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暖

暖暖一觉睡得沉，待她第二日起身时，天寒已经离扶摇岭不远了。
    扶摇岭地势不算平坦，却是去帛城唯一的路，帛城是有名的绸缎城，许多商家都想方设法的将自己的货物运到帛城去贩卖，虽然这路上出了山贼，商家也无可奈何，仍得从这条路过。
    天寒身旁跟着元封，还有一群伪装成商贩的士兵，两人早上从安阳出发，不到半日就到了扶摇岭，只是此刻岭中寂静，人影不见一个。
    “将军，这地方隐藏点甚多，我们这样找很难发现山贼的踪迹。”
    元封在他耳边低声回禀。
    天寒笑的云朗月清，“我早有准备。”
    他招招手，身后的小兵从装在货物的车中拿出一个红烛筒。
    元封看到那红烛筒，瞬间知道了天寒的想法。
    果然，小兵点燃了那红烛筒，一声巨响，从烛筒中打出一个烟火冒到天上，噼里啪啦的炸开了。
    那烛筒整整打了几发才歇了，不多时，天寒的嘴角轻轻一挑，下马从地上拾起一个小石子在手中颠了颠，然后瞬间弹指打了出去，动作极快，甚至不能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随着惨叫声响起，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从林中爬出。
    “你......你居然敢打我。”
    天寒不顾元封阻止，走到那汉子身旁定下，抬脚勾起他的下巴。
    “你们老大呢？”
    那汉子想挥开天寒制住自己的脚，奈何浑身没力气，只得以声音壮胆。
    “老子不会告诉你们的。”
    天寒倾身看他，嘴角携着抹冷笑，“不说是吗？元封。”
    元封了然，上前扒开那汉子的嘴，往那汉子嘴里丢了颗药丸，汉子大惊想躲开，奈何天寒让他不能动弹，只得乖乖吞下。
    “犯不着为了其他人丢了自己的小命，给你个活命的机会，现在去找到你们老大，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让他带着手下全部人马来这里。”元封冷然吩咐。
    “嗯......”天寒抬眼看了看天空，又垂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我给你两炷香的时间，时间到了还没来，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那山贼脸色煞白的觑了天寒一眼，就跌跌撞撞的往回跑了。
    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元封便轻声道，“是马蹄声。”
    天寒慢慢踱回马旁，翻身上马。
    果然，片刻后就见到一群马贼打扮的人浩浩荡荡的来了，为首那个头上戴了个面罩，遮住了半张脸。
    “是哪个敢来挑衅的？”天寒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刚才那汉子是用了什么借口把这群人骗来了。
    那人看清天寒的长相，突然顿在了原地。
    天寒叹了口气，“前几日有人报案说是被扶摇岭的山贼抢了财物还害死了随从的性命，这扶摇岭虽不是大魏的领土，但既然在这里杀了大魏的人，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山贼头子心知天寒在说谎，他们盘踞于此，为了不惹事，每次抢劫都是装装样子，更不可能杀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等绿林好汉可是从不杀无辜百姓的。”
    “呵，”天寒哼笑，“我既然已经来到这儿，你以为我还会听你的狡辩吗？枉你还自诩绿林好汉，未免也天真过头了吧。”
    知道天寒是骂他傻，那人大怒，“你竟然敢侮辱我。”
    天寒笑得开怀。
    ”侮辱你，不，那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
    说到这，他眸中光华涌动，杀气大盛，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
    “灭了你。”
    话音才动，周围就涌出大群士兵。
    土匪没有准备，全被当场斩杀，只有那领头一人活了下来，被除了面具抓到天寒的面前，天寒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被擒之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锦凤的葛将军啊，你怎么改行做强盗了。”
    葛丹刚才认出天寒就想撤离，为了不露出破绽才勉力应了两句，哪知还是不防天寒的诡计，只是他没想到天寒居然能认出自己，他在跟大魏交战时很少正面应敌，这也是盛明堂选择自己的原因，葛丹哪知天寒又怎会是容许自己有任何盲点的人，他手中可是有锦凤军队所有将领的画像，换言之，只要是个官，天寒就知其长相。
    “葛将军不必这般仇恨的看着我，俗话说兵不厌诈，怎么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将领，还不懂这话呢。”天寒闲闲说完，便让士兵把葛丹带了下去。
    “今晚好好让他吃点苦头，不过可别弄死了，我还等着用他找盛明堂算账呢。”吩咐完元封，便一拉缰绳，往来处奔去。
    暖暖睡了个大饱，精神满满，知道天寒有事出去了，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初来乍到，自然颇感新奇，她在管家的介绍下粗略了解了下王府的人事，又顺道逛了一下安阳的王府，这安阳王府典型是男子独身居住的地方，一点女孩子的痕迹也没有，暖暖看的憋闷，连日吩咐下人买了些花花草草来移植入后院中，看着终于有了点明快色彩的花园，暖暖总算心情好了些，她的房间在他们还没有来边关时就准备好了，家具用品一应俱全，所以暖暖也没甚可换的，下人虽不知为何要单独为王妃辟出一间卧房，不过主子的命令遵从就是，何必管那么多。
