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儿女

第49章


  “包案怎么样?”
  “包案还不是包办?那一天人释放回来,那一天找你们九十两。”
  张良笑道:“我说,你要是成年人,要是有家,我们也不怕,可是你不过一个小孩子,你伯父又穷得要死……”
  纪宝道:“我倒不一定怕你们做公的,我身边就是没有那么多金子,那是要望家里想办法,恐怕你们不能等……这样好不好?你们讲一句话试试看,假使有价值我也把这条金子奉送。”
  他把柜上金条子收回。
  张良一双三角眼又看直了。
  他说:“这难办……我认为有价值……”
  纪宝拿条子递给他,说:“我决不含糊,你放胆讲啦。”
  张良手摸着条子,心里实在舍不得,他嗫嚅着说:“方超的母亲还在……”
  纪宝摇头说:“不过瘾。”
  边说边又向怀里探出一只条子,伸着指头敲着说:“这一条我要听一句好的。”
  韩信赶紧说:“方超本来是个痨病鬼……”
  纪宝叫:“他是病发死的……够味呀!够味!”
  他拿金条子抛给韩信。
  张良使劲瞅了韩信一眼,恨恨地说:“还要听不要听?”
  纪宝道:“现在由我问,你们答……五两金子答一句。”
  张良咬紧牙齿说?“问好了。”
  纪宝问:“方超的母亲住在那儿?”
  张良答:“宣武门外牛街。”
  韩信又抢着说:“方超家里只有母亲,老太婆常在街上缝穷……!”
  张良猛的跳起来叫:“你答了几句呀!”
  纪宝笑道:“不是我要问的,马马虎虎几句算一句……”
  他又拿出一只条子放在柜上,接着说:“好了,没有金子了,你们分这一条啦,明天我打信回家,钱来了再找你们包案,还是一百两,不打折扣。”
  韩信道:“要等几天?”
  纪宝道:“至少一个月。”
  张良一听马上收起柜上金条和两个银锭子说:“我们明天见。”
  扭翻身开开门出去。
  纪宝笑道:“碎银子还有呢,明儿请你们上馆子喝一杯。”
  他飞快的又摸出一只元宝塞在韩信手里,推他门槛边说:“明儿衙门里等我么……”
  追到街上又叫:“张子房先生走好啦! ”
  张良前面急忙摆手儿,韩信轻轻说:“别亮着嗓子叫,街坊听见了讨厌。”
  他赶上张良一阵风卷走了。
  纪宝送客回来顺手把门关上,看老掌柜还是呆在柜台里,三爷不好不招呼,拱拱手笑叫:
  “老先生受惊了。”
  万居怔怔地说:“爷,你花了多少金子呀?这班人贪得无厌,禽兽不如……”
  纪宝笑道:“他们要一百两,一万两我也拿得出来,就是不高兴给。为着张老伯在狱,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才给他们一点好处。”
  喜萱姑娘说:“反正他们还是要来拘捕我的,今夜,明天,可不是一样的,何必呢?”
  纪宝笑道:“你是糊涂,人家原是讹诈老先生来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呀……破它几两金子,买得老先生平安无事,你以为我花得冤枉吗!钱有什么关系,有的是金珠宝贝,请放心啦。”
  说着他转到书架边,冲着老掌柜,再摸出五个金条子给塞在书堆里,回头叫:“姐姐,你跟老先生怎么称呼?”
  姑娘说:“同乡……五爷爷。”
  纪宝向人家请安说:“五爷爷,我叫阿宝,假冒姐姐的堂兄弟,为的是便利料理张老伯冤狱……我交出五十两金子,家里没有什么买什么,不要客气,张伯父狱里要给预备送饭,姐姐恐怕也得做一些夏衣,您老人家……”
  老掌柜赶紧摆手说,“我无须,把金子交给喜萱啦 我也不会管什么事。”
  纪宝笑道:“您大约爱古董,送您两块好汉玉怎么样?”
  老掌柜笑了。他拿起小茶壶向唇边送,一边说:“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呢?”
  纪宝道:“我姐姐打扰您呀! ”
  老掌柜不禁大笑道:“多不讲理呀,怎么就真是你的姐姐了?”
  纪宝笑道:“当然我有理由。”
  姑娘急忙叫:“三爷,你还须要钱,我这儿倒收着一袋子珍珠。”
  纪宝笑道:“我晓得,那是珠哥哥给你定聘的礼物,怎么好……”
  姑娘立刻扭翻身急忙后面厨房去,老掌柜就弄得糊涂了。
  外面忽然又有人推门,不叫也不敲尽管推,推得门呀呀响。
  纪宝问;“是人吗?”
