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摔碎了。”龙九平静应道。
“什么?”苍霂立刻沉不住气了,霍然起身,又缓缓落座,眼中有了笑意,“胡说,你是要背上欺君之罪么?”
“臣不敢。”
龙九说的一本正经,在场之人却无一人相信。
苍霂沉了半晌,最终却是无奈一笑,“龙九,聪明如你,该明白朕的心迹,也该明白云景心迹。朕盼着那一日,你不再隐瞒朕。”
“臣不敢。”
龙九还是这么一句。
苍霂、萧珑同时微抿唇角,勾出笑意。前者是被气的,后者是觉得他气人的样子很有趣,一脸无辜,一本正经。
苍霂将龙书案上一堆奏折推了推,“这些,你惹的祸,你去处理!言官将民间匪盗作乱全部扣在你风逸堂头上,朕便是再偏袒,也有心无力。”之后喃喃低叹,“回到朝堂,江湖就不安生了……”
龙九顺势道:“若皇上准许,臣可回江湖。”
“住口!休想!”苍霂料定龙九是想寻机重回江湖,他才不会答应,“从速料理,否则,看你们如何安心拜堂成亲!”
末一句说的在情在理,龙九这才默认。
太监将一堆奏折给龙九收拾起来,径自唤人送去王府。
看到龙九好看的剑眉微蹙,苍霂终于现出了发自心底的愉悦。
此时外面传来惊呼声,苍云景昏过去了。
“作死!竟不知用运功受罚?”苍霂气得站起身,来回踱步,“养了这样一个不孝子!报应!”末了却是吩咐太监,“抬回去,传御医伺候着!”
恨铁不成钢的严父形象。
萧珑则开始奇怪,不知道自己被传召进宫是为何事。
“萧珑。”苍霂在这同时看向萧珑,目光含着赞许,“能将白色穿得好看的女子,不多。朕一生也只见过两个,你是其一。”
“皇上谬赞,臣女惶恐。”
“诈死,为盗,得龙九青睐……”苍霂似是想起了什么,语带怅然,“便让朕想到了当年……真是老了。”
萧珑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他想起了年轻时的奇遇?便迅速打量了一下苍霂。
年过四旬的男子,身姿挺拔,一身皇家威仪,俯视天下的深沉目光,容颜线条硬朗,不需想象当年风采,便是如今,亦是出众的美男子。
这样的人,居然说自己老了……
萧珑的结论是:整天置身于墨香之中的人,果然是喜欢伤春悲秋,他大抵是被文官的酸腐气熏得太久,也染上了酸病。
之后,苍霂道出初衷:“朕唤你们两个前来,是有事相商——你们二人不久之后要离京一趟,为朕去办一件事。你们是打算成婚之前去,还是成婚后去?”
龙九先蹙了蹙眉,“成婚之前。”
萧珑没说话。
“那就这样定了。届时朕再唤你们入宫,细说由来。”苍霂回身落座,命太监取来一瓶上好的药,“你们两个,把这药给云景送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这暴躁的脾气……
这别扭的语气……
拿着药去往东宫的时候,龙九漫不经心问道:“回去忙什么了?”
“嗯……”萧珑其实想跟他炫耀一下,可是看他有些不悦,以为是被那一堆奏折烦的,便中途改了口,“也没什么。”
龙九缓缓勾出一个笑来,目光也是慢慢错转,凝视她双眼,“真没什么?”
容颜在笑,眼中却无笑意。
萧珑看了不舒服,转而想起相府也有他眼线,便化作一笑,“不过是与晋王赛马,赢了一把扇子。他立的赌约便是输了之后不会再去相府。”
“你觉得他会遵守赌约?”还是缓声询问。
“他不会又怎样,我还怕他不成?除了你,我怕过谁?”萧珑不高兴了,“整日里还是监视我,我就不知道你闲日见没见过别的女子……不讲理!哪有你这样的?”
