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

56 雅鱼


天微微亮,吴老汉睡眼惺忪,一瘸一拐走去柴房,想拾掇点干柴生火做饭,却发现自家柴房变了些模样,前面还有禁宫侍卫刀戟交叉严阵以待地看守。
    “莫非走错了路?”
    吴老汉睁大眼睛,前前后后仔细瞧了一遍,十分肯定这里便是自家柴房。
    难道自己尚在梦中?
    吴老汉正自云里雾里,却听得一个佩戴红色腰牌的侍卫对他道,
    “王上看上你家柴房,这里是一百两金,你领了速速离去,从今以后不得再踏入此地……”
    听闻此言,吴老汉脑袋“嗡”地一声响,差点就晕了过去。
    一百两金!
    这房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加上所有家当什物,也不过区区数两,王上居然花一百两金买一个小小的柴房。
    这个柴房吴老汉用了几十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就那么点地,连挖个粪坑都觉得太小,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个值钱的东西。
    不知道这吴王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就给看上了。
    难道真的在做梦!
    吴老汉领了钱,转身,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哎哟喂……那个钻心的疼!
    只见吴老汉身后,那尚在整修之中的柴房门口一副铜模金漆的对联,对联上有龙飞凤舞的吴国大篆写着:
    卧薪堪比芙蓉帐,蛇胆虽苦尤胜甜。
    横批:卧薪尝胆
    ……
    “参见王上……”
    御书房内,一个高冠广袖的大臣走了进来,对吴王夫差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参见王上……”
    御书房内,一个高冠广袖的大臣走了进来,对吴王夫差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夫差淡淡望了那人一眼,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王上,茶女诞那天的刺客已被微臣擒获……”
    “哦……”
    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紧接着轻轻蘸了点朱砂在奏折之上打了个勾,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
    “是否是那个人所为?”
    其实不用问夫差心中也已明了,在吴国除了伍子胥又怎会有第二个人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杀死勾践。
    “不是……”
    听到伯噽的回答,夫差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震。
    “那些杀手皆咬舌自尽了,不过那些杀手短发纹身,倒像是越人……”
    那伯噽顿了顿接着说道,
    “越人?”
    夫差放下手中奏折,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伯噽。
    “这是从那些越人身上搜出的一张字条。”
    “哦?”
    夫差接过伯噽手中的字条,却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
    “茶女诞,杀!”
    “看来是有人指使那些越人杀勾践的。”
    夫差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他用手摩挲着那张字条,一脸狐疑道,
    “这纸?”
    “这纸是造纸司特制的,只在王宫内使用。”
    “大人言下之意是幕后主使在王宫中?”
    伯噽点点头,叹了口气道,
    “不过此人身份似乎藏得很深,目前微臣也毫无头绪……”
    “找……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个奸细揪出来……”
    “是,王上……”
    ……
    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从远处飞来,飞过吴国的朱墙绿瓦,亭台楼阁,最终停在兰馨阁花园的一角。
    见到鸽子,一宫娥打扮的女子乌溜溜的眼珠子朝四周转了转,四顾无人,便忙放下手中端着的参汤,走至信鸽旁边,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字条。
    “吴王舍命相救,刺杀计划失败。”
    那宫娥将字条捏在手中紧了紧,乌溜溜的眼珠子却陡然涌起了两抹杀意,脚下却恨恨一踢,待她察觉之时,参汤却已洒翻在地。
    兰馨阁内,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惊肉跳的鞭声。
    “给她上锣子……”
    兰美人悠闲地坐于几案旁,纤纤玉手捻了一小盅茶,轻啜一口,樱桃小嘴微微扬起,在艳若桃李的脸上勾出一抹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呵……什么越国王后,到了吴国不就成了自己的一个小丫鬟,笨手笨脚的,今天又打翻了她命厨房精心调制的美容参汤。如果不是越王,吴王又何至于如此冷落自己,再加上这个丫头上次在自己侍寝那天搞得,乌烟瘴气,差点让自己失了恩宠。
    新仇旧恨,这笔账非得跟她好好算算。
    鞭声戛然而止,两个宫人各执锣子一端,慢慢地靠近雅鱼。
    “不……不要……”
    雅鱼脸色惨白,双手却猛地被人一拽,十个手指被人一一套进锣子的小条之间。
    “不……不要……”
    雅鱼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那小鹿一般的大眼睛中滚滚而落。
    “收……”
    兰美人冷冷的声音在雅鱼的耳边响起。
    那两名宫人猛地将锣子两端朝外用力一拉,锣子上的木条蓦地收紧,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天际。
    “雅鱼……”
    突然间一个惊呼,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男人几个大步走到雅鱼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原来是越王啊,你这会子不去给吴王暖床,来我兰馨阁作甚?”
