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的游戏

第18章


    这些香味是她在离别前跟陈溪桥拥抱时故意留在他衣襟上的。
    陈溪桥瞒过了王船行的耳朵,却瞒不过司马无盐的鼻子。也许陈溪桥根本就想不到,跟踪他的人里面还有最关心他的司马无盐。
    现在,司马无盐的心里对自己满意极了。连她座下的胭脂马都好像被主人这种愉快的心情感染了,脚步变得异常轻快。
    司马无盐甚至开始认为,只要有她在一边协助,再凭着陈溪桥那招天下无双的露水之剑,对付一个谢三已经绰绰有余。
    就在司马无盐心里的喜悦攀上最高峰时,胭脂马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甚至微微地颤抖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司马无盐抬头向前方看了一看。远处的月光下,站着一个比月光还要苍白的人影。人影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光滑整洁的脸上还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看上去要比世上任何一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都要儒雅一些。
    这本该是一个让人一看见就会感到亲切的人物,但是司马无盐却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的亲切之感。这好像是一个没有温度没有重量的人,就像荒夜里的一轮满月,越是明亮,便越是妖异。司马无盐甚至认为这是一个没有人气的人。
    所以不用过多猜测,司马无盐就知道,这个白衣人一定是谢三。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甚至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了。从谢三出现那一刻起,司马无盐就发出了长长的尖啸,希望能让正在远处策马前行的陈溪桥听到。
    但是,陈溪桥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尖啸,实际上连司马无盐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尖啸,好像她已经被罩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里面,她的嗓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谢三的武功之高外气之强,实在是已经到达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司马无盐手脚冰凉,心里已经被绝望所占据。她的剑已经出鞘,准备发出最后的一击。
    谢三也拔出了自己的剑,他的动作很慢,最后让剑水平地停了下来。好像不是为了出剑,只是为了摆出一个玉树临风的姿态来,但是在谢三拔出剑的时候,司马无盐的目光却变了,好像一下子被谢三剑上的光华摄取了魂魄,连拿剑的手也忽然一下子松开了。
    剑,呛啷一声落在地上。司马无盐失神地从胭脂马上飞了起来,挺起胸膛迎着谢三的剑飞过去。好像前方不是一把可以致命的利剑,而是一个美丽的归宿。
    嗤……喇……,风忽然又吹了起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冲破了这个不存在的透明罩子,在司马无盐娇弱的身子正要挂到剑上的时候,硬生生地从她身体和剑尖的缝隙中冲了过去。本该刺在司马无盐身上的剑,在黑影的身上切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司马无盐一惊,好像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黑影从剑尖上脱了出来,抱着司马无盐坐回到了胭脂马上。
    胭脂马狂奔起来。
    “呆子!”谢三淡淡地说,好像并不打算追杀他们。
    司马无盐现在已经完全苏醒了过来。认出这个软绵绵地耷拉在自己身上替自己挨了一剑的黑衣人,就是王船行。
    王船行并不像她估计的那样弱智,他的千里追音功夫也并非不济。只不过他一直都是个藏而不露的人罢了。
    但是,司马无盐却没有想到这个沉默且藏而不露的怪人,竟然还有如此热血如此无私的一面。
    王船行的血染湿了司马无盐的衣襟,司马无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陌生人流泪。
    此刻她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的心里已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为这个陌生男人疗伤。
    十七、拜师
    心神迷惘中,陈溪桥已经策马行走了很久。他知道,谢三一定就在附近。但是他并不知道,仅仅半炷香前,就在他身后,谢三已经出过一次手了。
    他在等。等谢三自己来找他。
    被横放在马背上的蓝惜惜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溪桥有些不解。
    “我笑你实在太天真了。”“哦?”“谢三没有你想得那么善良,会为一个多年未见的女人受你要挟。”“他当然不会受我要挟!”陈溪桥不慌不忙地说,“但是他肯定会对这件事好奇。所以,如果他来了,也许你就能自由了。”“凭你的武功赢得了他?”“谁说我要跟他决斗?”陈溪桥的嘴角抽搐着,不知道是微笑还是忧虑。
    夜越来越深了。陈溪桥已经不想再往前走。他找了块空地把蓝惜惜从马上放了下来,在空地中央生起了一堆篝火。
