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的世界

他咳嗽着，检查起系统提示的故障位置和相关信息，抓紧时间将事件区域图像传送到了前方的几个屏幕上。
  主任期盼了漫长的两秒后，北大专设站的三维网格图像终于放大显示在屏幕上了。在北大人品学院主教学楼的屏蔽圈内，除了顶层的两个探测器与中心失去联络外，其他的探测器都检测到了剧烈的RP波动，其数值竟然在正负三千之间快速跳跃，这种高频跳变前后只持续了几秒，就降低到了1赫兹以下的低频状态。
  主任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经历和处理过一些重大事件，包括一些鲜为人知的RP谍案和被流传为超自然现象的事件，却还从未见过RP也存在这种“极端天气”。他懂得，那些影响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从来不会等待人们迎接，往往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突然登门拜访。工作职责要求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和犹豫，必须当即做出明智的决定。
  “档案组，分析RP数值，检查所有在档人员和设备的RP情况，筛选匹配者；监控组，调卫星监视该区域，找附近的无人机尽快赶过去；通信组，向军方通报，申请调用军用卫星图像信息，并准备好随时向其他部门通报情况；情报组，时刻待命搜索相关情报。”主任用机枪一样的语速下达命令。
  “老大，不用继续筛选了，根据基站测得的数据，记录中的RP瞬时值高达两千五百克伦，根据正常的距离推测，RP源的绝对值超过一万克伦，有史以来……就是那俩人了。”一个技术员当场向主任报告。
  “地点在北大人品学院主教学楼，正符合两人现在的地理位置。”另一个技术员补充道。
  “如果是那人紧靠在基站外层上呢？只需要多少的RP就够了？”主任非常谨慎。
  “五千左右吧，不过这种概率很小。”
  “要严谨，继续搜索所有RP达到这个值的人。分析组，对刚才的过程进行二源动态拟合。另外，情报组，搜索一个词，‘RP振荡’，提手旁的振，要全部资料。”
  正说着，屏幕传回了卫星的RP监测图像。在红蓝错杂的城区中，有一个稍有残缺的纯白色环形区域，那便是设置了外屏蔽层的北大人品学院主教学楼。不知什么原因让这个圆环内侧缺了一大块，露出了里面微弱的红蓝色噪波。而在这个圆环中心，有一红一蓝两个亮点。那红色与蓝色的浪潮相互扑打，在这个圆环中激荡着。
  “动态拟合完成，两个RP源与两人的位置重合，均为20167克伦，一正一负，这次可以确认了，就是他们俩。”
  “好，图像呢？无人机到了没？军队有消息没？”
  “军方光学图像正在传送中，但因为市区上空云层较密，效果很差。预计三分钟后将加入雷达侦察卫星的图像。”
  “三分钟，恐怕来不及的……”
  “无人机到了！”大家又重新振作起来，紧盯着屏幕上新传来的图像。
  无人机静静地飞向教学楼，机首下方的半球形摄像头旋动起来，对准了前方的那座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建筑。通常，监测部门的无人机是不允许飞这么低的，否则既不保密，又会扰民。但现在事态紧急，为了得到最清楚的图像，无人机不得不低空飞行，近距离观察目标。
  无人机传回的图像上显示，教学楼虽然主体完好，但楼顶内缘烟尘滚滚，尘土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残垣断壁。待无人机更加接近后，能看到天井的下部了，爆炸威力巨大，破损一直延伸波及到教学楼的下面几层。当无人机最终从浓烟边缘的天井口正上方飞过时，高速摄影机及时地拍下了井口下面的情形。工作人员将视频定格，逐个切换和进行清晰化处理，终于看到，在天井下部的暗绿色树冠上，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根据RP监测图像提供的信息判断，两人既然还能产生RP，应该还活着。
  “通信组，启动中等RP泄漏事件通报流程，哦不，是重大级别，重复，是重大级别。情报组，‘RP振荡’的资料怎么样了？”
  “数量很少，都已经传到您的平板上了。”
  主任掂起手中的平板电脑，用指尖在上面轻扫了几下，过目不忘地记下了所有内容，然后将电脑扣在桌上，神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楼――楼在动！”一个监控组员的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图像上的那座楼，有些人一时间将屏幕的闪烁和晃动都当成是楼的变化了。