淡淡水红色的双唇抿了抿,蹙着眉,受了委屈一般。
龙九抬手抚上她唇瓣。没有亲吻润泽,没有缠绵莹润,她脸色总是有些苍白,唇色总是显得清浅,端的清丽无暇。片刻失神,他揶揄:“我不过问了一句而已。”
“你本不该问的。不讲理!”萧珑继续指责。
龙九无奈,“是我错。别恼了。”
萧珑丢给他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
龙九眉梢轻挑,还以一笑,凑近她低语一句:“果真只怕过我一人?”
萧珑抬手钳住他挺拔鼻梁,语声柔软下来:“你说呢?”
不快便这样过去了。
到了东宫,侍女太监见到龙九,自是没有阻拦,任两人径自走入苍云景寝殿。
萧珑走到门口,观望一眼,便不自在地别开脸,走开两步。
龙九淡淡瞥了一眼,随之走到她身边。
里面的情形,实在不容人打扰——
苍云景将燕时抱在怀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句:“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萧珑怀疑这人就不会好好说话,甚至——甚至比龙九还恶劣。龙九只是语调冷,却从来不失优雅,从来没有粗鲁言辞。
“你是猪脑子么?”燕时语声含悲,“何必结结实实挨顿打,没见过你这么缺心眼的!”
好吧——萧珑叹息,燕时在苍云景跟前,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见些血光,他岂不是还要逼着你前去偷九龙玉璧?他气不顺,自然要拿你我开刀。”苍云景总算显得平静了一些,“我没事,正好趁这机会歇息一段时日。”
萧珑明白了一些事,却也在同时又生疑虑。她怀疑苍霂是知道燕时是女子的,只是碍于太子,才将人留在宫中。
燕时语调隐有喜悦:“你意思是,不需去……”
龙九没耐性等着,咳了一声,打断燕时话语:“皇上赐药,放在门口了。”之后从萧珑手中拿过药瓶,信手放在门外。末了偏一偏头,与萧珑离去。
两个人的脚步声似猫一般,任谁也极难发觉。
燕时走到门口拿药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萧珑边走边问:“皇上之前见过你佩戴九龙玉璧?”若是早就见过,苍霂应该有很多机会拿到手,不需等到今时今日。
“没有,不外乎是听了传闻。”
“皇上不会轻易罢手的。”
“随他去。”龙九不以为然。
萧珑若有所思深凝他片刻,还是压下心头疑问,默默出了宫门,先一步道:“你回府处理政务要紧,我也要回去应承我爹我娘。”
“去吧。”龙九手边的分内事本就不少,再加上苍霂丢给他的一堆烂摊子,实在是没有时间陪她。
“晚间早点歇息。”萧珑笑着叮嘱一句,上了轿子离开。
轿子中,倚红和吉祥如意在等着她。
萧珑先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小脑瓜,“哪天带你们到宫里走走就好了。”
倚红却是失笑不已,“实在没见过小姐这样的,到何处都带着它们。”
“能带上就带上。”萧珑漫应一句,命人起轿。
行至长安街,街头行人如织,萧珑又无意摆谱张扬行事,轿子便是举步维艰。
萧珑有点无聊,掀了轿子一侧的小小窗帘,闲闲观望外面。
透过一间茶楼门口,她看到了萧南烟、乔让。
两个人相对而坐,悠闲饮茶,神色惬意。
萧南烟放下茶盏,双手托腮,凝视着乔让,神色愈发柔软,嘴唇微启,在说着什么。带点娇媚,带点纯真。
萧珑只是旁观,也觉得萧南烟这样子让男人很受用。若说是萧南烟要吊乔让的胃口,这次是不是太久了?