    火正旺,但四周却更黑了。远处还传来了阵阵狼嗥,陈溪桥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又会是一个让陈溪桥难以入睡的夜晚,而他的身边却没有紫荷。黑夜让他重新变回了那个胆小忧郁的大男孩。
    “怎么,你害怕了?”远远坐在对面的蓝惜惜吃吃笑了起来,她的头发有些散乱,人好像在几天之内苍老了十岁。
    “看你白天的狠劲,真想不到,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蓝惜惜继续说,“不过你现在的样子要比白天可爱,像你这样的公子哥为什么偏偏要去当捕快?”陈溪桥板着脸不理蓝惜惜。
    “如果不嫌弃,坐到我旁边来吧。”陈溪桥警惕地看了蓝惜惜一眼。“放心,我不会勾引你,你都可以做我的儿子了。”蓝惜惜柔声说。现在这个陈溪桥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大男孩,看着他那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蓝惜惜忽然对他产生了亲切感。
    陈溪桥沉默着,终于,还是在蓝惜惜身边坐了下来。
    “其实你很像谢三。”沉默片刻后,蓝惜惜忽然说。
    “哦?”陈溪桥不解地望向蓝惜惜。
    “虽然在人前飞扬洒脱,但其实谢三是个散漫、敏感、忧郁的男人,比较喜欢幻想,他跟你一样更适合吟诗作画,而不是去当捕快。”陈溪桥目光闪动,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不知不觉间,他觉得和蓝惜惜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谢三真的疯了吗?”陈溪桥忽然很认真地问。
    “谁知道?有时你觉得他比所有人都冷静,有时你又觉得他疯狂得可怕。”蓝惜惜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深深的忧伤。
    “你们在一起时快活吗?”陈溪桥又问。
    蓝惜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人的风韵,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好像沉浸到了一些美丽的回忆中。过了很久,她才重新点了点头。
    “后来呢?”“后来他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蓝惜惜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干枯,刚才的光彩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蓝惜惜哀伤地摇了摇头:”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得到的快乐越多,你就越容易厌倦。谢三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满足的人。他总是觉得,他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得到更极致的快乐。”“所以,他疯了?”“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正常过。”跟蓝惜惜谈了一个晚上,陈溪桥对她的感觉忽然变了,好像一下子由一个需要防备的对手变成了一个亲人。
    最后,他竟放心地枕着蓝惜惜的膝盖睡着了。
    一阵阴碜碜的凉风把他激醒了过来。
    蓝惜惜的脑袋耷拉着,好像睡得正酣。陈溪桥推了推她,蓝惜惜的身子一下子歪倒下来,双眼好像快要瞪出了眼眶。
    蓝惜惜死了。脖子上留下了两个手指印。
    谢三已经来过了,就在陈溪桥刚才睡着的时候。
    冷汗从陈溪桥的额头冒了出来。
    他忽然觉得谢三就像一只猫,而自己就像猫爪下的那只老鼠。现在只不过是猫暂时松开了爪子,正等着慢慢折磨他。
    陈溪桥有些后悔了。他实在不应该自作聪明,引出谢三。
    北风吹得更劲,地上尘土和败叶都被卷了起来。
    陈溪桥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撑着两条微微发软的腿,站起身来。
    披风在风中鼓了起来,披散的头发正无力地飞扬着,陈溪桥张开双臂绝望地大声呼喊:“谢三,你出来吧!”只有风声在呼呼作响,陈溪桥却没有听到一点回应。
    “既然你已来了,为什么不来做个了断?!”几只乌鸦被他嘶哑的呼喊惊醒,从他的头顶掠过,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恐惧继续在陈溪桥心里堆积。
    他拔出剑,漫无边际地在空气里砍杀起来。然而这一点也砍不掉他心中的恐惧。一个踉跄,陈溪桥终于跌倒在了地上。
    头上的冷汗好像都已经流干。在恐惧到达顶点时,陈溪桥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害怕了。
    他支着长剑重新站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似乎在细细品味这种奇怪的经验。脸上不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失声大笑:“我不害怕了!……我不害怕了!”“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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