  是的，那座教学楼确实在变化。在俯视角度的卫星图像上，这种变化不是很明显，而从盘旋在附近的无人机那里看去，这种变化就显而易见了。整座楼被拆分成了无数小块，小块之间遵循着一定的相对运动规则，像魔方一样紧贴在一起快速地调整着位置。一道波浪从底部涌向顶部，内侧的小块被翻到外侧。一些小块开始自行组织，变形成为一个个的突出物。楼整体上发生了膨胀和变形，有点像是影视作品中的变形巨人，又像是一株正在飞速生长发育的植物。大家一时不知所措，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不可思议之事。
  “真有这等事……”主任自言自语。他想起了之前的一次事件中出现的物体变形现象，但那不过是些尺寸小于10厘米的文具，而这次是一整座楼。
  “愣着干什么！再这样下去楼破裂开就会造成大面积感染！”主任的喝令把所有人带回了现实中，“叫空勤组派直升机携带屏蔽剂以最快速度赶去，给现场的人发放盾牌，准备做前期封堵。集合快反一队二队，携带中型装备，机降到现场，进行源头屏蔽。三队、四队和五队乘车稍后赶到，让他们带上全套装备，以最快速度赶到，移除振荡源。通信组，连线交管中心，提供线路，要他们保证畅通，再通知大学和公安局，尽快派人封锁现场。”
  两分钟后
  北大人品学院主教学楼下，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匆匆赶来的几个保安们设法维持着秩序，但看来有些人手不足。在这和平年代，在本应安静祥和的校园里，发生了这样剧烈的大爆炸，还不只是爆炸，整座楼开始有规律地变形，甚至可以说是在生长，很远外都能看见。几分钟时间里，楼的高度增长了近一倍，外侧还多了许多棱角。即使见多识广的学生们，也都没想象过这种事情。大楼分块的变形运动发出了怪异的摩擦声，惊扰了附近正在学习和工作的人们。许多人闻声赶来，生怕错过这一生罕见的景象。
  收到校方的通知后，全校的保安都在跑步向这里赶来。保安们虽然也不清楚这里除了爆炸外还发生了什么，但凭借经验也知道，这地方非常危险，即使在楼外也不敢保证安全。正在变形的楼体随时可能吐出一块砖渣教训一下那些对自己缺少敬畏的人，或者更糟的，像某些食人植物一样把人吞进去，一点渣子都不剩下。保安们把围观人群控制在停车场和草坪边缘，不让他们接近大楼。还好，围观者大多也不敢靠近。
  有些人对于楼的变形并不太惊讶，他们猜测可能是大楼的屏蔽修复机制，虽然也觉得这样复杂的变化有些过于夸张了，但起码还能解释。他们觉得另一情况更可疑一些，这样的爆炸发生后，在各种出口尚未完全封死的情况下，楼内的几百个人没有一个跑出来，也没发出一点动静，不知是被什么力量禁锢在里面了。这座楼似乎成了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存在。
  围观的学生们都能看到楼顶上方那架正在盘旋的小飞机，更高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到另一架飞机。一个男生举起总是带在身上的双筒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那两架飞机。
  “好像是两架无人侦察机，从没见过这种型号，不知是不是军用的。”
  “又带着望远镜呢？可发挥上作用了，借我看看。”他的女朋友借了过来，想要透过大楼墙壁上仅存的几扇窗户观察一下楼内的情况。很多玻璃窗都被挤碎重组了，只有中间的一处阶梯教室那里还残存着一面完整的采光玻璃墙，里面似乎有些动静。她调节着焦距，看了没几眼，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尖叫起来。
  “怎么了？”她男朋友想扶她起来，可她好像丢了魂一样，两腿发软，扶着都站不稳。
  “里面……”她指着那面玻璃墙，喃喃地说了两个字。
  这个男生拿起望远镜，也观察了起来。他也只看了几眼，猛地放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差点绊倒。缓过神后，他径直冲向保安们。
  保安刚拦住了一个死活都要冲进楼内的学生，他是因为有同学在里面，不放心，想进去看看。看到又有一个男生冲了过来，保安以为又是个冒失鬼，立马拦住了他。
  “快进去救人啊，里面在死人，不……比那个还可怕，给！你自己看看。”男生指着那扇玻璃墙，执意要让保安看看望远镜里的情景。保安揉了揉眼睛，发现不知何时那扇玻璃墙内侧沾上了一大片暗红色的物质，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
  “我的天哪……”一个保安放下了望远镜。他颤抖了一下，但还是镇定下来，拽住那个发抖的男生，严厉地说：“那就更不能去了，你去了肯定死得更惨！”
  正说着，地面一阵震动，楼的变形加速了。刚才还看热闹的人群才感到了危险，开始四散逃命。大楼表面像是阳光下的雪糕，融化成了平滑的流质，甚至映射出了周围的环境。原来的门窗都被挤碎成粉末，溶解消失在了这层深灰色的液体中。半分钟后，流质凝固了，大楼变成了一个表面光滑的圆管体。