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儿女

第51章


  姐弟来到刑部大牢,张良箫何韩信确都在那儿等候,有他们三杰帮忙,三爷再随喜了几两银子,一帆风顺,浪静风平。
  张维见着三爷不禁悲喜交集,再听说纪珠大爷不日也要来京,心中越发欢喜,他跟三爷密谈的时间相当久,这当然还亏三杰一力支持。
  纪宝由刑部大监牢出来,立刻动笔墨赶辨翻案文章,这在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连作带写也不过化个片刻工夫,礼貌上他不能不请教五爷。
  万居虽然一肚子学问,而且还是位秀才相公,但看了这一纸呈词,他只有惊服赞叹的份儿,三爷随便客气了一阵,含笑告辞去了。
  这一去一直没来,状子是交给韩信投递的,下午又叫萧何陪他上东四牌楼拜访估衣铺老掌柜方德,顺便遍托左右邻居公堂作证。
  人都有几分仗义心,同时又有刑部衙门大公差从旁帮着讲话,看样子分明像各方面全打通了关节,大家因此放大胆都答应了。
  一切办得顺利,三爷好生欢喜,初夏天他邀请张良箫何韩信上馆子喝酒,回头便回去一枝春茶行关在楼上写信。
  二更天换一身夜行服色,暗技防身软甲,随带宝剑镖囊,越窗上屋迳奔四阿哥府邸。
  谁也都知道那地方不啻龙潭虎穴,说养土何只朱履三千?而且大多半还都是武字号绝好脚色。
  这当儿天气还早,到处警卫森严,通明灯火,小孩子艺高胆大倚仗胸中所学,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
  好在四殿下大花厅宴客未散,三爷乘机踏隙闯进机要密室寄柬留言,还偷看了一些紧要文件,临去信手取走了案上一对玉狮子镇方。
  说的快,究竟总还耽搁一些时间,三更天他才赶到王府井大街万家书店,王由可是先来了一步。
  三爷屋上揭瓦望下看,老头子万居好像早就睡下了,喜萱姑娘和客人隔着柜台问答,彼此声音都放得低,姑娘态度依然沉着。王由神情愉快满面春风,他们讲的话,三爷就是一句也听不到,眨眨眼,姑娘已裣衽送客,王由倒也不敢逗留,赶紧打躬告退。
  纪宝却仍留在屋上发呆,他想王由必然说服了姑娘,不然他不会那么得意,到底唱的是什么戏呢?
  越想越烦索性不想,他随即回去一枝春茶行更衣,藏起兵器,片刻不停溜出来又上铁狮子胡同侦察。
  他算定四阿哥看了他留下的信,一定会去找义勇侯张勇说情,果然就在天刚亮的时光,这位将来的皇帝继承人单身匹马远远地款段来了。
  四阿哥不但为人精明强干,说武艺也还是出类拔萃超群绝伦。
  当时他马来到切近,纵目望见纪宝徘徊张府门前,忽然心动,叫声“怪”,蓦地跳下马,仗手中马鞭子迳奔三爷。
  三爷猛吃一惊,一跺脚急待躲避,四阿哥高喊:“纪宝!”
  宝三只好站住。
  四阿哥赶前来说:“你这小孩子多可恶,简直要监视我么……什么时候进京的?纪珠纪侠念碧全来啦?”
  纪宝摇头笑道:“他们还没来。您好厉害,怎么认得我呢?”
  四阿哥道:“那天王府井大街看打架,你就在旁边侦伺我,是不是?可是我一时还没想到是你。
  昨儿晚上潜入我的签押房寄柬行窃,翻阅秘密文件,今天一清早还敢等在这儿装模作样,要是再让你这张佯装的晦气脸瞒过去,我也真够糊涂了。”
  说着拿手中马鞭子敲一下足上靴子。
  纪宝笑道:“我可不敢讲您糊涂,但是话要听清楚,我还不明白……”
  四阿哥再重敲一下马鞭子说:“早听说你练得一身能耐,而且好管不平,昨宵我那签押房里,墙壁上好些地方留下小孩子手印。
  请问有几家小孩子练过游龙术壁虎功?可惜你虽然工夫到家,还嫌经验不足,以后要碰着这种局面,必须讲究不留痕迹,懂得么。”
  纪宝一听赶紧请个安说:“谢谢您啦!”
  四阿哥笑道:“给我的信上称四叔下署三侄,你这侄少爷无法无天,一身是胆,好,既然管闲事就管到底,现在跟我进去看老侯爷啦。”
  纪宝笑道:“何苦教我丢人呢?您不瞧我这一身打扮……”
  四阿哥笑道:“你是害怕老侯爷?他确然不大好讲话。”
  纪宝道:“我为什么怕他,但是没有必要呀。”
  四阿哥道:“不,我偏要你见他,他还是你祖父的好朋友,留心礼貌。”
  纪宝笑道:“我要进去就别说破我是什么人,咱们算主仆好不好,让我做您的跟班啦,给我名儿。”
  四阿哥道:“我从没用过这东西。”
  纪宝道:“也好,看我的。”
  说着他翻身奔上台阶便去叫门,敲打了好半天,老门官亲自出来开门,一看是个小孩子,不由怒火上冲。
  他咆哮着叫:“小鬼头你找死!”
