配有铳枪队,万万不可相煎太急。"
  周延儒对温体仁也心存芥蒂,见机开言表态:"皇上真是高瞻远瞩,处事周圆!"
  崇祯听此,大为高兴,立即发命:"祖象升为孙承宗旧属,命孙承宗从速召回,抚慰关宁兵将。"
  正这时,王承恩手拿塘报匆匆禀奏:"万岁爷,夷贼八旗兵马已越过卢沟桥,扑向永定门……"
  崇祯惊愣站起:"辫子兵……来得这么快!命满桂迎击满夷,体仁携旨前去督战!"
  温体仁躬身叩拜:"臣领旨!"
  一直侍立的曹化淳见行将散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万岁爷,贵妃田娘娘还在等着给公主赐名。"
  崇祯似乎已忘却公主赐名一事,经曹化淳这一提醒,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国家危难多事,朕希冀长久平安,就叫长平公主吧!"
  辽东大地,厚厚的积雪。
  雪地上,清晰留下两行马蹄行走的蹄印。
  范景文和祖象升正在马上并步而行。
  "不!请范大人回去呈报:我祖象升决不回京!"祖象升猛地勒住马绳,气愤地说道:"范大人,我们千里驰援,血战满夷,竟被诬为纵敌;士卒疑为间谍,被投石而亡;督师疑为通敌,被捕问罪,是可忍,孰不可忍,弟兄们谁还敢再去回防京师?"
  范景文为袁崇焕至交诤友,当年就是他迎请袁崇焕出山的。如今袁崇焕再度蒙冤,他的痛心疾首绝不亚于祖象升。但因皇命在身,只能唉声叹道:"景文深知,袁督师和各位兄弟平白遭冤,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还袁督师清白!卑职回去向孙大人据实禀报!"他看着双眼塌陷的祖象升,"只是如此下去,祖大人作何安置呢?"
  "老子领兵屯田,没有皇粮也活得下去!"祖象升抬头看看雪野,"请范大人放心,皇太极如若侵犯,我就剥了他的皮!"他拱手抱拳,"并请转告孙大人,朝廷如若再来人催逼回京,我将弓箭以对,回兵驱逐!"
                  
第72节:己巳之变(1)
  ■ 己巳之变
  宣武门瓮城内,雪花漫天飘舞,一柄尚方宝剑高挂在满桂营中。钦派监军温体仁坐在一边,正居高临下地下车伊始,哇里哇啦说:"辫子兵已经越过卢沟桥,将夺取永定门,满大人赶紧率部阻敌于永定门外。"
  浑身是伤的满桂闻言皱起眉头:"温大人,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易据城死守,不可轻易出战。"
  温体仁面带愠色:"难道四万步卒还不能出战迎敌吗?"
  孙祖寿因袁崇焕蒙冤事,早就不满于温体仁,今见其又这般威严做作,便站出来,直视着温体仁,顶撞道:"满虏皆强劲骑兵,我仅为步卒,只可防守,不可出城迎战。"
  温体仁当然也清楚孙祖寿与袁崇焕乃至交同党,但现今袁崇焕已经锒铛入狱,故鄙视地挖苦道:"怎么和袁崇焕一个腔调!"
  满桂见孙祖寿脸色铁青,显见在努力压抑胸中的愤怒。满桂唯恐孙祖寿贸然为袁崇焕辩白而招致不测,他正左右为难,不知说什么好时,太监曹化淳匆匆走进:"万岁爷命我再来督催,请满大人移军永定门外,力战满虏,以安圣心!"
  温体仁一听皇上圣旨,更加得意:"看看!皇上又派曹公公前来催促了!满大人,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轻重啊!袁崇焕虽贵为督师,可他一再抗拒皇命,其结果是身败名裂,投狱问罪。"
  温体仁的弦外之音是在告知满桂,官高为督师的袁崇焕尚且投狱问罪,你一个小小的总兵,难道还敢跟我抗衡吗?
  依孙祖寿心想,我真理在手,兵权在握,就是与你温体仁抗衡,你又能将我奈何!大不了跟袁崇焕一样投狱坐牢,还正好与袁督师做伴!然而,满桂不是孙祖寿,他不是那种刚烈之人,他面对温体仁和曹化淳的淫威逼迫,仰天长叹了一声,痛心疾首说:"为报效皇上,满桂个人早已置之度外,只是四万兵卒……四万生灵将葬于虎口之下……"
  曹化淳闻言怔了一下,安慰道:"梁廷栋大人已经谋划,满大人在永定门外迎战,可设置木栅栏阻止满虏骑兵,宫内有两门红夷大炮也可列阵杀敌……"
  满桂斜了曹化淳一眼,抚伤苦笑:"木栅栏能挡住八旗精锐吗?两门红夷大炮尚未装配试炮,没有炮手就投入实战,可靠吗?临渴掘井,无济于事啊!"
  温体仁也听出了曹化淳的浅薄无知,连忙站起身来,微笑上前:"满大人,四万兵卒,排成肉墙,以身阻敌,血战满夷,该是怎样的慷慨壮烈,名垂千古啊!"
  "四万兵卒,排成肉墙",这不是明摆着让我等白白送死吗!但一向不愿违逆朝廷、愚忠愚孝的满桂对此仍无二话,他噙着泪水,拿出令箭,"本部列阵永定门外,和满虏决一死战!"说着面北伏地叩拜,"生为人臣,只得尽忠!孩儿遥拜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满桂言毕起身,脸上泪水徐徐。
  孙祖寿见状,拱手上前:"满大人,不成功,便成仁!末将请战:率领前锋营,攻打头阵!"
  满桂揩着泪水,扶住孙祖寿,痛苦地说:"祖寿,一出辕门,将绝无生还之望!你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孤苦妻儿,我怎么忍心将你送入虎口……"
  "自打召集旧部来投袁督师麾下,我就没打算有生还之心!"孙祖寿露出勉强的笑容,"只是我死而有憾,不能去袁大人那儿诀别了!"说着掏出条幅递过,"这是袁大人赠我存念的墨宝,请满大人务必转送袁大人,就说……我孙祖寿对袁督师的千言万语,尽在这四个大字之中!"
  满桂接过条幅展开,只见"顶天立地"四个大字,赫赫然如镜照人!
  "字写得不错!不错!"温体仁斜视一眼条幅,淡淡一笑,"皇上在等着出阵战报哩!请满大人发出令箭,让这位孙祖寿攻打头阵吧!"
  满桂自知和孙祖寿已成诀别,挥泪递出令箭:"祖寿!来世相聚,我们还是好兄弟!"
  孙祖寿视死如归地接过令箭,看也没看温体仁一眼,便飞步跨出瓮城。
  一阵风雪无情袭来。
  做着大明"中兴之梦"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从他即位之初,便面临着内、外两大忧患。所谓外患,即是前面所提到的屡屡骚扰犯边的后金皇太极;而内患,则是因官贪吏虐、民众疾苦而激发起来的农民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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