乔让那样柔和的神色——与平时完全就是两个人。
不知道谁会栽在谁手里。
萧珑出神这片刻间,吉祥淘气,不声不响走出轿子,看到轿子一旁路面上有个小孩子的玩具,起了玩心,跳了下去。
倚红见了,慌忙抱着如意赶了下去,心里直骂这小东西就没一会儿安生的时候,比个孩子还让人费神。
便在此时,一列轻骑从街头迎面而来。为首之人是一名女子,一袭翠衫,她与身后众人皆是挥舞着手中长鞭,啪啪作响,吓得行人心里骂着,脚上却是忙不迭退后。
吉祥还在路上,伸出小爪子饶有兴致地鼓捣面前玩具。
倚红刚下了轿子。
萧珑在此时觉出不对,慌忙唤吉祥。
吉祥原本想后退,听得这一声唤,带着惊讶看向萧珑。会错了意,以为是不让它动。
翠衫女子的高头大马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
眼看着,吉祥危在旦夕。
倚红惊呼一声。吉祥若是出了差错,岂非要了小姐的半条命?怕得厉害。
电光火石间,萧珑身形宛若冷箭般飞出轿子,掠身捞起吉祥,左腿高抬过头顶,脚尖点上骏马面门。
周围安静下来。
一切短暂定格。
后面众人见状慌忙勒住缰绳,引得嘶鸣声不断。
骏马一声短促的嘶鸣,欲腾身,却在这之际幡然倒地。
马上女子身形随之向一侧歪去,猛地腾身,这才稳妥地落在地上。
人群已爆出连连叫好声。
萧珑并未罢休,飞速出手,抽出女子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女子眉心。
吉祥乖乖地蜷缩在萧珑臂弯,森然剑气让它多少有些不安。
四目相对,萧珑认出了眼前人,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陆无双。
琅邪教主掌上明珠。
萧珑语声漠然:“给我的猫赔礼认错。”
陆无双一愣,周围看客更是啧啧称奇。
陆无双随从纷纷下马,手按兵刃。
萧珑报以挑眉一笑,手中剑又推近一分。
“变身为名门女果然就嚣张了起来。”陆无双冷冷讽刺,并无惧意,“你大可以当街动手,最好是杀了我。依王法,明知故犯,该如何发落?”
“我动手杀你?”萧珑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你配么?”
此时萧南烟与乔让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看清形势,松一口气。
随即,萧南烟站到萧珑身边,稳稳接过长剑,长剑不动分毫,“去让吉祥挠她的脸!挠花为止!”
萧珑险些就笑了。
乔让亦是忍俊不禁,却只得强忍着,手中滑出匕首,直抵陆无双咽喉,以眼神示意她随从不要乱动。
森然杀气使得气氛凝重起来,人们全部噤声,担心亦或期待着翠衫女子下一刻便要血溅当场。恐惧、兴奋又期盼的情绪。
萧珑决定与萧南烟配合,抱着吉祥,上前一步,语声温柔:“吉祥,这人害得你险些丧命,你是不是看她格外不顺眼?”
吉祥看着陆无双,目露凶光,低而阴沉地叫了一声。爪子挥舞了起来。
陆无双担心一张脸毁在猫爪下,却犹自不甘,讥讽乔让:“江南乔家,如今竟也沦落到巴结官宦之家了。”
“你这张嘴,真该撕了!”萧南烟手中剑光一闪,削去陆无双一缕发,“这是我三请四请才请来的贵客,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亲手花了你这张丑脸?”
“不劳二妹,这事情吉祥就做得来。”萧珑说着,又趋近一些。
吉祥离陆无双越近就越暴躁,尖利的爪子露出来。这件事它已做惯做熟,早在龙九船上便已养成了这出爪鲜少落空的好身手。
陆无双急得眼睛泛起水光,却是无计可施,终是咬了咬牙,态度一缓,语带恳求:“一只猫罢了,你又何必让我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你险些就让我在大庭广众下痛失心头好。”萧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自己选,是要我二妹还是吉祥动手?”