  扬着手就要打人。
  纪宝挺起胸膛说:“老家伙,你敢碰我一下,我不教你磕三个响头才怪……看,谁来了……”
  老门官虽然老眼昏花,可是还认得四阿哥,一看他就凉了半截,赶紧抢下去爬倒磕头。
  纪宝叫:“没碰响呀……一二三……赶紧通报,咱们主人有要紧的事求见。”
  老门官吓坏了滚起来慌不迭奔进去。
  四阿哥来这地方是熟人,步上台阶便带了纪宝走进大门。
  时间大早,院子鸦雀无声,纪宝搭讪着说:“天晓得连个鬼也没有,白糟蹋了好房子。”
  四阿哥回头笑道:“人都没起来呢,这是侯门你知不知道?”
  纪宝道:“侯门怎么样,侯门男女就会吃饱饭睡大觉?”
  四阿哥道:“晌午开大门,薄暮传中饭,澈夜笙歇,鸡鸣就寝,这是老规矩。”
  纪宝道:“糟,太糟,一团糟,所以朱门无有不败……”
  四阿哥道:“你乱叫,别教老侯爷拿旱烟袋敲烂你的小脑袋。”
  纪宝道:“他抽旱烟?那我得准备一下……”
  他翻身一跳丈余,赶出大门楼偷了打火家具,回头追上四阿哥闯入大客厅。
  他们也不过等了一会工夫,角门外破锣响的声音粗暴地叫:“你们这一班人全该杀头!”
  纪宝伸手摸摸脖子向四阿哥吐舌头。
  四阿哥笑笑轻轻说:“当心……”
  人跟着站起来,张勇老侯爷恰也进来了,他拖着一身子绸袍黄马褂,上钮不对下钮,老母鸡出窝似的望上打躬作揖,连喊:“失迎……失迎…死罪……死罪……”
  四阿哥还他一个抱拳,抢一步向前握手,低笑说:“大清早打扰您啦,侯爷。”
  张勇急忙又哈腰说:“好说……好说……殿下。”
  彼此放手揖让就坐,老头儿喝一声:“看茶。”
  外面进来两个爷们,一个拿着一八尺长旱烟袋,一个捧着茶盘儿,上面托着两盖碗茶。
  纪宝假内行过去接茶传送炕几上,退一步朝正中打个蹬儿。
  老侯爷赶紧欠身起立,四阿哥忍不住笑起来说:“纪宝给老侯爷装烟啦。”
  纪宝扳着脸再去要了旱烟袋,看烟斗里已经有了烟,这就及手托着献上侯爷。
  老头儿嘴里还在说:“不敢当……”
  纪宝霍地跪下一条腿,探手怀里摸出纸煤打火石,敲亮火石燃上纸煤把住烟斗就待点着。
  老头儿兀自不敢就位,手拈着上半段烟杆,眼看四阿哥说:“你那来的这样一个乡下小孩子,倒怪聪明的。”
  四阿哥笑道:“我要是告诉你,你总会踢他两靴尖,他是傅玉翎的孙子。”
  老侯爷猛吃一惊,推开旱烟袋颓然坐下,睁大眼睛问:“不会是小雕的孩子吧?”
  四阿哥笑道:“一点不错,恰是傅侯的三公子……纪宝,还不拜见张爷爷。”
  纪宝悄声埋怨说:“我说不要说,偏偏要说,现在我挨骂啦!”
  他啾啁着起来靠好手中旱烟袋再跪下来给老侯爷磕头。老侯爷这一下动也没动,直瞅他磕完头一旁肃立,这才沉着脸说:“你到底怎么搞的,弄得这一个样子?今年几岁了?”
  纪宝假老实垂着头不做声。
  四阿哥代说:“还没到十二岁。”
  老侯爷道:“小还小,可是长得丑呀,不像爸也不像妈……”
  四阿哥笑道:“他淘气化装成这一个鬼样子,脸上涂着药呢,庐山真面目可是真像胡吹花……你别看他小,一身能耐,颇不平凡,就是刁皮捣蛋爱打不平,昨儿晚上二更天居然有办法进我的签押房寄柬吓唬我,这胆子够瞧吧?”
  老侯爷一听小孩能干,立刻换了一付脸孔笑呵呵道:“那一定是让殿下抓着了。”
  四阿哥笑道:“不单是没抓到他还让他带走了一对玉狮镇方。”
  老侯爷乐得叫起来:“好家伙,那屋子铜墙铁壁,扶梯上装有埋伏呀?”
  四阿哥道:“倒是乖得很,他不走扶梯,踏壁上楼,托下门楣进屋,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就不走……”
  老侯爷叫:“这还了得,小小年纪……”
  四阿哥笑道:“他会游龙术壁虎功,就是触发埋伏还是抓不到他,可是到处留下脚痕手印,这算贼没学到家。”
  老头儿越听越欢喜,点手叫:“孩子装烟啦……听我讲,你祖父玉翎鹏是我的好朋友当年的确帮助我很多忙,老友胸中所学实在值得佩服。你父亲也很不错,你母亲更不必说了。”
  说着他伸手接过烟袋抽烟,重重抽两口再喝茶,看样子就是不让烟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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