    “混账东西……”
    只听得一声暴喝,兰美人回头,却见夫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夫差负手而立,神色冷峻,斜插入鬓的剑眉之下是一双冷若寒冰的眸子。
    “王……王上……臣妾不知您圣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兰美人慌忙跪下道。
    夫差却连看都不看兰美人一眼,径直走到勾践的身边,柔声问道,
    “越国王后身体可是无碍?”
    “托吴王的福,雅鱼得以一息尚存……”
    勾践骤然回头,望向夫差的眸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勾践因为心系雅鱼及其腹中骨肉,再三请求之下,夫差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带他去见其王后雅鱼。没想到吴王竟是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女人的。
    对上勾践冷冽如冰的视线,夫差心中猛地一沉,他转身冷冷望了跪在地上全身发抖的兰美人一眼,沉声道,
    “将这个贱女人给我打入冷宫……”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兰美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雅鱼重伤昏迷已经三天,还好抢救及时,雅鱼腹中的胎儿才得以保全。
    这三天来,勾践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在雅鱼身边,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
    几次三番劝他下去休息,勾践却坚决不肯,看到这样的勾践,夫差便觉心疼不已。
    这三天来,勾践的眼里心里似乎都只有他的王后雅鱼,就算夫差出现在他身边,他也熟视无睹,仿佛将人当成了空气。
    这让夫差不觉一阵恼怒。
    “给寡人下去休息……”
    这是三天以来夫差第一次对勾践发怒,勾践却像没有听到一般,兀自守着雅鱼,用手帕轻轻擦拭雅鱼额上冒出的汗珠。
    见勾践依然纹丝不动,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夫差眸色一黯,几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勾践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唔……”
    夫差一边抱着勾践大步往他寝宫走去,一边低头猛地含住勾践的唇,将他的声音吞入腹中。
    夫差将勾践扔至龙榻之上,欺身上前,一把将勾践压在身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勾践的脸色,鼻尖与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这让夫差的呼吸不由得又急促了几分。
    望着那张憔悴不堪地脸庞,夫差心中一恸,强忍住要他的冲动,刻意压低的声音嘶哑而又低沉,
    “你最好乖乖地待在这里休息,不然我就把那女人送到妓院去……”
    夫差放了勾践,关紧了寝宫的门窗,命令左右盯紧勾践。
    就在大门紧紧闭上的那一刹那,夫差突然听到里面一个声音怒气冲冲地朝他喊道,
    “吴王,若雅鱼有何三长两短,寡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呃……真是令人头疼呢。
    听到寝宫之内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哐哐当当,仿佛要将整个房间拆了的声音,夫差不觉垂下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
    “王上,雅鱼姑娘醒了……”
    夫差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听得宫女来报道。
    “嗯……”
    夫差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放了手中的奏折,淡淡地说道,
    “摆驾清风宫……”
    虽然他恨不得那个叫雅鱼的女人能够立刻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可是这样一来勾践肯定会恨死自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去看看那个女人身体是否已经无恙。
    “参见王上……”
    见到夫差的御驾,清风宫的所有宫人皆齐刷刷地跪下。
    夫差几个大步,径直走到雅鱼跟前。
    “王上……”
    雅鱼见到夫差,忙欲下床接见,却听得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道,
