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花开

    五个数字，可以重复使用，排列组合有多少种情况？
    “五的十次方！”
    班上号称数学怪人的夏杰闷声闷气回答。
    项曼曼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坐在第一排的夏杰面前摊开语文书，下面掩藏了一本数学习题集。
    一看项曼曼眯起眼，他立刻捂住书：“我没做题！”
    “那你说什么呢？课代表让你们现在做什么？背书！不能偏科要我提醒多少遍？”
    夏杰低头看书，嘴里还嘟哝：“是你自己在说，我以为你问我……”
    项曼曼抿嘴笑了笑，又往后面巡视。
    夏杰后面两个同学回转身偷偷看两眼项曼曼，正和项曼曼目光对上，缩了缩头，看项曼曼一脸笑容，又放松了，嘻嘻笑起来：“老师，你这几天心情很好咧，总是笑眯眯的。”
    项曼曼故意板起脸：“怎么，难道我一直很凶，就今天笑啊？”
    “不是不是，老师总是喜欢笑，可是这几天好像不一样啊……”
    项曼曼绷起脸瞪眼：“再说废话就凶给你们看，快背书！”
    转身走到教室后面，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窗外，操场上有体育特长生训练，还有值日生做清洁。整整齐齐的花坛，常青灌木苍翠清新，梧桐巴掌大的树叶金红如火，风里呼啦啦一片。天空高阔无垠。
    项曼曼心情的确很好.
    那天下午接完崔浩的电话，她收到了程哲的短信：“对不起，我在你家楼下。”
    她戴上眼镜走到阳台上朝下看，一眼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在楝树下慢慢踱着步子。
    走了几步，他程哲抬头朝上望，就看到了项曼曼。
    项曼曼的笑容让他先是一怔，接着似乎松了口气，短短几绺黑发随风炀起，飞起的还有他的笑容，他指指门洞，快步进了楼里。
    项曼曼不知道他怎么上得这么快。自己从阳台走到门口，整了整头发和衣服，看看房间里不乱，没有乱丢衣物，再一开门就见到程哲了。
    他正要伸手敲门，略微有点气喘，见了她却先笑了：“曼曼！”
    项曼曼让他进来，给他倒了杯蜂蜜水。
    “曼曼，昨晚我喝醉了，你……多谢你照顾……”程哲没顾上喝水，先说话，又不知怎么说，捧着杯子为难了半天，“……咳，昨晚我……我没什么不好的举动吧？”
    他这一说，项曼曼立刻想起他醉了无赖的样子，还有和阿正头对头的情形，便笑了起来。
    程哲脸顿时红了，耳朵尖也发红，淡淡的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真叫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项曼曼怕他难堪，忍了笑说：“还好啦，你喝醉了就闷声不吭的，不像阿正，跳来窜去。”
    程哲半天没吭声，也不知相信还是不信。
    项曼曼又想起自己伏在他怀里的事，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还好他喝醉了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时就听程哲说：“……早上看到你，我……心里很高兴。”
    项曼曼一怔，看程哲，程哲转脸看着阳台，阳台上花草摇曳，他微微笑了，脸仍红着。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陪着我，醒来的时候不见你人影，却只看到阿正，我还笑自己……后来看到你真的在，听见你的声音，这种感觉真好……”
    他说得很慢，好像还在回想。项曼曼知道也许这时候应该转移话题，若无其事把事情淡化了，大家都不会尴尬，可她看着他微笑的神情，心里被触动的那一处很柔软，像水面的涟漪不能不能静止。
    她没法开口打断他。
    程哲转回头：“……我和李丹说清楚了，真的。她一直被宠惯了，有点冲动，昨晚也是她那群朋友乱起哄才闹成那样。她其实知道我是一直把她当做妹妹来看的。你现在不能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的。我选择留在武汉，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说得很坚决，脸色恢复了自然，又很认真，显得稳重。
    他等着项曼曼的回应。
    项曼曼也不知道那一刻是多久。客厅很小，听得见他的呼吸，甚至自己的心跳。阳台上晚风轻悠悠吹进来，清凉，带着桂花香。