吉祥的爪子挥了过去。
萧珑抬手向下一按,陆无双颈间便多了一道纤细血痕。
吉祥见到血,目光愈发凶狠,几乎要从萧珑怀里挣脱出去。
陆无双吃了这一击,再也撑不住,太怕容颜被毁,失声道:“是我有错在先,得罪了,抱歉,抱歉。”
萧南烟冷笑,“它叫吉祥,你不唤它,它怎么知道你在向它道歉?”
陆无双狠狠咬牙,抿了抿唇,“吉祥,得罪了,抱歉。”
诸多看客已经生出笑意。
“好了,我家吉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萧珑转身,“南烟,在外小心。”之后边走边连连安抚吉祥,信手从一旁小摊上拿了个毛茸茸的玩偶。
完全是在哄孩子的样子。
吉祥却因此平静下来。
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倚红掏出银两给了小贩,这才长舒一口气,回到轿子上。
陆无双或者说琅邪教在众目睽睽下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必然意难平。是因此,乔让劝萧南烟即刻回府,“随你姐姐一道回去,免得遭人报复。”
“我才不怕。如今龙九处处保护相府,顾及着两家颜面。他的人没现身,是因为我们没吃亏。”萧南烟巧笑嫣然,“再者,你也能保护我啊。”
乔让拿她没办法,信步与她一起融入很快恢复如常的人群中,“在外面,你们姐妹两个倒是一条心。”
“当然要一条心啊,我与她出了闪失,我们跟谁窝里斗?”
“……”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那时你们在卿凤山庄,几个人明明可以联手逃出来的,却偏偏要龙九出生入死去救你们——何必呢?他若是死在那里,你们能心安么?”萧南烟的思绪往往忽然跳转,让人措手不及。
“其实——”乔让沉了半晌才低声加了一句,“我们只是要看看,他还是不是当年的老九,看看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同门手足。”
“唉——要出生入死换取你们心安,他可真是不容易。千头万绪的,还要顾及你们。你们心可真硬。”萧南烟很同情龙九。
乔让目光微凝,“你在替他不值?”
“也不是不值,就是觉得他很累,很不易,也很……有情有义吧?”萧南烟眨着眼睛,“其实他若是不在意你们的生死,大可将卿凤山庄炸为平地……”
“不说了行么?”乔让含笑问道。
“怎么了?”萧南烟脚步一滞。
“我听你提及他,不舒服。”
“不舒服是什么意思?”萧南烟反而笑起来,“我能不能认为你是在吃醋?”
乔让负手向前走去,淡淡丢下一句:“也行。”
萧南烟愣了片刻,才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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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珑在外面神采飞扬,回到相府后,很快变得没精打采。
父亲母亲正争吵不休,起因大抵是因为她,之后就演变成为逐一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相互指责。
她在正房试着劝了几句,被忽略后听了一阵子,便闷闷不乐回到房里。
萧廷豫见女儿走了,这才试着将话题扯回原点:“你倒是说说,私底下去见上官家的人做什么?你是又在异想天开,还是想让江夏王将上官家灭门?”
“上官旭苦等阿浔四年,我还不能见见他了?”大夫人厉声反驳,“江夏王如今只手遮天,那就将上官家灭门好了!谁真正怕那一个死字?!”
“你这毒妇、蠢妇!”萧廷豫被气得手脚发凉,声音却陡然压低,“当我真不知你所为何来?你与护国公当年纠缠不清,各自婚嫁之后也不知谁欠了谁的,居然瞒着我指腹为婚……真是令人贻笑大方!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你还是不信我,从来就不信我。”大夫人连连冷笑,“上官旭一表人才,又性情温和,一步一步官至三品大员,非一介武夫所能及。龙九又能给阿浔什么?一双手杀人如麻,性情倨傲冷漠,日后必然会被视为朝廷的眼中钉,怎么?你要阿浔陪着他同赴黄泉么?我一番苦心,到了你眼里,怎么就会变得这么龌龊!”