  抢出打开门又是一个公差。
  三爷说:“乖乖,你是萧何吧?丞相请进。”
  他侧身让这个大个子公差跨过门槛,反手便拴上了门。
  公差威风凛凛地说:“我来带人……刚才……”
  纪宝说:“不错,刚才韩元帅张子房先生来过,他们不要人,带走的是金条子银锭儿。”
  那公差果然叫箫何,他说:“你们行贿。罪上加罪。”
  纪宝道:“我不怕犯罪,无妨实说我未满十二岁……刚才是这样的,我有的是金银,他们要,我当然照给。
  人家有良心倒不是白要钱,他们教我怎么样翻案申冤,你大约总是很干净,公事公办不贪非份之财,可惜我为你预备下几个小元宝,明知你必来,想不到瞎操心……”
  他按紧束腰的布带,探右手怀里掏,掏出一把一两重的小小金元宝堆放柜上,拈一个,屁股倒竖着,一掌猛然拍下去,小元宝钻入柜板去一字平……
  三爷连拍两掌,两个元宝嵌在柜上像一对金眼睛,萧何一对黑眼睛可就冒了火,看柜上还堆有七八个,利令智昏不顾一切扑向前来抢。
  三爷扬右臂突的推出一掌,说距离还去箫何胸前一尺远,可是一阵猛烈的掌风,竟把他推翻门槛边摔倒,不单人摔倒,一列板墙也震撼得叫出声来。
  不单箫何骇破了胆,喜萱姑娘和老掌柜也吓呆了,这一套工夫有名堂的叫隔山打牛,虽然未必真能够隔山打牛,但是厉害不过。
  这工夫能使人皮肤上不着一点伤,内部脏腑全给震坏。
  三爷从幼儿跟柳复西苦练,练的时候右掌使足劲向井里狠劈,劈到井水哗啦啦响才算有点成功的希望。
  这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玩意,假使你没有恒心还是不练也好。
  纪宝三爷苦练五年,仍然没练到家,然而他这会儿总还是手下留情,萧何虽则摔倒,就不过一时爬不起来。
  三爷戟指着说:“你们专会欺负好人……拿出拘票带人啦,别说没有,也别说忘记带来!
  拿不出就不要走!”
  说到这儿反手一掌劈下柜台一寸硬角尖,喜萱姑娘急忙叫:“三……让他走吧!”
  纪宝笑道:“这种人天生贱骨头,不打不相识。”
  姑娘叫:“算了吧……爷……”
  三爷这才跳过去,弯腰伸手抓住人家腰带,灯草没有那么轻,一下子就把他举起来给靠在柜台边站春,笑笑问:“怎么样,还敢凶吗?”
  萧何拼命摇头。
  三爷说:“回去好好招呼我伯父,有功自然有赏,钱,我不在乎……走!”
  箫何赶紧跪下请个安,垂着一颗头去开门走了。
  萧何走了,纪宝忍不住纵声大笑。
  喜萱姑娘吁口气说:“你真开心,我烦也烦死了,门干脆就开着啦,保管还有人来……”
  纪宝眼看姑娘愁容满脸,他不敢再笑了,喏喏着说:“没事,没事,你请休息啦,我也该走了,天一亮准来。”
  姑娘叫:“四更天了,上那儿去呀?楼上胡乱歇不好么。”
  纪宝道:“我就住在哈德门大街一枝春茶行,两步路。你放宽心睡大觉,明天事明天办……”
  说着拱拱手扭翻身便望店外走去。
  大街上一片死寂,三爷背负上一双手慢慢走,走了二三十步,耳听得远远处马蹄声急,他就又站住了,心里想:别真是又有人来找麻烦?
  这么一想上立刻纵上了屋,眨眨眼看底下驰过两匹马上前头走的像个斯文人,后面带的是个跟班。
  人家地下赶路,三爷屋上紧跟,拐个弯两匹马可不又停在万掌柜店门前,跟班跳下地便去敲门,开门的是喜萱姑娘。
  那斯文人火速认镫下马,抢向前冲着姑娘一揖到地,陪笑道:“学生叫王由,找万掌柜有要紧的事……”
  姑娘望里让,王由哈腰进去,老掌柜恰站柜台边。
  他却不招呼,反手掩上门再给姑娘作揖说:“大姑娘,您请啦……请啦……”
  姑娘看出尴尬,可是不能不走开,一时负气她上楼去了。
  王由这才向老掌柜打个问讯笑说:“老兄,咱们谈谈。”
  边说边转入柜台里,老掌柜只好跟他进去,彼此拱手坐下,老掌柜说:“王老爷,有什么事吩咐么?”
  王由笑道:“老兄,您务必相信我,我讲的是实话也是好话,张维是您的亲戚……”
  老掌柜说:“亲戚太疏远了,只能说同乡。”
  王由道:“这没有关系,反正张维父女入关就住在你这儿,你知道,过去他打死了义勇侯爷的家将方超,这次又指使党羽杀张府戈什哈钱有为,他是存心折辱老侯爷,老侯爷是好欺负的么?你老兄一点也不怕牵连么?”
  老掌柜道:“同乡,有什么办法,他女儿不还住在我店里,我就不想赶她出去……”
  王由摆头低笑道:“你虽则糊涂且喜老天爷不负好心人,就因为张姑娘还住在你这儿,所以才能够太平日子,不但太平无事,而且鸿运排在眼前……”
  老掌柜道:“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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