    项曼曼最后说了一个字：“好。”
    “曼曼？”程哲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这回轮到项曼曼有点难为情了，起身说：“我再给你倒杯水。”
    程哲一把把她拉住：“曼曼！”
    明明是傍晚，厅里的灯光有点发暗，可是他的眼眸一亮，那惊喜的神情瞬间很耀眼。项曼曼脸发烧，笑了一下，拿着杯子要走，程哲从背后拥住了她。
    项曼曼的背靠着他温暖的胸怀，有淡淡的很干净的沐浴露的香气，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额上耳际。
    她还有点忐忑的心忽然很平静，也很满足。她觉得自己这一次做对了。
    他们一周只有周末两天方便见面，平时电话联系。
    程哲在武昌鲁巷那边上班，下班高峰期间，到汉口要一个半小时。他在单位里还有分配的单间宿舍，平时多数是住在那边，项曼曼也不愿他为了自己天天来回奔波。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程哲接上晚自习的项曼曼下班，愉快度过了他们第一次约会。周六项曼曼还要上班呢，程哲只好依依不舍送项曼曼早点回家。第二天晚上下了自习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回来程哲站在楼下不肯走，又上楼去坐了一会，看看已经十点了。
    项曼曼催他回去早点休息。
    程哲问她想吃什么，明天等她休息好了带她去。
    项曼曼还是不希望他太花钱，说：“一周上班太累了，不想出去，要不我们就在家里吃吧，我来做。”
    程哲露出又欢喜又不忍的矛盾表情，想了想说：“你很累还做什么饭，好好休息一下。”
    项曼曼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说：“就这么办，就是一餐饭，不会怎么累的，还有你去买菜哦，也不能嫌我做的不好吃！”
    说着兴冲冲拿了纸笔给程哲开单子。先问程哲想吃什么。这几天两人谈天说地，程哲还专门细细问了她爱吃什么不吃什么，项曼曼对他的口味也清清楚楚。
    程哲顿了顿，说：“糍粑鱼挺好吃的……”
    项曼曼一愣，程哲连忙加了一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项曼曼笑：“那还真省事。”她列了几样要买的菜，约好了时间，送他下楼。
    程哲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轻轻抱住项曼曼：“曼曼，我……”他欲言又止，没让她送下楼，独自下楼去了。
    项曼曼回头的他挥了挥手。
    她不太确定程哲刚才想说什么，大概是想解释为什么要吃“糍粑鱼”，那道菜，还是李丹先提起来的，而她提起来，是因为那个袁昭。程哲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吧。
    算算大概还有两个月袁昭就回来了，项曼曼更希望他快点出现，说清楚了，她和程哲才好真正的开始。这也是她没有多做解释的原因。
    也许她的选择太大胆，但这一次，她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有一位丈夫比自己小十五岁的戏曲演员说：“我不奢望能白头偕老，三年五载我很满足，八年十年是惊喜，一辈子那就是奇迹。我们的婚姻会不会出现奇迹呢？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会努力！”
    项曼曼也想努力。
    第二天她比闹钟调的时间早很多就醒了。
    打电话给程哲，他已经买好了菜，怪她怎么没有多休息一会，最后说：“阿正过来了，闹着要过来一起吃饭。”
    “好啊，你们都过来吧！”
    项曼曼摩拳擦掌。其实她做菜还是一般，好在喜欢烤东西，有几样还是博得了同事和许秦等人好评的。
    程哲进门，手里一束清香的雪白百合，身后是气哼哼拎着两大袋食材的阿正：“还说不要我来，这不没了我谁给你提东西啊？”
    项曼曼笑着把他们迎进来。把百合花插在水晶瓶里，给两人倒了水，端来水果沙拉，就赶紧做饭。
    阿正东张西望，半分钟把她的房子转完了，说：“这儿太小了，还不如住到阿哲那里去呢。”
    这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客厅很小，但卧室有很大的窗户，窗台上几盆玲珑植物，客厅的小阳台上也有盆栽。