萧廷豫喝了口茶,懒得答话了。话说三遍,其淡如水,他听了太多次,腻了。
“阿浔少不更事,与龙九相处时日久了些,便错以为是男欢女爱。日后龙九厌弃她了又当如何?你让她何以为继?她那性子,是需要人哄着宠着才行的,你不明白么?”大夫人说到这里,冷哼一声,“你要攀附权贵,没人拦你,可恶的是用女儿终身换取。我如今是没法子阻止,可若有可能,便会让阿浔跟上官旭厮守终生。你等着瞧吧。”
“错以为?”萧廷豫忍不住了,“龙九待阿浔什么样子你不晓得么?你瞎了不成?阿浔不能为他孕育儿女他都不在乎,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才能叫做男欢女爱?什么又叫做情深意重!”
大夫人手一抖,带翻了案上茶盏。
“你觉得上官家的人好,你与上官旭说过没有?”萧廷豫近乎恶毒地笑着,“你此时便将他唤来,告诉他:(56书库 ,一生都不能为他孕育子嗣,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否苦等下去!我就是要江夏王做我的乘龙快婿,我如今只等着龙九与阿浔拜堂成亲!我眼中顶天立地配得起阿浔的男子,只有这一个!”之后垂眸,现出些许失落,“恁地可笑——我视你为仇人,却最是疼爱阿浔。为什么?大抵是因为她没秉承你的劣性……”
大夫人起身趋近萧廷豫,“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阿浔她怎么会……她中的毒不是已经好了么?”
萧廷豫这才发现她神色异样,猛然意识到,她竟对女儿的痛处丝毫不知。僵滞片刻,他怅然起身,摇头叹息着走向外面,“阿浔竟没告诉过你,大抵是怕你雪上加霜吧。苦了她这份孝心,难为你到今日还在算计着要将她推给别人……可悲,可叹……”
叹息声最终化作哈哈大笑,却带着无尽凄凉。
大夫人身躯失去支撑的气力,颓然跌坐在地上。
她总觉得很多人亏欠自己太多,觉得这尘世亏欠她太多。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亏欠相加,也不及她对女儿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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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珑窝在院中躺椅上。
绿痕站在一旁服侍着她喝酒,不时出声嘀咕:“我的大小姐,酒要细品才有滋味,你这么个灌法可不成,最得快……”
“直说你不耐烦累得慌即可,去去去,我自己倒。”萧珑夺过酒坛。
绿痕啼笑皆非,“奴婢……”
“她是怕你伤了身子。”
男子语声入耳,萧珑回眸,看到苍云墨。
苍云墨手中有一小坛酒,还有两个鸡血石打造成鸡心形的吊坠。
“你果真食言了。”萧珑爱理不理的。
“我颠颠儿跑来给你送礼,你就给我这样一个冷脸?”苍云墨大喇喇坐下,抬手排开酒坛泥封,清香酒气立时溢了出来。
萧珑吸吸鼻子,眉目舒展几分,“酒不错。”
“这可是我从父皇宫里偷来的。”苍云墨像个做坏事得逞的小孩子一样,眼中闪着狡黠,“番邦进贡,一共也只有几坛。”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帝王天家亦如此。苍霂在位期间,除了几年战乱,一直勤于政事,爱民如子,换得如今盛世安稳,却独独没有调教好膝下子女。
苍云墨又将吊坠放到萧珑手边,“这个给吉祥如意。”
“不要。”萧珑想想龙九的脸色,觉得接受了就等同于害了苍云墨,语声坚定。
“你不能这么对待我。”苍云墨眼色黯然,“我偷偷来见你,已经被人知晓,受了惩罚——过段日子就要被发配到边关去。眼看快到冬日了,怕是来不及回来过年节了,连你一杯喜酒也喝不上。”语毕,取过一个茶杯倒酒,一饮而尽,随即就呛得咳了起来。
萧珑看着他,有点同情,又有点想笑。
“我母妃早逝,平日除了云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看着你投缘,你却不理,外人还不让见,唉——”
语气中的萧瑟失落让一旁的绿痕都为之动容。
“不就是喝酒吗?哪来这么多话!”萧珑和他碰了碰杯,“提前为你践行。”
苍云墨脸色无害,平静问道:“这就要送我上路了?”