    天寒前一日没有回府，暖暖独自在府中呆了一天，第二日看天寒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暖暖便打算出去走走，阿弥身为王妃的贴身丫鬟虽然没有太多要做的杂务，但一些基本的事情还是得熟悉的，所以暖暖没有叫她，自己出了府，做王妃最大的好处就是你要出门没人敢拦。
    除了气候外，她真的很喜欢安阳这个城市，厚重的长着青苔的城墙透出浓浓的古朴气息，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是并未像京城那样人人神色匆忙的样子，他们都神态安闲，步伐缓缓，给人一种时间都变慢的感觉。
    暖暖随意走在街上，安阳民风开放，街上的女子也很多，是以暖暖并未引起侧目。
    她大致上绕着安阳城逛了逛，发现安阳有一条街特别热闹，街上什么都有，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胭脂水粉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在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座很美的阁楼，周身皆用红漆装饰，墙上画着式样繁复的花纹，两个紫红色的灯笼悬挂在楼阁顶上，迎风摇拽，很是风情。
    暖暖从未见过这么有异域色彩的建筑，抬眼一看，楼阁中有三个大字“离砂阁”，很适合这楼的名字，暖暖看了会，竟提步走了进去。
    门里的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此刻进来，更何况是个女孩子，皆愣在原地，暖暖随意一扫，阁的正中间是个大台子，台子旁围了一圈石子，里面有水在流，台子周围分列这高高矮矮的木桌，楼上也有厢房，厢房外粉色的纱帘登时为楼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一个长相美貌却是妇人装扮的人终于回了神，赶忙迎了前。
    “姑娘，我们还没开门呢。”
    暖暖看着她，朝后指了指大门。
    “开了呀。”妇人知道暖暖没懂她的意思，又从另一个侧面暗示，“可是姑娘，这地方女子是不该来的。”
    暖暖概念里没有青楼这一个概念，她自小是大家女子，就连读的书都是夫子选好给她的，她又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些呢，此刻自然是不知，当初在京城她也未曾误入过花街柳巷，此刻妇人说得隐晦，她却不明白。
    “为什么？这儿这么漂亮，应该是女子才来的嘛，这是跳舞的地方吗？”大魏也有专门的舞坊教授女子学舞。
    看暖暖懵懂的样子，也知估计是哪家小姐自己跑出来玩不小心闯了进来，不过妇人还不确定暖暖的身份，不敢得罪，好声好气的劝道。
    “姑娘，这不是跳舞的地方，你还是快走吧。”
    “棠姨。”
    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上面漂了下来，底下的两人同时抬眼望去。
    很美。
    暖暖见到楼上站着的女子，脑中就浮现这两个字。
    袅袅娉婷美人，遗世独立红颜，确实是倾国倾城了。
    浮音看眼前的小姑娘长得秀秀美美，气质清新淡雅，心里倒是有些喜欢她。
    “棠姨，现在天色尚早，既然这位小姑娘不愿意走，就让她在这儿坐坐，待过些时候让她回家就是。”
    浮音是离砂阁的招牌，棠姨自然是不敢得罪的，浮音袅娜步下阶梯，走到暖暖面前。
    “小姑娘，随我去上边坐坐可好？”
    美人相邀，怎能拒绝，暖暖轻轻一笑，就随浮音而去，而离砂阁的人皆半晌不能反应过来刚才的事。
    “姑娘怎么称呼？”
    “暖暖。”倒真是适合她的名字，不浮不躁，暖如朝阳。
    “姐姐怎么称呼？”暖暖随浮音到她房间坐下，便问道。
    浮音边沏茶边回道，“浮音。”
    暖暖手杵着下巴看着浮音沏茶，赞道，“好雅致的名。”
    浮音柔柔一笑，暖暖看她的样子，竟觉得她有些像姐姐，不论是绝世的美貌亦或是温柔的笑容。
    “暖暖姑娘可想尝尝小点？我们离砂阁的点心师傅可是安阳城除了王府之外最地道的点心师傅了。”浮音为她递上一杯茶，问。
    暖暖眼睛眨巴了几下，瞅着浮音，小小声道，“我想吃桂花糕。”
    听她像孩子一般喜欢甜食，浮音轻笑，起身吩咐门外的丫鬟去抬来了桂花糕。
    暖暖尝了一口，登时大眼圆睁，“好好吃，比王府做的还好吃。”
    浮音笑得如春意拂面，“暖暖难道吃过王府的？”
    暖暖听她的话，一口桂花糕卡在了喉处，涨的面红耳赤，浮音忙招呼她喝了一杯茶。
    暖暖吃完，看了看周围，浮音的房间并不大，但所用之物却样样是好的。
    “浮音姐姐，你是教人跳舞的吗？”
    听她又这样问，浮音摇头，“不，我是跳舞给人看的。”
    这么说，那她是舞姬咯？
    暖暖不再细问，反正她很喜欢浮音，这与她是什么身份并无关系。
    暖暖那日与浮音聊了一下午，说了些京城的事，也知晓浮音本是尧县人，因为家里贫苦，便被父母卖到了离砂阁。
    后来看时间不早了，暖暖也不好再赖在离砂阁，浮音包了些桂花糕让她带走，还嘱咐她以后有空可以来找她说说话，暖暖自然是应允的，浮音好像另一个姐姐，她对她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看着暖暖抱着装桂花糕的盒子步出门外，浮音唤来一个小厮。
    “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