    程哲转脸看忙碌的项曼曼。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水蓝色连衣裙，系着黄色围裙，头发在脑后松松挽着，露出光洁纤细的脖子。这让他想起曾经很多次从她家门前路过时看到的情景。
    项曼曼正忙着呢，转头一看，不知道程哲什么时候从客厅里过来了，就站在背后看着自己，吓她一跳。
    “都被阿正吃完了。”程哲把空空的盘子捧给她看，一脸无辜。
    项曼曼哭笑不得：“你们爱吃，冰箱里还有，不过待会可要吃饭了。”
    “好。”程哲看着她，心情很好，答应了也不走，伸手替她将脖子上几绺汗湿的碎发撩起来。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去，痒痒的。项曼曼觉得厨房里太拥挤了，只好说：“厨房太小，又热，你先出去吧。”
    程哲一笑，站着不动：“有没有什么我帮你。”说着还挽袖子。
    配菜葱姜项曼曼早就洗好切好了，她记得程哲的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可见他是不做这些的，就算想帮忙也未必做得好，还是算了吧，想了想说：“对了，我的电脑内置麦克风总是不能用，你帮我看看？”
    正在上网的阿正一听，说：“姐，你让他做这个那简直是牛刀拍蚊子啊，我来就好了！你就让他在你那里呆着吧，他为了这餐饭，一早都没吃东西！”
    项曼曼总算逮到了理由：“你没吃早饭？崔浩说过你胃不太好，不能不吃早餐。”
    先煎了两个鸡蛋，又煮豆浆，程哲一直笑着看她忙碌，乖乖坐下来吃。阿正听着项曼曼的养生经，说：“姐，你平时就是这么没完没了教训你学生的吧？幸好不是你来教我，真比唐僧还啰嗦。”
    项曼曼郁闷地闭上了嘴。她还有意识不让自己太能“嚼”，尤其是自己对着程哲或阿正有时候也会想起学生，就更注意自己不要拿他们当做学生对待。现在一时担心就忘了。
    程哲缓缓抬头看了阿正一眼。阿正立刻摊开手笑嘻嘻说：“当然当然，听说老婆也是这么唠叨的……”
    项曼曼绷不住脸，扭头继续做饭去。
    程哲埋头默默坐在沙发上吃煎蛋，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饭做好了，五菜一汤。两个烤箱菜很省事，锡纸排骨、烤鸡翅，西红柿牛腩煲，清炒小白菜，一个冬瓜皮蛋瘦肉汤，阿正要来，临时加了个青椒香肠丁。
    看到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阿正吃得最多。项曼曼的碗都很小，他一口气吃了五碗，还要添饭。程哲吃了两碗，放下了。
    阿正奇怪：“你不吃了？这么少。”
    程哲看了一眼盛饭的项曼曼，有点不好意思。
    项曼曼问：“他平时吃得多吗？”
    他们几次出去吃饭，程哲吃得并不多。不过今天她煮了好大一锅饭，因为她看过袁昭吃了整整一筒面。
    阿正说：“他吃得比我少一点而已。平时这五六碗还行，打了球就不够。真正吃的不多的是崔浩，可是他不吃也长肉，哈哈！”
    程哲喝了一碗汤，白皙的脸上两片红晕，看着可爱。项曼曼说：“尽管吃。我煮了一大锅饭呢。”
    程哲又去加了一碗。
    项曼曼问他：“你平时和我吃饭，吃饱了么？”
    程哲顿了顿，老老实实回答：“有时回去的路上买面包补了的。”
    项曼曼莞尔。原来她随时注意形象，他也一样。
    吃过了饭，阿正就被程哲支走了。
    程哲帮项曼曼把洗好的碗一一在沥水架上摆好，项曼曼擦干净手，打了个哈欠，自己捂着嘴笑了。
    午后的阳光很好，透过窗纱照进来，前几天刚下过雨，天空晴朗，窗台上的小仙人球金黄色的小刺都很鲜亮。
    四周静谧，程哲目不转睛看着咬唇笑得不好意思的项曼曼，忍不住揽住她的腰，低下头吻她。
    项曼曼清清楚楚看着他的动作，那动作并不快，可一眨眼就感到了柔软的触碰，试探，然后温柔深入，带着一点颤抖的气息。
    项曼曼缓缓闭上眼睛，没有丝毫排斥，也没有冷静如止水的辨别。她闻得到花香，感受着窗外的微风，和她感受到的柔软缠绵融成一体，她自然而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很温馨。
    程哲微微松开她，看着怀里的项曼曼，又收紧手臂，头抵着她的额，说出一样的感觉：“曼曼，我真幸福，真幸运……”
    千万人中，你见得到你想见到的人；千万人中，她也想见到你，这是幸福，的确也是幸运。
    程哲迫不及待说出心里的想法来：“曼曼，搬到我那里去住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