绿痕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珑这才发现,身边这厮将场面弄得像是她送他上断头台,无奈白了他一眼,“是啊,送你下拔舌地狱。”
苍云墨一笑,“果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又瞥一眼吊坠,“谁又不知道你从何得来,手下又怎样,是我对两只猫儿的一番心意,你怎能代它们回绝。”
“我收下就是。”萧珑估摸着若不收下,他恐怕会耗上半天,便信手交给绿痕收起来。
苍云墨喝了几杯酒,这才起身告辞。
萧珑却在想,他被发配到边关,是苍霂还是龙九的意思。
若是后者,未免太霸道了。她不喜欢,不喜欢与哪个人闲聊几句都要提心吊胆。
可也只是猜想,她并没多做无谓计较,继续自斟自饮。
转眼已黄昏。
寒烨求见。
萧珑其实已有了些许醉意,抬手抚了抚额角,唤寒烨进来。
寒烨道:“这两日,诸多江湖中人抵达京城,目的是为寻找九龙玉璧而来。陆无双亦是。王爷请大小姐安心,风逸堂自会料理琅邪教。”
萧珑揉着眉心,边思索边道:“他在江湖行走,九龙玉璧随身携带,江湖中人见过的不少,却为何到此时才纷纷赶奔京城?怎么忽然间敢打他手中宝物的主意了?”
“见财起意。有人悬赏几十万两,再加之众人对九龙玉璧来由各说纷纭,使得许多人错以为有了九龙玉璧在手,便能掌握极庞大的势力,便有了今时今日。”
“明白了。”萧珑随口问了一句,“他在忙什么?”
寒烨沉吟片刻,“属下不知。王爷回府后便留在书房,至此时未出门,应该是在处理公务。”
“知道了。”
寒烨无声离去。
萧珑回房歇下。
夜间,隐隐听到二夫人房里传来争执声、喊叫声。
她翻了几个身,再无睡意。
两房争斗,何时是个头?
家中一切,都让她烦躁不已。下地穿衣,离开相府,去了江夏王府。
寒烨在甬路上看到她,道:“王爷在书房,还未用膳。”
忙昏头了吧?
“我去看看。”
萧珑说完走进室内。
龙九手边堆着小山似的公文奏折,神色不见烦躁,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一份公文,神色——让萧珑看不清那意味着什么。看了看他背后占据整面墙的巨大檀木书架,兀自叹息,比父亲书房里的书还多,谁要以为他只会杀人可就错了。
察觉到她入内,龙九抬眸一笑,“醉猫来了?”
萧珑能说什么?自己一身酒气是铁证。
龙九将手边东西略做收拾,继续忙碌。
“看到我来了,反倒更忙,这是在撵我走么?”萧珑站在书案对面,俯身看他。
“怎么敢。”龙九一笑,“只是羡慕你有闲暇光阴品尝佳酿,我却是分身乏术。”
“……”萧珑沉吟了会儿,“晋王都要被发配边关了,我看他可怜兮兮的,带去的酒又是从皇上那里偷来的,就多喝了几杯。”
“他被发配边关?”龙九终于抬眼看了看她。
“难道又是假的?”萧珑睁大了眼。
“不是。”龙九漾出绝美笑容,“过两日我便让他去往边关,多谢他给我指了条明路。”
苍云墨倒是又骗了萧珑一次,代价却是把自己狠狠玩了一把。
萧珑底气不足地道:“也不用这样吧?那样他不是会说我多嘴多舌?”