    “越后大病初愈,这礼数就免了吧……”
    越后……
    这些天的凌.虐.折.辱,几乎让雅鱼忘却了自己还是一国之后的高贵身份。
    这里所有的人都将自己当成了最肮脏最低贱的奴隶,而高高在上的吴王却对自己尊重有加。
    这个男人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现在又对自己如此的关怀备至,礼待有加。
    雅鱼心中微微一动,两只水灵灵的眸子痴痴望着夫差那刀削斧凿的英俊脸庞,那张脸庞似乎与记忆中另一张俊逸清秀的脸庞融合到了一起。
    “吴王舍命相救,刺杀计划失败。”
    雅鱼突然想起今日所见的那张纸条,看来吴王对越王并不是世人所见的那般恨之入骨,似乎还有着其他特殊的情愫。
    ……
    “可是表哥为何要安排勾践和吴王夫差比试?吴王夫差实力明显在勾践之上,若勾践败下阵来,我们的计划岂不落空了吗?”
    “如果这几个诸侯国君中,勾践要想取胜的话,就必须跟吴王夫差一组。”
    姒汐说着,眼角眉梢却满满都是嫉恨之色,
    “因为夫差喜欢勾践,所以他一定不会让勾践受伤。”
    ……
    原来是这样,夫差喜欢勾践,姒汐早就告诉过自己了,只因自己此前并未与他二人有所接触,且后来便只一心想着杀勾践替姒汐报仇,竟忘了吴王夫差对勾践存了那样的心思。
    那吴王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好,难道也只是源于勾践。
    不,怎么可能,就算勾践长得再好看,他也只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吴王的杀父仇人,就算是以前喜欢过,那又如何,现在的吴王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吴王对自己好,想必与勾践是无关的。
    “越后身体可是无恙?”
    吴王的声音将雅鱼从纠结凌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臣妾身体好多了……多谢吴王关心……”
    “既然如此,越后就在此好好休息,调理好身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左右宫娥便是……”
    “臣妾谢过吴王陛下……”
    雅鱼话音刚落,却见吴王夫差早已摆驾离去。
    望着吴王远去的背影,雅鱼“咚咚”起伏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
    “雅鱼姑娘,王上对您还真是关心呢,一听到您醒了,便马上跑过来看您……”
    “是啊,我在宫里当差这么久,还未见王上对哪个娘娘如此关心过……”
    ……
    吴王一离开,清风宫的宫人们便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哪里……这是吴王陛下宽厚仁慈,对我这敌国奴后也礼待有加罢了……”
    、  雅鱼虽是这样说着,脸上却悄悄爬上了两抹红晕。
    如果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意思,又怎会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如今更是将自己安置在清风宫,命宫人们好生照顾着。
    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雅鱼,这个男人一定对自己有着特殊的情感。
    想着,雅鱼的心脏“咚咚”越发跳得厉害了。
    ……
    深夜,无云无风,唯有半轮冷月孤独地悬于天际。
    吴王寝宫,烛影摇曳。
    几案前独坐一人,锦衣华服,神色冷峻,眉宇间似纠结着股落寞之意。
    斟满一盅酒,仰头喝下……
    酒过三巡,那人俊美无俦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
    突然宫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那人眼中一亮,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寝宫的大门。
    见到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宫女,那深邃如鹰隼般的眸子蓦地一黯,斜插入鬓的剑眉紧紧蹙起。
    只见那宫女走近前来,对那人恭恭敬敬做了个揖道,
    “禀告王上,越王今夜留宿清风殿,不回宫歇息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哐当”一声,杯盏落地,那人蓦地拍案而起,深邃的眸子中寒意渐浓。
    “岂有此理,越王勾践,你当真把这里当成你的越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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