“你这是在为他委婉求情?”龙九笑意渐缓,又浮现出了白日里那种笑。淡淡的,眼中无笑意,让人越看越是心里发毛。
萧珑有点生气了,“你又何必这样针对他呢?就因为他与我多见了几次?”
“是。”龙九并不否认。
萧珑再度睁大眼睛,“那我算什么啊?只能供你养在家里,谁也不能见了是吗?”
“是供养在身边。”
他居然还有闲心纠正她措辞,之后便继续批阅公文。
萧珑一把夺过他手中笔杆,生生折断,语声却很平静,“你怕什么?怕我生性轻浮与人做出苟且之事,还是怕你留不住我?”
龙九却说起另外一件事:“上官旭近日屡屡弹劾,数次试图栽赃于我。我心中恼火,将命人打压,日后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这些事,我不会瞒你。”
先前那个不过是被发配边关,上官旭则是生死未卜。
龙九又拿起一支笔,湛了墨汁,落笔之前看她一眼,“你的亲朋,我不会动;对你目的不明之人,我不允许他们再三造次。我的女人,谁也不能轻易靠近。你要记住这一点。”
萧珑心头火焰燃烧起来,再次夺下他手中笔,“回答我的问题!”
“你言下之意,是更愿意我坐视你与旁人打情骂俏都无动于衷?”龙九忍耐地看着她,“若是那样,你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若我与女子相对饮酒相谈甚欢,若我有个指腹为婚的女子还在时间,你又作何感想?”
这个男人!
明明是他手段强悍得让人心惊,被他这么一说,让她险些无言以对。
要相信一点:他话多的时候从来就没好事。
萧珑眯了眸子,执意一点:“回答我的问题!”
“你早些回去歇下。近日王府不安生。”龙九端起茶盏,身躯倚在椅背上,意态悠闲。
萧珑走到他身边,闲闲坐到他面前书案,是打定主意不再让他处理别的事,故意激他:“你不相信我,你认定我是性情轻浮的女子。还是趁今日想清楚为好,省得日后后悔,相互怨怼。”
龙九轻叹:“你醉了。”
“醉了才能意识到你这些心思。”萧珑显得无比哀怨,“我居然看错了你。”
龙九起身,将茶盏放到一旁高几上。
萧珑以为他要走,抬手去握他的手。
他在此时回身,将她抱个满怀,猛然捏住她下巴,狠狠地吻她,几乎带着凶残噬咬。
“你是成心来撒酒疯气我的是不是?”他强压着心头焦躁。
突然形势逆转,让萧珑反应慢了半拍,眨了眨眼才理直气壮地指责:“谁叫你不回答我的!该!气死你算了!”抿抿唇,觉出了血腥味。
这厮现在是有多恨她?
“我怕留不住你,我就没有一天不在害怕。我恨不得将你整日拴在身边,我一想到你对着别人笑,引得人失神动心我就妒忌。”
他又狠狠咬她的唇,吮她的舌。
痛,麻。
吃醋吃成他这样凶狠的样子,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萧珑心里喜忧参半,“不早说……可你这样让我心里害怕,我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害得谁丧命。”
“我尽量——克制。”他很不情愿地道,很快语气又转为不容置疑,“苍云墨与上官旭的事没得改。”
苍云墨那个赖皮,出去历练一番未必是坏事。
上官旭与他之间,严格来说是朝臣之间的争斗,必然你死我亡。
让萧珑选择的话,她当然愿意龙九永远稳占上风。
“我勉强——同意。”萧珑故意学他的语气,“可你日后一定要克制,不能总这样。”
“行。”龙九这才有所缓和,亲吻少了凶狠,多了焦灼。
大掌游移,萧珑并不闪躲,只是问道:“不忙公务了?”
“不急。”
忙得连饭都顾不得吃,此时却又不急了。萧珑有一点点得意,勾住他,“我比公务重要?”
“自然。专心些,不许说话。”他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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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万更,终于脱离晚点更新的恶性循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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